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和的白色光芒照亮房间，莫瑟翻阅着手中的书，却在读了几页之后就把书阖上
“............”
“在想薇的事，sir？”
莫瑟不置可否，只是用指节轻叩着《源终箓》
丝绸质感的书封发出沉闷的声响，好像来自上古的回音
“‘与其在这里干坐着，不如去找她聊聊’，sir，既然你都这么想了，为什么不去做呢...”
“因为人在实行一个行动前有时会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怯懦感，特别是这个事情关乎感情的时候...”
“‘而这个时候，往往需要一个举动来坚定决心。’哈...sir...教科书般的解释...”
面对流亡者的打趣，莫瑟只是耸耸肩，然后按下旁边墙上的按钮
‘咔嗒’
头上镶在墙里的白色晶石被不透光的罩子盖上，房间又陷入了黑暗中
莫瑟走到走廊，在犹豫了一瞬间之后，叩响了对面房间的门...
..................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桌子上，薇昂着脑袋仰望夜空
她又回想起莫瑟拨开她手时的那个微笑，那种带给她说不出的无力感的情绪
就好像是提前到来的安慰一样，令人感到宿命般的无奈...
在莫瑟进入那个建筑之后，无论她怎么试图打开那扇门，它都纹丝不动，反而因为过于莽撞把自己的剑折断了...
桌上的角落放着断剑的残骸，洁白的剑身断成两段，断口中心的红色看起来像新鲜的血
“我说我想出去走一走，但这样真的对吗？为什么我觉得我成了一个累赘呢...”
女孩捧着自己的脸向夜空轻声发问，但很显然这个沉默的黑色幕布不会给她答案
面对这一切的沉默，她有些疲倦地把下巴搭在小臂上，缓缓闭上眼睛
‘嗒嗒嗒’
一串敲门声惊醒了她
“薇，我能进来吗？”
她揉了揉眼睛，犹豫片刻后起身走向房门
‘咔嗒’
门被薇打开，她有些紧张地看着面前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做了个请进的姿势
“有...有事吗？”
看到薇这幅样子，莫瑟叹了口气，他抬手拍了拍薇的头
“没什么，只是聊聊天，好吗？”
薇顺从的点了点头，在莫瑟走进房间后默默把门带上
“能习惯这里吗？”
莫瑟双手抱胸，站在月光倾洒的窗前
“嗯...”
薇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靠着靠背点点头
她顺着莫瑟的目光向天空望去，视野中心的是半圆的悬月
“关于今天的事...我想我需要说一声抱歉，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外面...”
薇怔住了，她以为莫瑟不会提前这件事...
“嘿，别那么惊讶，我要是你这个年龄被独自留在那扇门外面，我也会难受...”
薇蜷缩在椅子上，双臂环抱着膝盖
‘叮’
莫瑟拿起了桌上的那柄断剑的前段，用手轻弹刃峰
“因为那扇门吗？”
“...它不再打开，我试了很多次...”
将断口拼合，裂纹在剑身柔和的白色下显得刺眼
“那个建筑有自己的思维，是它不愿让你进去...”
“一个拥有灵魂的建筑？”
她抬起头，好奇地看着莫瑟
“也许吧，但也可能是元素生命之类的东西...”
莫瑟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薇撇了撇嘴
“看来我并不受欢迎...”
莫瑟没有接薇的话，他用指头捏住剑的断隙，黑红色的物质从指尖向里渗透
“唔...奇怪...”
薇有些不适应地摸了摸自己的躯体，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怎么了？”
“有奇怪的东西在碰我...空洞...在愈合...等等，你在做什么？”
薇突然发现了莫瑟手中断剑的异样
“没什么...拿着，修好了”
用布擦去剑上的灰，莫瑟把剑递给薇
薇愣住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她接过细剑，抚摸着之前断裂的位置...
“哇哦...你怎么做到的？”
她抚摸着细剑，敲击剑身倾听颤鸣
“一些没什么好说的小把戏...这柄剑和你的感官相连吗？”
“差不多......一个妖精到了合适的时候，就会像结果一样凝聚出属于自己的武装...”
莫瑟也坐下来，靠着椅子的靠背
“凝聚...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薇咬着指尖思考了一会儿
“我不好形容...那是在一场训练之后，我睡着了...在梦里，有一种感觉牵引着我，我跟随过去，看见了一团温暖的光。我抱着那团光，脑海里突然开始有了一些想法，在叩问我自己。”
“什么样的问题？”
莫瑟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属于他的徽记，小物件在灵活的指尖翻飞
“嗯...一种感受，就好像你面前出现了一块锻铁，而它会成为什么取决于你自己...”
“那你选择了什么？”
薇平端起那把剑，架在自己的膝盖上
“锐利，圣洁，丝缕华贵，还有...与我如一...”
莫瑟看着那把剑，也看着薇的脸，一丝微笑出现在他平日里高不可攀的扑克脸上
“很贴切”
面对莫瑟的夸奖，薇有些不好意思地扭扭身子
“但这把剑断裂了，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伤害吗？”
话题又回到了关于伤痛的议论...流亡者在另一个空间里抽了抽不存在的嘴角
薇摇摇头
“不，它的损坏不会使我真正失去什么，但在它断裂后，我感觉...内心空洞...”
