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松和周平安两人一番讨价还价,周平安才装着勉为其难答应他们在茶寮过夜,还将两间茅草屋让给他们。
商量好之后,知府家的下人和昆仑派道士便开始搭设加固帐篷。
等帐篷立好,马车和货物也都安顿好了,大雨便像约好了似的倾盆而下。一行人将茶寮挤得满满当,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都松了口气,若是慢一点,他们可就要被大雨浇个通透。
忙了半天,时近傍晚,一行人又赶了半天路,都饥饿难耐,有几个下人便嚷嚷着开饭。
赵客听了面上顿时露出了喜色,这几个演员演得不错。
不过,他又有些犹豫。他这只是个茶寮,专为过往行人歇暑纳凉,提供茶水,最多也就只有一些点心。这突然问他们想要些什么饭菜会不会太过突兀。
要不,还是问问吧。
赵客正准备上前,倨傲的管家忽然先他一步站了出来,呵斥道:“都嚷嚷什么?这就是个卖茶的路边小店,哪里有饭菜给你们这些饭桶。还好我早有准备,厨娘,你快带人去准备。记得多准备些,这里可有三十来人。”
人群中马上有一个胖女人抬着新鲜的蔬菜鱼肉走了出来,在茶寮里左右看了一眼便看到茶寮后的炉灶,带人走了过去。
赵客却是一愣,这剧本不对啊,不是该他问过这些人需要什么饭菜,然后他们一家去准备,接着趁机在饭菜里下毒,他们吃了之后便纷纷中毒吗?
二十年前,知府家的下人和昆仑派道士可都是中了毒。
饭菜他们自己来做,赵客还怎么下毒?
赵客马上往人群中看去,想要找朱颜问问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朱颜还没看到,赵客却忽然看到旁边一桌的程明松站了起来,似乎想要拦住管家。但他刚站起,便被身旁的吴百秀拉住。
“师弟,你拉着我作甚?”
看来这吴百秀现在扮作程明松的师弟。赵客一边分发茶水,一边分心听他们准备说什么。
只听吴百秀问道:“大师兄,你是不是准备和管家说不用准备我们的饭菜?”
程明松点头:“没错,我们不是自己带了干粮嘛。我们作为江湖人,这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上。”
“诶,大师兄你也太过小心了,这里离鄯州城也就二十里地,离我们昆仑派也不远,难道还会有贼人跑到这里来打劫不成。”
“话是这么说,可我们还是小心点好。”
“大师兄,这么大的雨,还是吃点热的东西,不然要是受凉生病岂不是麻烦。再说,你看看这小二傻乎乎的,还有个年轻人更是个瘸子,那对老夫妻年纪一大把,这些人就算是贼人,我徒弟一个人都能对付得了他们。”
“你说的也是。”
两人不再说话,一旁无端被骂的赵客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有些高兴。你们的反应有些迟钝啊。
赵客提着空了的水壶回到茶寮后的厨房,刚放下水壶,周平安马上将他拉到一边:“怎么样,他们准备好了吗?”
赵客愣了一下,才明白周平安是什么意思。他瞄了正往这边走的李坎一眼,见他轻轻点头,立刻回答道:“嗯,我刚才和他们再次确认过了。”
“那就好。”周平安还要再说,忽然发觉身后有人,转头一看却是李坎,忙向他问道:“怎么了?”
