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牌楼我瞬地眼前一黑,紧接着脑袋里忽忽的闪过一段段画面,一下子想起了一年前外公背着我上山入观求医的一幕幕,然而那时高烧不断的我整个人软踏踏的,脑袋也是昏昏沉沉,对这道观的样貌只有个大概印象,此刻虽是晚上七八点中,但位于山顶的道观在月光的掩映下却也能看的清晰。
入内数十步,眼前是连着架起的两座小桥,桥下却没有水,跟着小道士的步伐沿着桥的右侧继续走,又约数十步左右,道路两侧各立着一栋钟楼,估摸着有六七米高,正前方一座大殿,应该是个前殿,大殿两侧各供奉着四尊人像,长得啥样只能看个大概,感觉跟寺庙无异,香火台上的香烛寥寥无几,似乎并没有太多的香客到访。
继续走了一段,周边的景象都相似的紧,无莫是绿瓦白墙红柱,奇怪的只是除了我们三人再不见活物,连虫鸣鸟叫狗吠都没听见,静得让人发慌。
又绕过了一座大殿,来到了一尊巨大的铜鼎前,这铜鼎与我见过的鼎没甚区别,就是大,大得出奇大得让人不得不在意。
再环视四周,铜鼎的两侧是两排低矮的平房,亮着昏暗的光,像是烛光,平房里隐约瞅见些许人影,见到有人我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那小道士突然停下脚步回头说道:“曾居士这边请,我师父就在前面等候。”
“好的,请带路。”
我正要跟着外公一起上前却被小道士伸手拦住,面带微笑地说:“这位小居士还请在此等候。”
“啊?我不能去?”
“小林,你就在这等我吧,来,包先给你拿着,我去跟老战友打个招呼就来。”说完外公就跟着那小道士上了一个三四层高的小阁楼,楼上用竹帘遮着,隐约看见个人影,应该就是那位怀仁道长,我外公的老战友没错了。
“什么毛病,还不让人见。”我小声嘀咕着。
既来之则安之,让我等我就真的干等啊?我才不呢,我偏要溜达溜达。
转悠了一圈发现这阁楼设计的还真是别致,周遭种的全是桃树,楼梯暴露在外,环形绕着整个楼,看不见一扇窗户,只有四面各钻了个杯口大小的圆洞,让人感觉像是战时的碉堡一样,简直想象不出是个会客的场所。
绕过阁楼,再往里走是个半人多高的平台,像是个小舞台,又像是练功的地方,只是不见什么刀枪棍棒之类的兵器。
哎,没劲,我正要掉头去别处看看,只听见“呲。。。呲。。。呲呲。。。”细小的声音。
我眯起眼寻着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小鸟呢,这平台背靠一堵又高又厚的大墙,墙后面种着一排茂密的大树,月亮都被树给遮住了,墙角下黑瞿瞿啥也看不清,我以为是幻听了,又准备掉头。
“喂。。喂。。。小兄弟,这边。”
“咦?”这不是有人在说话嘛,还像是在跟我说,只是声音小得跟蚊子哼。
我仔细寻着声音又四处望了一圈,奇怪,哪儿有人呢。
“诶,这边。。这边。。。”
“左边。。左边!!”
这是,两个声音!!我刚往左边寻去,又出现了第三个声音。
“你个笨蛋,你的左边是他的右边。”
这回是三个声音一起传来:“小兄弟,右边。。右边!!”
“天呐,这么黑你们在干嘛。”我眯缝着眼睛终于在右边的大墙底下发现了三个黑瞿瞿的人影,这大半夜的躲在那阴影处还真不容易发现。
“快来,小兄弟,快来。”见我终于发现了他们,这三人似乎有些兴奋,声音也稍微地放了开来。
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满腹狐疑地一步登上平台,探着头朝着他们的方向缓缓走去,心里提防着如果是坏人,我立刻喊外公,这样的距离很容易就能听见我的呼救。
走近了定睛一看,只见三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光着上身,扎着马步伸直了胳膊并排列着,每人手臂上还横着一根像是铁质的棍子,三张汗津津的脸傻乎乎地朝着我嘿嘿憨笑。
我眉头一皱嘴一撇,带着笑又问:“咋回事儿啊这是,大晚上的你们练功呐?累不累啊。”说着就准备把他们手臂上的棍子拿下来耍耍玩儿。
“诶诶诶,别别别,你可别碰那棍子。”
“咱们这哪是练功啊。”
“是啊,咱这受罚呢,哎。。。”这三人一人一句,默契的像是在唱“三人转”。
“啊?受罚?这也太狠了吧。”我小心的弹了一下那棍子,乖乖,还真的是铁质的,那得有多重啊。
“可不是嘛,这破地方也太折磨人了。”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
“你也闭嘴吧,跟他比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哪次不是拉我一起下水。”
这三人又是一人一句,无缝衔接。
“诶,对了,这位兄弟,看你的打扮是刚来咱们道观吧?”
“这位好汉一表人才,气宇轩昂,一看将来必定是个大人物大人才!”