“它不会自己愈合吗？”
莫瑟拿过薇膝上的剑，抚摸着之前断裂的地方，他明显感觉到断口拼合时有愈合的迹象，而他所做的不过是刺激并加速了这个过程
“咕唔...”
薇的身体颤动了一下，两颊有些发红
“我...它可以自己长好的，因为...”
“因为它是你内在的一部分，也是你身体的一部分...”
莫瑟的拇指摩挲着剑尖，同一种沉默的肃穆低垂着头
“谢谢...”
一声微乎其微的感谢从莫瑟嘴里钻出来
“...啊？什么...”
“我说谢谢，谢谢你想帮我...”
他停止了对剑的抚摸，将其放在一边的桌上
“但...我没能帮上你...像个...累赘一样...不是吗...”
莫瑟笑了，他站起来，手搭着薇的肩膀，然后俯身与她平视，看着那双有着碎金色斑点的暗红色眼睛。
“重要的是本质，而非形式”
薇也看着他，眼神如同迷途的小鹿一样迷茫，还带着一丝恳求般的期待
“那我们...是朋友吗？”
莫瑟没有用语言回答，只是伸出了自己苍白而冰冷的右手
“从踏上离开黑暗森林的道路开始，我们就已经是了”
‘叮’
薇没有握住莫瑟伸出的手，她站起来，抱住了他，任由她的剑因为桌子的摇晃而掉在地上
莫瑟愣住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像安慰孩子一样轻拍了几下薇的背
有东西沾湿了他的肩膀，怀里女孩的身体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所以...我有朋友了...第一个朋友...”
“............”
莫瑟语塞，他能做的只是抱着她，让她把眼泪擦在自己的衣服上
二十多年...没有朋友？....这应该被称之为离谱还是荒谬呢...
..................
‘噼啪’
窗帘被拉上了，火焰在壁炉里燃烧
莫瑟坐着椅子，薇则坐在莫瑟腿上
“既然你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那为什么你不想回去呢？”
莫瑟摸着薇的头，看着燃烧的炉火
“我口袋里的种子没告诉你吗？”
“她说你不让她说话”
口袋里传来一顿震动和一阵不悦的情绪
“你抱怨也没用...”
莫瑟拍了拍装着种子的口袋
“我...不能回去，或者说，没有我可能会更好吧，无论是对什么东西而言”
“为什么，你偷了所有人的袜子吗？”
“你知道这个玩笑不好笑...”
莫瑟白了薇一眼
从刚刚哭完开始，这个刚到他下巴高的女孩就已经变成一副毫不露怯的样子了
之前的那副拘谨样全是装的？嘶...不至于吧...
心是一片孤岛，一个始终期待认同和爱的国度
有的人让岛被坚石覆盖，也有人选择了永恒的冻土，更甚者选择了被深海淹没，但他们都曾经期待过被肯定、被认同的命运...
就连莫瑟自己也一样...
但说回薇...
其实说是女孩，也就她眼里的稚气和不着调的语气了，至于身材这方面...好吧，她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那究竟是为什么？”
“秘密...薇，秘密...有些事情我不是不能说，而是我真的不想提及”
“可是桢说过，朋友间不应该有秘密啊...”
莫瑟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适当的秘密和距离，可以让友谊更加紧密与长久。桢她说的话也许正确，但不一定对所有人适用”
“真的？”
薇把脸凑过来，两人脸贴脸对视
“真的，秘密不是欺骗，而朋友不会欺骗朋友，对吧？”
“好吧...”
薇摆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她从莫瑟的腿上下来，然后坐到了自己的床上
“哈......”
看着打哈欠的薇，莫瑟笑着摇了摇头
“既然你困了，那我就先走了...”
“确定不留下来吗？我们能在床上聊点别的”
薇趴在床上，捧着脸俏皮地向莫瑟眨眨眼睛
“...别告诉我这个也是桢教你的...”
“姐姐怎么可能教我这个...涅罗教会了我除知识以外的很多东西，她说拿这个调戏男人很有用...”
“仅仅是调戏？”
莫瑟俯视着薇，审视的目光让她眼神有些躲闪
“那...那还能有什么嘛...难不成是那种事情吗？”
“哪种事情？”
薇觉得自己的脸快烧起来了，她把脸埋在被子里
“我...我不知道...”
“好了...玩笑就开到这里。我先走了，你也早点休息。如果有事，我就在对面房间，好吗，朋友？”
莫瑟拍了拍薇的头，在她点了点埋在被子里的脑袋之后，他离开了薇的房间...
............
在进入自己的房间后，莫瑟回想着刚刚薇说的那番话
“涅罗吗？如果是这样，那人类阵营有那么多关于她的传说和杜撰就不稀奇了...”
“其实这可能与涅罗本人无关，sir”
莫瑟挑了挑眉毛
“有说法？”
“至少在《源终箓》里，涅罗没有过这方面的任何不良记录...她的传说是那些偶然见过她的人流传开的。”
“这不能保证她真的没做过什么...”
“但她真正开始流行于那些作品的时间是在人类帝国有部分群体开始喜欢上亚人之后，大概两百年前。在那之前涅罗已经在黑暗森林隐居三百年了...”
“好吧，我懂了...”
莫瑟扶着额头，他明白这不过是人类奇怪的性癖带来的笑话罢了...
脱掉外套，莫瑟走进浴室里
已经很晚了，他需要冲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