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医院初遇
葛虎坐在中阳市专医院急诊室外面的椅子上，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他只是感到极度的疲惫，身体上的，也是精神上的。
现在躺在急诊室抢救的是杨如意，今晚快九点的时候，他收到了杨如意的微信上的一条语音。
“葛虎……葛虎……我现在吃下了100片安眠药，葛虎……谢谢你，谢谢你一直照顾小伟，一直把他当亲生儿子养活，我知道……我知道你……你讨厌我，从此以后，我就不让你讨厌了……”
葛虎没有听完就冲出了家门。
她边往杨如意家里赶，心里却骂着杨如意：“这个女人，我到底是上辈子欠了你什么啦！你要这么折磨我，真是个混蛋女人。”
葛虎骂着混蛋女人，但还是没办法。自从葛虎换了家里的门锁后，杨如意倒是没有来厂里找她。但是，打电话，发微信，找各种理由见葛虎，葛虎都客气地婉拒了。只有一次，杨如意说要和他商量小伟的事情，葛虎才勉强同意。
那次，葛虎到了杨如意在雅苑的住处，这是一件九十多平米两室两厅一卫的房子，房子被杨如意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葛虎知道，杨如意一直是个很精干利索的主妇，收拾家、做饭是一把好手。
杨如意端上了四个凉菜，四个热菜，都是葛虎爱吃的菜，又拿上了一瓶二十年陈酿汾酒，也是葛虎爱喝的酒。
葛虎把酒推开：“今天不喝酒，我开车了。你赶紧说吧！小伟有什么事？”
“不着急，先吃饭，吃完饭再说。”杨如意给葛虎夹着菜。
葛虎没滋没味地吃了一顿饭，吃完饭，杨如意也没有说小伟有什么事。葛虎清楚，小伟只是杨如意要见他的一个由头。杨如意吃饭的时候，殷勤备至，温声细语，葛虎也是客客气气应对。毕竟有小伟这样一层关系，而且，看杨如意现在孤身一人，生活也不是很舒心，想想自己的母亲也是人家杨如意伺候走了的，葛虎还是不忍心拒她于千里之外。
之后，小伟放寒假了，他们又在一起吃了一顿饭，是小伟打电话叫葛虎的。小伟吃饭间观颜察色，小心翼翼，言语间透露出他们一家三口曾是多么幸福的一家这样的意思。葛虎走的时候，让小伟送自己。
葛虎拍着小伟的肩膀：“小伟，又长高了，大小伙子了。”
小伟腼腆地笑笑：“爸爸，我已经二十二了，今年就大学毕业了。”
葛虎见小伟眉清目秀，长身玉立，也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翩翩青年了。看着小伟俊美的脸庞没有一丝和自己相像的地方，心里还是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小伟呀！你劝劝你妈妈，让她赶紧趁年轻找个对象，将来老了也有个靠。”
“爸爸……”小伟还想说什么，葛虎打手势制止了他。
“小伟，有些事情就是这样，过去就过去了，不要奢望什么回到从前这样的事情。”
“爸爸，我真的觉得，我们曾经……”
“小伟，不说这个了，爸爸以后啊！说不定能遇到爸爸爱的女人和爱爸爸的女人，你不希望这样吗？”
小伟眼里湿湿的：“爸爸，我希望，我希望。爸爸要幸福。”
“爸爸永远是小伟的爸爸。”
葛虎搂了搂小伟，转身就走。唉！小伟是个感情细腻丰富的孩子，葛虎也知道小伟的心思，但是葛虎不能这样，他这个年龄，已经什么都不愿意将就了。这么多年了，葛虎认真地生活，厂子、兄弟、厂子的几百号人，葛虎都放在心里认真地对待。包括自己的后半生，葛虎也打算，如果没有一个合心合意的人一起过日子，葛虎宁可一个人终老。
杨如意有一次给葛虎发语音，说话含糊不清，像是喝醉了的样子，一直让葛虎去见她一面。葛虎心软了，去了。敲门后，只见杨如意跌跌撞撞地开了门，冲葛虎咧嘴一笑，就瘫倒在地上。葛虎把杨如意拖到沙发上，看看地上吐了一地，满屋子酒气、臭气。葛虎憋着气，把屋子收拾干净，给杨如意灌了一大杯蜂蜜水。
葛虎看着杨如意那个样子，晃晃那个二十年陈酿的酒瓶，里面顶多也就省三两了。他心里只是怜悯，这个从来不喝酒的女人，是多么痛苦，才去喝那个她平时很讨厌的东西呢？葛虎怕杨如意有意外，在客厅守了杨如意一夜。
杨如意醒了，但酒劲还在。趁着酒意，杨如意好容易说出了自己平时一直想说出口的话：“葛虎，我现在真的后悔了。这么多年，我总算认识到了，你才是这个世界上，真正的男人，是个可以托付的男人，我想和你复婚，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杨如意抬起还有些惺忪但渴望的眼睛，盯着葛虎，葛虎没有说什么，只是说：“杨如意，
以后再不要这样折腾自己了，你好好地经营你的超市，日子也会过得很好。何苦呢？你自己熬点粥喝，我走了。”