“闭嘴吧,你俩才真是人才!”其中一个年纪似乎稍大的少年打断了另外两人对我谄媚,诚恳地看着我,生硬又略带无奈的对我说,“这位小兄弟,咱们三儿确实是正在受罚,但是现在早已经过了受罚的时间,我们师父又正好在会客,没顾得上我们,这师父不来我们也不敢私自解除受罚。从中午到现在我们是一点儿东西都没吃,实在是有些扛不住了,你看能不能帮我们去斋堂取些剩饭剩菜来,救救急。”
我一听,这是因为我和外公的造访导致他们多受罪啊,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忙道:“好的好的,没问题,我这就去。”刚转身没走两步又回过头,不好意思地说,“嘿嘿,我这晚上刚过来,你们家食堂在哪儿我还不知道啊。”
“得嘞,咱就是这受苦的命,挨到师父来了吧,别费功夫了。”只见三人原本兴奋的脸一下子又暗淡下去,拉耸着脑袋,唉声叹气。
“有了!!!”我突然一拍大腿,外公这不是把行李包给我了嘛,包里有吃的呀,我一个激动喊了出来,“我包里有吃的!”
这一声把那三人吓得身子是一个激灵,一个焦虑地往阁楼顶上望去,一个对我挤眉弄眼示意我小声,一个头一仰眼一翻生无可恋的样子。
我突然反应过来慌忙捂着嘴,暗想这三个家伙得多怕他们师父啊,看来这坏人道长真不是个善茬。
“喂,你快过来,到我们这儿来。”其中一个精瘦的身影示意我过去。
我环顾四周,月光下把我的影子拉的老长,忽然感觉阁楼顶上的竹帘有异动,我弓着身一个迈步跨进了围墙的阴影里,紧挨着他们三儿蹲在地上。
“嘘。。。”果不然阁楼顶上探出个身影,脑门儿亮堂堂的,可不就是那大光头——坏人道长嘛。
只见那人远远地望向平台,看不清他眼神却能感觉到凌厉的目光,只两秒便又掀起竹帘回身入内了。
那道长刚一入内我便取下背着的行李包准备掏东西给他们吃,可瞥见他们一个个仍然神情紧张大气都不敢出,我便停下动作也不做声。
一直过了快半分钟他们才长吁一口气,嘴里念叨着“没事了没事了”,接着一个个咽着口水期盼地瞅着我和我的背包,眼神那是一个比一个谄媚。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背包翻找食物,取出一包饼干抬手递到紧挨着我的那个精瘦少年面前,另一只手继续翻着其他食物。
“你干嘛呢,逗我呢?”那精瘦少年没好气地怼了我一句。
我一愣,抬头诧异地望他,一张黝黑稚嫩的脸上写满了不解还带着些许怒意,我再一看。
“哎呀,忘了你们还摆着造型呢。”我又一想,“不是,这难不成还得我喂你们?你们不能把东西放下来歇会儿?”
“哪儿能啊,我们师父那耳朵贼灵,你看好了,这可不是一般的棍子。”
我仔细瞅了瞅那棍子,好家伙,可不是嘛,这棍子两端各嵌着一个小铃铛,这要是轻微一动铃铛就得响个不停。
得嘞,我这好人帮到底吧,谁让他们也算是因为我和外公造访才多受的罚呢。
心想也是便宜你们三儿了,还没给我家刘恋投喂过呢,这“第一次”就要给他们三儿了。
心里不情愿但还是撕开了包装拿了块儿饼干塞进那精瘦少年的嘴里,只见他咔呲咔呲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一下子就吞进了肚子。
“诶。。兄弟,水。。水。。。嘿嘿,有水吗?”我刚准备给下一个递去,他又跟我要水喝,真是事儿多。
好容易伺候好了那家伙,接着轻轻走到第二个少年身边,刚拿起一块儿饼干要送到他嘴边,抬眼一看我又把手抽了回来,我俩四目相对怔怔地看着。
“诶,怎么又是你,不是刚给你吃过吗?!”
“你刚喂的是我,嘿嘿,我是弟弟,这是我哥。”旁边那个精瘦少年小声地嘻嘻哈哈,我转着头来回看了两遍他俩这才意识过来,喝,好家伙,原来是双胞胎,长得还真是一模一样。
“谁是你哥,你这坑货。。。唔。。”见那哥哥摆开了对喷的架势,我一把往他嘴里塞了块儿饼干,及时打断。
这哥俩乍一看是真分辨不出谁是谁,仔细瞧来哥哥要更壮一些,这弟弟贼眉鼠眼一看就是个调皮蛋子。
最后那个年纪稍大的少年要客气的多,不停地谢我,皮肤白皙,身材也更高大强壮,但仍是一脸稚嫩,估计都是相仿的年纪。
伺候完他们吃喝便聊了起来,毕竟都是半大的孩子没有距离感也没有戒备心,只是那个块头大些的少年稍显内向话少的多,那对双胞胎简直是对活宝,带着点儿北方口音,一唱一和的,那默契怪不得是一个娘胎里同时蹦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