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阳春三月,清明细雨淅沥的倾洒在黄土路上,盖住了泛起的烟尘。它轻声的敲击着马车乌亮的蓬盖,像是一曲悠然的小调,落在了匆匆而行的众人耳中,想要洗扫掉压抑在他们心中的阴霾。
“真是想不到呀!”
杨昊躺在马车内,整个人随着马车的颠簸晃动着,眼神茫然失措的盯着车顶,心思百转千环却又不得倾诉。
作为一个活了小三十岁的马术教练,只不过偷懒玩了会儿最新手游,就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了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还重生在了一个与他同名同姓的十五岁少年身上。
话说这个少年的身世可不简单。
他的父亲杨奉,正是大申国的镇北将军,掌三万精骑五万步甲,镇守北地幽、高两州十三府,外加大半个辽州的四府之地。
一身马上马下功夫精湛至极,堪称当世虎贲,兵法韬略更是了然于胸,凭借着赫赫军功,从世袭八品骑都尉一直到正三品的镇北将军,仅用了二十来年。
少年的母亲更是出自冀州的门阀世家——陆家。
作为一个传承了二百多年,历经两朝七位皇帝的世家,哪怕今朝今时已然落魄大不如从前,但其隐藏的实力也不是一般地主士绅可以比拟。
尤其是在这个知识都掌握在门阀世家手中的时代。
“嗨!就是因为这么牛逼,才被人给算计了呀!”
感叹一声,杨昊难得的在车里翻了个身。
他侧耳倾听着车外的响动,除了雨和人马脚步的声音,就只剩下他这辆车还在“吱呀”作响。
这让他不得不佩服,他那个还没见过面就被人给挂了的老爸,在练兵上还真是有那么一套。二百多人的队伍,竟然如同行军般的默然无声,没有任何多余的声响。
要知道,队伍之中不光是有一百多位亲兵,各个刀枪在手甲胄在身。更有三四十个府中的奴仆杂役,他们随着队伍驱赶着三辆装满物品的马车,行走间也颇有章法。
“操蛋的穿越定律,谁特么规定穿越就必须得死爹妈?老子就愿意要个便宜爹便宜妈怎么了?”
杨昊怒骂一句,接收了这身体十五年所有的记忆和情感,虽不如前身那样怒急攻心,然后一命呜呼。
但心中那股淤积的怒气和悲伤始终无法得以发泄,让他难过的无以复加,真的就跟死了爹妈一样。
可就这样,还有一份理智清醒的在脑袋里,让他明白这只是两个灵魂完全融合后的结果。这样奇特的情况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有没有来者,这就不能打包票了。
“报仇!”
这两个字,在他心中闪过不止一次,可那也得让他知道仇人是谁呀!
崇光元年三月初八,也就是十天前。
镇北将军杨奉携正妻陆婉娘并家将亲兵百骑,出威虎关家回冀州陆家省亲。可就是这样,一百多人竟然被人无声无息的杀害在四茂山下,直到被过往的商客发现并报官后才被确认。
凶手是谁?一共有多少人马?从何而来?行凶后又往何处去?无人得知!
