这是很靠北的一座城市,位于中国最东北部省份——HLJ省的东北方。
八月的凉风越过刻着‘伊青市第一中学’的花岗石,掠过孔子问学的铜像,随后从柱子被学生刻上‘山高皇帝远’的凉亭里钻出,呼啸着涌进了高二六班的教室。
此时,刚从上海交流归来的班主任颜颖正唾沫横飞地分享着上海高中是如何的高端大气上档次,在讴歌完那所高中里的游泳池后,颜颖突然停顿了一下,末了来了一句:“唉,这一比什么都没有,你们这些孩子实在是太可怜了!”
讲台边一个怪腔怪调的声音打破了沉寂:“那我们还有田呢!”
同学们哄堂大笑,李恩霖也笑了,脑海中浮现出班级负责的那块实验田惨不忍睹的模样。
李恩霖开始走神,他知道班主任颜颖老师没什么恶意,大家只是不喜欢这样直白的比较。那里,应该能轻松保证每个球筐都有完整的篮网吧,与这个在网上刚出炉的表格中,被划分为五线城市的家乡相比的话。
下午第二节课结束后是长达二十五分钟的大课间,随着铃声响起,同学们一哄而散,李龙飞凑到李恩霖的座位边,伴随着呻吟抻了一个夸张的懒腰后说道:“走啊骚哥,上厕所去啊!”
“走吧飞哥。”
走出拥挤的厕所,不知洗没洗手的李龙飞还在到处跟人勾肩搭背,李恩霖径自走到了楼道尽头,趴在窗台上眺望着外面。没一会儿,嚼着口香糖的李龙飞单手轻轻一撑坐上了窗台,顺势倚靠在了窗玻璃上。
“我没说错吧骚哥?”李龙飞比划着窗外的实验田嚷嚷起来:“他们那游泳池有什么好的?能有咱们这一大片田气派?啊?”
“我听说这片地咱们学校一开始就是打算用来建游泳池的,只不过后面没钱了。”
李龙飞的音量顿时低了下来:“……我靠,难道学校有泳池能给高考加分?”
突然,李恩霖猛地转身看向走廊,同时啪地一下拍了拍李龙飞的大腿:“飞哥,有情况!”
李龙飞一激灵:“咋滴啦?!嘎哈呀!?”
球场有人!走廊里也不对劲!
啥?
人数不对,说话声不对,空气也不对!
李龙飞看向外面,确实不断地有人涌向篮球场,但有人抓紧下课时间打球很正常,再热闹点顶多是有人打起来了。
不过李龙飞还是陪着李恩霖小小跑过走廊然后下了楼。他深知身边这个家伙就是因为平时闷不做声,说起话来却经常出人意料,才在闷骚一词流行起来后慢慢被同学叫做骚哥。
李恩霖很快找到了他口中骚乱的源头——一楼大厅的公告板。这里说是公告板却并不是学生的第一信息来源,因为大多数消息都是通过班主任或班长传达的。
不过今天的公告板多了一个不速之客,只见白纸黑字:
亲爱的同学们,我是即将和大家一起过日子的吕晨,from上海,我在西面篮球场等你们,多少人儿无所谓,只要有人斗牛能赢我,我双手奉上一个姚明签名篮球!而且他所在的班级能得到我这个帅哥!害等啥呢,赶紧来吧!
走廊里议论纷纷:这人谁啊?有人认识吗?
这上海的来咱们这上什么学啊?
不知道啊...
李龙飞挑挑眉毛,说道:“咋样,骚哥?”
“字挺丑的。”
“这哪冒出来的小子,也太狂了,骚哥,今天必须收拾他!不过我瞅着他咋不像上海的呢?”
“可能乡村爱情看多了吧。”
“哈哈,走!”
李龙飞紧接着去纠集班级里打篮球的兄弟:“祥年!文哥!大个儿!你们赶紧的呀!”
“真的假的呀飞哥,马上打铃了。”被叫到的祥年说道。
“哎——呀——!”李龙飞捶胸顿足:“祥年,都啥样了?你这是有熊瞎子进教室了拿书跑不拿球跑,分不清轻重缓急啊!”
李龙飞扒住走廊窗户往外探头:“那不,球场有一个没穿校服的人在那儿运球呢!下节不是自习课吗,班任不能马上回来!”
打篮球的男生们都是心中发痒,短暂犹豫后瞬间集结完毕,李龙飞冲着教室里大喊:“走了啊班长!顶住啊!”班长邱冬无语地目送他们蹿了出去,手中的粉笔划出自习的最后一画,不过是学习生活中的一次小风波……吧。
李恩霖双手插兜站在走廊里,还在盯着那张纸,李龙飞拍了他一下后,一群人飞快地下着楼梯,默契地同时拿校服外套蒙住头,蹑手蹑脚地往操场跑去了。
李恩霖笑了一下,随即想起挑战书上的from上海,心中喃喃道:五线对阵一线吗?
