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树叶的间隙中投下绰影，有个配色和这片森林很搭的家伙低着头在树荫下前进
他曾经因为世人的纷扰而苦痛，现在看来脱离苦海，却又失去了所有的动力和目的....
这不是什么好感觉，莫瑟在沉默的同时感到厌恶
安静的一切和无声的世界...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希望能听见那属于人间烟火的喧嚣，哪怕可能会太过于吵闹...
他希望走回人群时他们不再讨论一个怪物，一个在编造和鼓吹下成为掩盖那些其他错误的公敌
但这结束了，这始终是幻想...
莫瑟不能确定这个世界是否有文明，也无法猜测程度几何，他只能保证自己在前进，看似漫无目的的同时又充满了目的
让自己拥有一个目的...
从地上的脚印和树干上的抓痕来看，这片森林其实并不沉寂
但显然他不是那么地受欢迎
他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或许抛树枝决定方向不是什么好主意...
…………
落日的余晖燎燃了天边的云，暮色在倾吞这片天空
他又一次停步，在一路所经而遇到的最高大的一棵树前驻足
余晖的光在树叶的遮蔽下零星点灼在他的眼睛上
就在他准备站上树顶以确定自己的位置时，地面突然开始震动起来
就好像有个巨大的拳头砸在了这片大地上
随后是一声沉闷的巨响...
这片森林在颤抖，树叶相互摩擦发出呲呲的响声
就在震动开始的一瞬间，有一阵空灵的‘东西’掠过了一切，就好像是什么东西从破损的封盖下喷涌而出...
好像一阵穿堂风...却又直击心魄...
微皱的眉头又拧得深了些，莫瑟转身面向震源，他沉默着，似乎是想从树与树的遮挡中看出个所以然来
但下一瞬，粉尘弥漫的坑洞代替了他站着的位置，他的残影消失在此处视野的尽头
⋯⋯⋯
当一定范围中的树的排布开始变得密集时，莫瑟就发现了这片森林在变得不对劲
这些树在移动...
它们在拢聚，似乎在共同阻拦着什么东西，或者说阻拦试图前进的一切...
带着狂奔的惯性将面前的拦路者一肘撞得崩碎；面对层层叠叠的阻碍，莫瑟叹了口气，纵身跳上这些树的树顶
莫瑟可以将这一切暴力平推，但他没那么蠢...
他判断得没错，这些树只是单纯地移动，并没有对树顶上方的空间进行更多的拦截
那个天降之物究竟放出了地底下埋藏的什么东西？还是说那刺激到了什么？...
带着覆顶的疑云，莫瑟继续向震源前进
⋯⋯⋯
“所以...就是这里了？”
一个陨石坑在这里静卧，但比他预想得要浅不少
陨石坑的中心，有一个被砸穿的黑色空洞
“............”
那是属于一个地下空间的...
难怪这个陨石坑比他猜想的要浅
那些树以这个陨石坑为中心留出一片空地
说是守护，倒更像是朝圣...
莫瑟站在这份深邃的黑暗之前
这个坑洞底下有什么？
他捏着下巴沉吟，为自己接下来的行径做着判断
然后又为自己的犹豫而笑起来
“哈......我在等待什么？我在犹豫什么？”
“你还在算计那些牵绊着一切的可能吗？再没有什么更好的时机了...猎人...”
他意有所指地说着，最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双并不干净的手，停止了自嘲，纵身跳入了黑暗中
⋯⋯
经过大概两秒钟的下落，排布整齐的石砖代替了先前的晦暗草地
石砖上有着繁丽的花纹，以及一些似有意义的图案和文字
莫瑟没有急于研究这些图文，而是抬头看向这个黑暗空间中的令一位来客
那个从天而降的东西...
那是一个泛着幽蓝光芒的人形，祂半跪着，右臂横搭在左膝盖上，安静地低垂着头
黑色和暗蓝色的类金属是组成祂躯壳的全部，碎石和已经沉落的土灰模糊了周遭地上的石砖
一种被窥伺的感觉爬上了莫瑟的脊背，在对方缓缓抬起低垂的头之后，这种令人不舒服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
就好像要将他剥离解析一般，从里到外看个透彻....
真是...够令人恶心的...