李坎将手上端着的茶水往周平安一递,口中说道:“爹,你忙了许久,想必已经渴了,先喝杯茶。”
周平安微不可察地愣了一下,要不是赵客离得近,可能都发现不了。他嘴角往两边一扯,当即露出笑脸,满是慈祥:“你真是长大了,都知道关心爹了。”
周平安一边说着,一边接过茶杯喝了个干净。
“爹,杯子给我就好。”
“好。”周平安也不客气,马上将杯子递了过去。
等李坎端着茶杯离开,周平安低声吩咐:“你马上带他过去,一定要看好他。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赵客点头应是。他正准备走向又将一杯茶水递给方菲的李坎,忽然看到茶寮里程明松正盯着这边。
茶寮和厨房并没有遮挡。
程明松发觉赵客看过来,马上移开了视线,和身旁的吴百秀有说有笑,好像刚才一直在和吴百秀聊天,只是无意看了这里一眼一般。
程明松的笑容很是灿烂,赵客跟着也笑了。
等他转回头来,刚好看到方菲几乎和周平安几乎一模一样的反应。
赵客一靠近,方菲马上向他看了过来。赵客看到她带着询问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紧接着,就像是收到了什么信号一样,即使外面吓着瓢泼大雨,茶寮中仍然不断传来砰,砰,啪啦啪啦的响声。
砰砰的声音是知府一家和昆仑派道士脑袋接连砸在桌子上的声音,啪啦的声音是几个晕过去的茶杯主人没抓牢,茶杯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就连炉灶前正在炒菜的厨娘也晃悠了两下,最终倒在了地上。
他们刚才都喝过了茶水。在赵客和方菲的计划中,他们这些人便是喝了有毒的茶水都中毒了。李坎也告诉赵客,他已经将这个计划透露给程明松。
赵客刚才还担心心怀不轨的程明松人多势众,可能会直接对方菲动手,没想到他们真的一点也不着急,还打算继续演下去。
一瞬间,这一行三十余人就像约好了似的,或是趴在桌子上,或者干脆倒在地上。茶寮中桌倒椅歪,碎裂的杯盘满地,一片狼藉。
唯一站着的就只有方菲,周平安,赵客,还有被他们三人三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的李坎。
李坎或者方菲和周平安眼里的李坷脸上都是伤疤,大家看不真切他的表情,但此刻他双眼瞪圆,嘴巴微张,明显是被突然发生的事情惊呆了。
赵客看着目瞪口呆的李坎,心中不由偷乐。在方菲来之前,他可是让李坎单独给他演练了好几次震惊的神态,直到赵客觉得满意为止。
等了一会儿,李坎虽然神色震惊,但却像过于震惊,都惊呆了一般毫无动静。
方菲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轻轻碰了碰李坎,轻声问道:“坷儿,你怎么了?”
李坎浑身一震,像是突然被惊醒一般,一边往茶寮里走,一边颤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都怎么了?”
方菲和周平安连忙一左一右跟上,紧张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这情景很眼熟?”
“没有啊,咦,又好像在哪见过。”李坎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忽然又举起双手抱着脑袋蹲了下来,“啊,爹,娘,我头好疼啊。”
方菲和周平安也跟着蹲了下来。方菲一手搭在李坎脑袋上,轻轻抚摸安慰着,一边说道:“不用怕,你只要想起来,脑袋就不疼了。”
但李坎只是抱着脑袋不断摇晃,口中呼痛不已。
就在方菲和周平安的注意力都放在李坎身上时,三人身旁原本晕倒的昆仑派和知府家人忽然都醒了过来,离得最近的四人同时朝方菲三人扑了过来。稍远一些的则抽出兵器将茶寮围了个水泄不通。
方菲和和周平安哪里料到赵客请来演戏的人会突然对他们动手,都大吃一惊。
但方菲毕竟是六扇门第一女神捕,事发突然,她虽惊不乱,双手往袖中一缩,接着就朝刺向她的两把利剑卷去。
周平安虽然没有方菲的名气大,但他的动作也不慢,双手一甩,手中便多了两把铁尺,迎向另两把利剑。
刹那间,双方便交上了手。
而另一边,赵客却顾不得方菲他们。因为也有人盯上了他。
赵客忽然想起,他现在虽然易容成李坎,但在昆仑派眼里,他可不是昨晚程明松见到的脸上涂了泥巴的李坎,而是六扇门的人,属于需要被解决的那三个人之一。
倒在炉灶边的胖女人一个翻滚就到了赵客的脚边,双手齐出屈成鹰爪,就向赵客的双腿抓来。看她那恶狠狠的模样,若是被她抓中的话,赵客这双腿恐怕立刻就得废了。
“天旋地转。”
好在胖女人的动作还是没有赵客的嘴快,随着这四个字喊出,赵客的双腿自动往上一缩,随后身体在半空中卷曲成球,恰好避过胖女人这一抓。
胖女人不由惊咦一声,接着双手在地上一拍,借力弹起,再次向赵客抓来。
赵客的双刀因为要易容成李坎的原因收到了背包中,这时想要拿出来已经没有机会,所以他只能继续闪躲。
可他又身在半空,无处借力。无奈之下只好双手握拳,同时暗运草惊风,由上向下,向胖女人砸了下去。
啪的一声闷响,拳爪甫一相交,赵客便像个球一般飞了出去,让想扣住赵客双手的胖女人又是一愣。
等她站起身来,落地的赵客已经趁机从背包里取出了双刀,对她严阵以待。
胖女人见此却是咧嘴一笑,朝见势不对想要上前帮忙的两个道士摆了摆手,示意她一个人就能解决。
刚才两人虽然只交了一次手,但胖女人已经知道了赵客的深浅。程明松敢让她一个人来炉灶这边,肯定想过她可能要独自一人面对方菲和周平安,所以她武功定然不低,就算十个赵客也不一定能打得过她。
“嘿嘿,你小子有点意思,陪老娘好好耍耍,逗得老娘高兴了,我就留你个全尸。”胖女人笑得一脸油腻,不紧不慢地朝赵客走了过来,一点也不怕赵客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