葛虎关上门，听到了酒瓶摔在地上的破碎声，葛虎叹了叹气，摇了摇头。
葛虎突然被惊得睁开了眼睛。
“什么？你怎么开车的？怎么还撞了人？”是一个男子惊异愤怒的声音。
“人不是我撞的，我正常行驶，是他撞了我。”是一个女人平静温和的声音，葛虎不由地看了那个女人一眼，是个四十多岁白净漂亮的女人。
“既然是他撞了你，凭什么你给他交手术费？”这个男人还是不依不饶，葛虎看了那个男人一眼，觉得好像见过，一时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葛虎又闭上眼睛。
“蒋德保，现在我们是在救人，救人，知道吗？先救下人，其他的事情再说。”葛虎心里赞叹，这个女人说得有道理。“蒋德保”，好像这个名字也听过，葛虎试着回忆，没有想起来。
他睁开眼睛，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这个男人，个子高高，微胖，只见他两手搭在胸前，还是冲那个女人嚷：“你说你，大晚上的，不好好在家待着，跑出去干什么？”
“我去送一个学生回家。”那个女人淡淡地说。
“你一个班主任，挣了你的班主任的钱就行了，怎么？还当起了学生的家长了。打个电话让她父母来接就是了，你多得个什么事呀！”那个男人，仍然是搭着个手，一条腿微微颤着，一脸的不屑。
葛虎想起来了，就是他，就是这个男人，不过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就是这个男人，站着他的办公室里，手搭在胸前，一条腿颤着，嘴里一副不屑的表情。
“你们卖门，就要服务到位。一句弄错了，道个歉就完了？你们知道不知道，因为你们的错误，耽误了我的装修时间，打乱了我的装修顺序和计划，而且，两批料，颜色肯定有差异，还影响了我房子的美观，不是吗？”
葛虎知道这个事情，是因为两家定做的胡桃木的门窗成品同一天发货，一家发河北，一家是中阳，但是其中客厅的窗套搞混了，安装的时候才发现尺寸不对，等到把货调回来，已经十天过去了。顾客不依不饶，要求退款，一直闹到了葛虎这里。
葛虎一看这人的架势，就知道这个人只是想退点钱，求得个心里平衡。因为葛虎自己心里清楚，这是一批货，不会出现色差的问题，质量问题更是不可能。耽误了工期，是实情，退点钱，也是应该的，但是这个顾客要求，这个窗套全部退款，整个屋子窗套和门安装费要减免。
“我是听了朋友的介绍才找上你们虎威的，没想到你们做生意这么随意，竟然能把货发错了，耽误了整整十天。我是财政局的，财政局的，知道吗？我不差那几个钱，我说得是那个道理，是不是？”
葛虎笑了：“这位顾客，不好意思，我们的工作确实没做好，确实给您带来了不便和烦恼，我再次给您道歉。您看这样处理行不行？客厅窗套的钱，我们一分不差给你退回，安装费不能退。如果您不满意，您可以考虑诉诸于法律，您可以请个律师，到法院起诉我们，我们会尊重法院的判决的。”
那个男人想了想，恼悻悻地走了。签字退款的时候，葛虎着意看了一下名字，知道那个男人叫蒋德保。
“当初不让你买车，你偏要买。你要是骑个自行车，你去撞谁去？要是骑个电动车，你去撞谁去？一个破中学老师，非要开个汽车。我就知道迟早要出事，呵！你看你那个车，自己蹭就蹭吧！呵！现在竟然敢撞人啦！”
“蒋德保，你闭嘴吧！”那个女人不理他，只是着急地看向急诊室，有些紧张地踱着步子。
葛虎心里同情起那个女人来，怎么遇上这么个丈夫。唉！
急诊室门开了，一个推车出来，上面躺着一个人，一个医生着急地问：“是谁送来的？”
那个女人上前：“我。”
“来来来，你要清楚啊！脑子里可能有淤血，先去做CT，准备手术，你赶紧交费。”
“好的，我马上交。”女人冲男人一伸手，“卡。”
男人不情愿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钱包，打开抽出一张银行卡：“交多少？问清楚，拿好凭证。”
“拿来吧！谁知道交多少。”女人夺过了卡。
男人转向医生：“大夫，交多少啊！这事不赖我们啊！她没有撞人。”
医生皱了眉，刚想说话，葛虎忍不住了：“交费要紧，这里等着救人呢！先交了费再说。如果不够，我先给你们垫上。”
女人看了葛虎一眼，点点头，转身匆匆走了。
“干你屁事？多管闲事。”
“这怎么是闲事呢！人命关天的，时间可耽搁不起。”葛虎早就看不上这个人了。
“好了，好了，谢谢！”医生冲葛虎笑笑，跟着手推车走了。
葛虎又坐了回去，闭上了眼睛。葛虎继续自己的思路，明天得打电话让小伟回来，他应该承担自己改承担的责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