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嘀……
全世界仿佛只剩下那些医疗器械的电子声响。
灯光一丝不苟地铺展下来，照在墙壁上、病床上、地面上，像一潭死水。
重症监护室会让人有种窒息感，乏味又单调。
许立靠在窗边，一动不动，完美融入到了环境中。
只是偶尔的目光转动，证明他是个活人。
外面传来一阵短促的异响，像是什么东西掉落进灌木丛的声音。
许立挑开窗帘一角，向外窥视。
确认没有异常后，他重新把窗帘放下来，又回到了之前的不动状态。
继续他漫长的看守任务。
伤者忽然动了一下，好像要醒过来。
许立快步走过去，第一时间通知了医生。
好像不太对劲。
伤者不像是要好转，反而看上去很痛苦，扭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仪器的滴答声节奏似乎也发生变化，不再有规律，变得混乱起来。
医生赶到的时候，伤者已经开始剧烈抽搐，口鼻中喷出鲜血。
“怎么回事？”
“这……怎么……我不知道……”
医生也同样手足无措。
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
器械故障？
这不可能啊。
病床上的人猛地起身，又重重摔了回去，生命力像是被抽走了一般，再也没有反应。
心跳监视器发出刺耳的长鸣。
许立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他知道，至此，自己的第一次任务，失败了。
病床边医疗设备的显示屏上，浮现出一个像素风格的脑袋，下巴一张一合，发出“咯咯咯”的诡异笑声。
随即上面出现三个字：
【你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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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
秦莺挂掉通话，手指迅速在屏幕上按动。
手机的荧光映照着她的脸，显得有些凝重。
过去约半分钟，她收起手机，回到了湖心阁。
包厢里和她离开时一样热闹，大家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她有意无意地往林远和犬牙那桌瞄了一眼。
看上去挺和谐的。
秦莺回到自己的位置，拍了拍手，说道：“各位，趁这个机会，我想说几句。”
众人欢呼鼓掌。
“我们部门成立已经快一年时间了，过去一年，一直是由王司长带领大家，由于种种原因，现在王司长不能继续跟大家并肩作战了，说句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话，我算是临危受命，来接替王司长。或许会有人对这样的安排感到不舒服，我能理解，毕竟……”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一旁的忘川压低声音对林远吐槽道：“并没有人不舒服，那姓王的就TM是个草包，还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大家早就巴不得他调走了。”
“……”
林远也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不好说些什么。
不过他对文质彬彬的忘川竟然也会说出“TM”这种词汇表示有点感兴趣。
“……我虽然在总部有几年的资历，但在这个领域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新人，不仅仅是工作经验，就算从年龄看，也比不上在座的大多数人……”
众人笑。
“名义上我是总指挥，实际上还得仰仗各位的全力协助……我想说的是，在场的各位，没有等级之分，我们相互之间只有一个最简单的关系，就是同事。各位都要意识到，我们被分配到了一个全新的领域，光是说服上面关注这个领域，一些科研工作者已经付出了相当多的努力和代价，最终能成立这个部门，实属不易……不可否认，在这个领域里，我们缺乏经验，缺乏指引，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还要遭受周围人的质疑，但即便如此，大家仍然不言放弃，为着一个目标，在质疑声中成长，在跌跌撞撞中前行，在此，我向你们表达敬意……”
“唉，我也挺佩服自己的，说实话。”忘川说道。
“……”
这人好像有点喝多了。
“……如今，我们吸取了经验教训，做出了变革，相信在第二个年头，我们一定会有突破性进展！来，我们第一次举杯，这一杯敬你们。”
众人随她举杯。
“说得好啊！”
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
林远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灰色正装的老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头发已经花白，估摸着有六十多岁，但整体气色看上去还不错。
他身后跟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短寸头，面容刚毅，淡淡的目光下隐藏着一股冷酷劲儿，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周围，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狠角色。
林远觉得老人声音听上去有些耳熟。
“说得我这个老头子都有点激动了。”他笑呵呵地走过去，旁边一人急忙起身给他让位置，被他制止了。
秦莺微笑道：“您怎么有时间过来？”
老人笑道：“听说你们部门在这里聚餐，我过来看看。别别别，你们坐着就行，我一会儿就走。”
忘川低声介绍道：“那是蔡庸博士，搞AI的，学院里那间什么数字孪生实验室就是他在用。目前担任我们部门的特别顾问。”
原来他就是蔡庸。
看上去挺随和的，像是过年的时候会追着你给你塞糖的那种长辈。
说话语气也像。
但是他说着说着，目光忽然定格到了林远身上。
林远下意识地感觉有点不妙。
就像上学的时候忽然被讲课老师盯上一样。
“……就像小秦刚才说的，部门经过这番整改，肯会有突破性进展。我不说大话，搞科研的讲究实事求是，我为什么这么肯定？你们之前最大的障碍是什么，搞不定数据体嘛，高级数据体太强，低级的又往往有高级的保护，很难收集到它们的数据。但是现在，随着一个人的出现，局势有反转的迹象了。”蔡庸说着看向秦莺，“你们是怎么形容他来着？哦，那个能单杀高级数据体的玩家，我觉得拗口，可以精简为——‘数据体杀手’……”
这话一说出来，在座各位都发出诧异的声音。
“谁这么猛……”
忘川脱口而出，随即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落到身边的林远身上。
陆陆续续的，更多目光也后知后觉朝这边看过来。
虽然蔡庸没点名，但很明显，新加入的就他们两个。
不是他就是他。
林远此时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被架在火上烤。
蔡庸的话在旁人听来显然是想鼓舞士气。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林远听来却有些刺耳。
是多心了吗？
“……一定要有信心。和数据体的攻坚战，你们是冲在第一线的，最终能走到哪一步，关键还是要看你们。当然了，我们这些老家伙也会尽可能地提供支持和帮助，只要有我们在，谁也别想从背后捅刀子……”
众人鼓掌。
“……不打扰你们了，吃好喝好。有时间可以去我实验室学习学习，我这个人啊，很喜欢和你们年轻人打交道，让我觉得自己也变年轻了，呵呵。”
最后那句话是看着林远说的。
就像一个普通长辈。
真的只是多心了吧。林远心想。
但是，秦莺为什么会是那种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