接着，祂动了起来
但祂做出的是与祂精密外表截然不同的行径
破碎的石砖在祂的脚下发出哀鸣，暴起的机体和被掀起的烟尘向莫瑟突进过来
没有使用武器，没有一丝提防
虽然对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屑，但这仍令莫瑟感到被轻视
虽然姿态野蛮、除了迸发而出的可怖力量感之外毫无美感可言，但如果正常人直面这种程度的力量，下场肯定不会比那些石砖更完整...
“啧...”
莫瑟的嘴里发出不悦的声响
面对半秒内就要遭受到的‘攻击’，他交叉着抬起双臂
‘轰...’
双臂挡下了对方探向他脖颈和左肩的手甲，巨大的力量让莫瑟的脚陷入地面，并且仍然向后滑行了一段
瞥了一眼被自己双脚犁出来的沟壑，莫瑟抬腿一脚踹在对方悬空身体的腹部
‘砰...’
金属遭受巨力撞击的闷响和祂的倒飞的躯体一同离开了莫瑟
在一个难度系数拔尖的动作之后，祂稳稳地落在地上
祂原本应该有着手甲的位置空无一物，莫瑟看向那仍然抓着自己双臂不放的手甲
那种令人狂躁的被解析感是如此的强烈，在被手甲抓着的位置上....
“你...某种方面和我很像。一个永远不会被解离的整体吗？有没有可能，这会是一种致命的缺陷...因为我也可以这样...”
莫瑟的嘴角闪过一抹戏谑，在手甲和手臂接触的地方，黑红色的物质开始翻涌，渗透...
就一瞬间，那副站在不远处的精密机体黯淡下来，手甲从莫瑟恢复正常的手臂上松开，掉落在地面上
熟悉的东西在没能歇息多久的意识海里翻腾
是记忆....
但为什么这些清晰的记忆里只有迷茫
为什么？....
诧异只是一瞬的卡壳，在下一刹他就拔除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疑惑
同化的意义可不止是单方面的了解...更是将两者的过去合并...
略微轻锁的眉头在下一秒放松下来
他再一次看向那个站在昏黄光线下的家伙，地上失去控制的手甲不知何时回到了祂刚刚空无一物的手腕底下
幽蓝的光芒再次从面甲上那对菱形的‘眼睛’里亮起，低下的头颅再一次抬起来
同化失败了吗？
不，恰恰相反...
祂‘醒了’
灰蓝的眼睛对上了幽蓝的眼孔
两者的对视有些心照不宣的尴尬，但他们都清楚发生了什么
以往的同化只会剩下一个统一的意识，也就是那个始终固化自己意志的‘人’
艾利克斯•莫瑟...
而这一次，同化却造就了两个几近乎相同的存在
这并不是一次意外的错误...而是...
一次纯粹巧合带来的....
互补....
⋯⋯⋯⋯
“虽然在这种鬼环境里说这些话并不大合适...但我还是要说....生日快乐....”
那抹幽蓝闪了闪，在几秒的犹豫后向莫瑟有些僵硬地点头致意
对祂而言，这无可非议的是一次新生
同时，也是祂从混沌和迷惘中诞生之后的初醒...
“我们不是同一个人...或者说，我们终有不同的思想，哪怕我们拥有了对方的过去...不，确切地说...那已经是我们的过去了...”
同化带来的是什么，他们简直不能再明白
就现在而言，他们的记忆已经完全相，一种莫名的纽带链接着他们的思想与精神，甚至是那可能存在的灵魂...
“那么，呃...你考虑好想被如何称呼了吗？”
“......”
祂终是打破了祂的静默，向莫瑟走近几步
“....对我那在冰冷和无从感知中苦苦追寻的过去而言，流亡者是个不错的称呼...”
祂捏了捏自己的下巴，这令人熟悉到错愕的动作让莫瑟莫名想笑
“...或许用来概括我的过去而言，这正合适。但这不能算是个正经名字...我想我们在再历经一段路途之后，我会找到我自己想要的称呼...在此之前，请先称呼我为流亡者吧...sir.”
这有些拘谨的言语令莫瑟皱了皱眉头
他走到流亡者的身边，将右手搭在祂的左肩上，他们的右肩相靠
莫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呼出去
“讲实话，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但无论如何，真的...能有你的存在，我想我很高兴，至少这漫漫长路不再是一个人的旅途了...”
这一切突然沉默了，祂没说什么，只是抬起握成拳头的左手碰了碰莫瑟和祂相靠的右肩
他笑了，松开了祂
这是一次无声的交流，或者说安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