十分钟前,吕晨呆呆地在球场上站定,他看着脚下粗糙的水泥地,以及未曾见过的,一根柱子两开花的海燕式篮球架,有些担忧自己的决定。成功难能可贵,可一个决定把生活搞得一团糟,却很容易。
望望不远处绿得滴水的群山和湛蓝的天空,吕晨又低下头打量起腿上箍得紧紧的髌骨带,自言自语道:也很帅啊。随后系紧鞋带热起了身。
六班大部队成功潜进了篮球场,发现球场四边围了不少人,场上也已经开战了,挑战者是一班的核心球员——练过长跑的后卫耿良,虽然只有一米七二,但速度快又有力量,突破到内线后,面对一米九的高个儿出手也不带犹豫的。
只见耿良正持球进攻,他运了几下后放弃虚晃,身子一低,全速从右路运球推进,随之而来的是与对手的身体接触。快速启动带来的珍贵空间在碰撞中被挤压殆尽,但随之而来的是,耿良成功踏进了篮下禁区!
在惯用手的路线方向上一鼓作气,场下的祥年看出了些许决绝的意味,叫道:“好球!投了!”
但耿良没有出手,而是在停止运球后,衔接了一个流畅的前倾式投篮假动作,成功晃起了对手!同属控球后卫的祥年再次叫好,心里却有些疑惑:刚才有足够的时间差可以躲开防守高抛打板,该出手的!但是这个上海哥们瞅着得有一米八七往上,谨慎点也正常...我靠!
一片惊呼,惊呼一片!上海球手虽然伸手去封盖,但双脚并没有离开地面很远,只见他落地后屈腿弯膝,二次起跳原地暴起,直接扇飞了耿良假动作后取巧的跳投!
从旋转中被生生拍停的篮球飞了很远,最后“砰”地一声砸到了球场边墨绿色的铁丝网上。两声闷响,一个结果。
“卧槽,血帽啊!”场边不少跃跃欲试的男生都冷吸了一口气。祥年的心中也升起了一阵寒意:犀利的耿良变得出手很犹豫,其中的原因篮球爱好者不难想到:被帽怕了。
“这哥们有劲啊!”李龙飞望着远处的篮球感叹道。
又见耿良也不说话,而是闷头往回走。
“咋的了这是?”李龙飞问道。
“之前那个吕晨已经三比一赢了!耿良不服非要再来一球,结果又被血帽了。”
“这么‘呢’啊!”(呢发一声,意思独特,厉害)
此时已经很难把挑战书上的轻浮语气与面前这个留着圆寸,表情平静的球手联系到一起了。李龙飞转头大声问道:“怎么样祥年?还敢不敢上了?”
“有,有啥不敢的。”
“哈哈,好!我先上!你和骚哥给我压阵!”说罢李龙飞一把脱下校服外套甩向身后的空地,冲上了球场。
接住飘荡的校服后,祥年扑哧一笑:“飞哥太热血了,好像要去打仗似的!”
“哈哈,他那是虎!他外线没篮儿,这上海哥们儿又不比他矮,斗牛飞哥要吃亏了!”同班的队友刘冠南分析道。
“不一定,我看飞哥身体有优势!”
场边的同学都兴奋地讨论着战况,心思细腻的祥年发现李恩霖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的吕晨,有些呆,也不说话,心想:骚哥看啥看得这么专注?他的HD球鞋?
“怎么了骚哥?研究怎么打他呢?活动活动啊,要是飞哥也输了,估计没几个人要上了!”
半晌,李恩霖才回道:“啊,行。”
祥年有些惊讶:骚哥不能害怕了吧?嗯…不会的。
李龙飞抱着球站到了三分线处:“哥们儿,带抢篮板补篮的吗?”
吕晨点了点头:“可以,来吧!”
挑战者先攻,李龙飞持球试探几下后挥起长手开始运球,做了一个有些敷衍的拜佛动作后立刻启动突破,不料篮球被吕晨飞手打掉,被逼停后无奈地仓皇出手,远投打铁。
吕晨拿到篮板退至外线,试探步后接运球突破,一个丝滑的滚筒转身直接过掉了贴上来的李龙飞!第一下防了个寂寞的李龙飞脚步也不慢,飞身上前送出干扰,但是在手掌相撞之前,吕晨顶着李龙飞的身子将球挑离指尖,擦板命中。
进球后交换球权,这次进攻,李龙飞又突破失败了,祥年担忧地看向李恩霖:“怎么办骚哥,飞哥不能被三比零吧?”
李恩霖有些心不在焉地安慰道:“没事,俗话说好人被横扫,坏蛋能抢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