一位掌兵八万,麾下大小将领几十人,镇守北疆两个半州十七府地的正三品将军,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
朝廷竟然潦草结案,并在三日之内由新任镇北将军带着一万羽林卫赶去赴任,接收这八万大军的兵权。
要说杨昊他爹妈的死不是个阴谋,连威虎关南大街牌坊下的傻子都不信。
随着这些日子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再加上其本身的记忆。杨昊可以确定,自己便宜爹妈的死不外乎几个势力。
第一个值得怀疑的,也是最有动机的,就是当今大申国刚刚登基还未一年的新皇——雍德帝梁关。
这位年不过而立之年的新皇心思阴沉、手段很辣,连这皇帝之位来的都充满了争议。在他继位之前,先是太子西园狩猎坠马而亡。不出两月,先帝梁荣夜间暴毙于安德殿。
在他继位后,一个月内连免十二位忠于先皇的官员,安插自己的亲信,将更多的权力集中在自己手中。
大申国武官权力很大,尤其是四镇将军,常年带兵镇守边关,哪个不是权力滔天,掌精锐数万,他早就想要将这些权利收回。
况且,这四镇将军中有两位是先皇心腹,在私下暗查先皇死因,这都被他记在心里。再加上事后朝廷反应得如此迅速,迫不及待的想要收回兵权,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在杨昊心里,新皇狠辣的手段和霸道的心性,让他想起了自己的一位本家,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隋炀帝——杨广。
所以,新皇梁关的嫌疑最重,再加上其身份,也是最难对付的一位。
至于第二个嫌疑人,不如说是第二类嫌疑人。
就是和他爹一样,手握兵权却又不甘心放弃的一帮人。代表就是镇守边关的四镇将军,和整个大申国世袭武勋的勋贵家族。
把他们当作嫌疑人,杨昊也是从新皇梁关那里引申而来。
在他看来,新皇是一位城府极深之人。不但谋定而后动,一动则杀手如雷霆风暴,手段狠厉而果决,绝不会拖泥带水给敌人翻身的机会。
就好像先太子与先皇,还有那十二位连结一起的先皇党。然而在镇北将军这件事上,却多了些急躁和遗漏。谋划与手段上,都差了很多,更像是打草惊蛇,给人一种故意为之的感觉。
以新皇的城府和手段,会如此草率?
再加上他爹杨奉是先皇心腹之一,与镇东和镇南这两位将军多有不和,并且与其它武勋世家并没有太过深厚的交情。被推出来作为倒霉蛋,地位也够,又不得罪太多人,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么一个让那些拥兵自重的将军武勋们拿来向新皇大做文章,展示力量与团结的借口,就摆在眼前,不用才是傻逼。
“贼喊抓贼”的名目,我大华夏历史上还玩的少么?
一个暴虐昏君擅杀忠臣的名头扔在新皇脑袋上,别说连结自保,就算是带起一波兵谏,对这些人来说都没多大问题。
所以,这第二个嫌疑,就被杨昊放在了这些“自己人”身上。
不过,除了以上两种可能,在杨昊心中还有一个嫌疑,那就是还有他不知道的第三方。而这个在他猜测中的第三方,就是利用新皇和军方的权利矛盾,来设下这一局。
先让两方拼个你死我活,他或他们在暗处将水搅浑,直到这两方损失不堪负重时,再堂而皇之的出现,来一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成为最终的胜者。
而他,镇北将军府的大公子,世袭的七品飞镝校尉,就是现在这盘棋中的一颗子,一颗放在哪一方都必须杀掉的棋子。
如果是新皇做的,那他就更担心杨奉手下的那些将领心怀仇恨抗旨不尊。
这些人要是拥立镇北将军这唯一的嫡脉遗子,掌握在镇北军手中的幽、高、辽这两个半州,就有可能被分裂出去。
再加上陆、杨两家再在冀州和济州底蕴,要是一起反叛,四周合围,中间相隔的燕州也必然不保。
五个半州之地,整个大申国才占地二十七州,这一下就是五分之一的底盘,搁哪个皇帝能受得了?
除非他自缚上京,在整件事完结之前,将自己作为人质。说不定新皇看他老实,还能放他一马。
如此一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杨昊并不觉得自己有如此的勇气,赶去有此一拼。
如果幕后是那些“自己人”,或者是他现在还不了解的第三方的话,那他估计死得还得更凄惨一些,才能达到他们的目的,让这大申国的武勋世家人人自危,才好方便他们行事。
尤其是在这天灾人祸频起的年月里,好几个州府的暴乱,已让明眼之人看到了乱世再起的苗子。
也让那些野心之辈磨砺着爪牙,闻嗅着血腥而来,匍匐在阴影之中,显露着锋利的獠牙,随时准备着扑倒这头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肥鹿,好好美餐一顿。
而他,这个倒霉的军二代,刚穿越来就成了这些野心家的诱鹿之饵。别管以后这鹿会咋样,眼前要是过不去,他估计是看不到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