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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降临(下)

  禹王死后自会有仙人接替他的位置,暂时统领全仙,落地的仙人当中分出男女两列,接替禹王继续带领仙人们的则是一名女性,她的容姿姣好,自有一股清丽脱尘的气质,手执一柄宝剑,凤目中怒火熊熊,直视着金血染身的卢霸仙,同时向那些守门的仙人下达命令。

  “尔等无需参战,去将他的仙体挖出来,他的归宿不在这里,仙人不该葬身黄土,只能回归天道,其余等人随我诛杀此獠!”

  守门仙人们领命而去,这名英姿飒爽的女仙挥剑指向卢霸仙,其余仙庭众仙们,随着她飘动的衣袂接连亮出了仙器,各路霞光,顿时冲升万里。

  仙人们的仙器千奇百怪,五花八门,有手捧钟鼎,持箫端埙,奏响仙乐者,有舞剑提刀,长枪阔斧,杀气冲霄者,但无论是何种仙器,皆为兵器,兵锋所指,皆是被天网捆绑了个严严实实的卢霸仙。

  天网内的身躯激烈的扭动起来,抗衡着天网的束缚,仙人们不清楚天网能够将他困住多久,只知此时必须全力以赴,倾仙庭众仙全力,将这个可怕意外彻底灭杀在此。

  那些冲升万里的霞光,矛头一转尽数投射在了卢霸仙的身上,与此同时,天网之上的金光愈发强盛,各类仙器接踵而来,或劈砍,或捅刺,或是直捣黄龙,或是强攻幽路,仙人们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让这个可以颠覆天道的祸害死去,任何手段都是可以使用的。

  霎时间,一股足以湮灭任何事物的恐怖力量正在天网内迅速形成,这是天网与众仙们集全力的大成之作,在这股力量彻底爆发后,很有可能连他们也会被卷入其中,覆灭于此。

  尽管众仙甘愿牺牲,尽管已是最终的方式,可他们还是不够了解,卢霸仙这个意外,到底是有多么的出乎意料。

  天网内形成的恐怖力量具有极其巨大的压力,卢霸仙的体内因为充斥了太多的真阳之日,仅凭自己的意识无法掌控这些力量,当他放弃自主意识,由本能接管身体之后,这些真阳之日便开始与他的肉身融合,可终究融合的不够完美,致使他的身体和外表都产生了变化,但是在这股巨大的压力下,卢霸仙的外部变化逐渐恢复原貌,那些夸张的肌肉消失不见,身高也回到了曾经的标准,在这股巨压之下,甚至还迫使那双紧闭的双眼,重新睁开,开眼去看这个世界的天空。

  重新睁开的双眼当中,没有出现正常人该有的眼瞳,取而代之的是两轮深红的艳阳,跃动而旺盛,这样的一双眼睛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唯有一抹意味难明的毁灭,好似在酝酿着更加巨大的危险。

  没有任何人,哪怕是天道,也料想不到那九轮真阳之日在这股巨压之下,竟然会与他的肉身骨骼,他的器官内脏,他的血液精神,完美无缺的融合。

  令片天地当中,诞生出了一个根本无法揣测的完美存在,能以真阳之日为生,也能以真阳之日为食。

  原本很有可能随着这场战斗结束后,这具身体的生机会被那九轮真阳之日燃烧殆尽,毕竟卢霸仙并非真正的仙人,他的身躯不足以支撑九轮真阳之日,对于这场战斗他已经做好了可能被反噬的觉悟,但他依然想要挑战那些规则,打破所谓的天道。

  众仙们惊讶的发现,紧密包裹住卢霸仙的天网之上,浮现出了两个火红的圆点,正在迅速扩大,变的越来越红,红的发亮,亮成两缕青烟,飘散的青烟下炸开的同时迸发两束光线,射穿了疏而不漏的天网,逃逸向更高更远处的天空深处。

  说是射穿,炸开,烧穿,都是不对的。

  因为那两道光束是从卢霸仙重新睁开的双目中凝聚而出的,这天网,是被他看穿,看破,看废的。

  当这双眼睛看破天网之时,束缚就已经解开,他没有去理会那些仍在攻击着他的仙人们,而是极力高昂起头颅,保持着笔直的视线,将那两束红光送入无法窥视的最高处,因为这双眼睛想要看到的是天的尽头。

  那名女仙及其他的仙人们,俱都惊恐万状,急忙升空,同样也不再去理会卢霸仙的本体,手中仙器纷纷离手,前去阻拦那两束企图窥天的红光。

  只是一切都是徒劳,他们的速度根本赶不上这两束红光。

  一切都在须臾当中,就算天的尽头非常遥远,可那双目光已然取到了想要的风景,还没等到那些仙器追上来,便戛然而止,毫无征兆。

  仙人们自知失败,全部都悬停在了空中,无声也无言,只有眼中的怒火不痛不痒的烧在卢霸仙的身上,一条条无形的线将他们全部拴住,另一端连接在了卢霸仙的身上,抽取着他们体内的那些属于天道的真阳之日,那些无形的线正是天网的残骸,失去了天光后变的无形,竟然被这具没有意识的躯体所轻易炼化,化为己用,于是他们只能去看,化悲愤为目光。

  放在往日那些目光可以杀人,搁在今天却无法杀死那具没有意识的身体,他们所有的一切都付诸东流,任何努力与牺牲都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具身躯缓慢的升空,同时掠夺着他们身上的真阳之日,而无力反抗。

  不管卢霸仙是否保持清醒,九轮真阳之日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之时,所能爆发出来的力量,都完全超过了仙庭全部仙人们的总和,还要更多,就算他们都像禹王一样能够驱使八轮真阳之日加身,恐怕也无法与卢霸仙匹敌,因为卢霸仙所拥有的真阳之日不属于天道,是完全自由的,真实的真阳之日,这九轮真阳之日不仅仅是一个数字,这其中的突破,更是超越了天道的规则,可以随心所欲,是真正逆天的力量叠加。

  卢霸仙的身躯急速升空,越飞越快,化作一颗逆空飞行尾焰极长的红色流星,其中所消耗的真阳之日全部来源于仙途众仙,被他抽干真阳之日的仙人们很快会从空中掉落到地面,失去天网的束缚。

  重新睁开的双目放出的两道光束一扫之后,终于探到了天空的尽头,窥得了天门的真容。

  天门并非子虚乌有,是切实存在的,天门一直都在那里,从没有过任何的变动,一直都静静地罩在这片天空的上方,因为它实在是太大了,寰宇无边,涵盖一切,天门正是这片天空,天空就是天门的尊容,无论是云朵,还是繁星,皓月还是烈日,都不过是其上的点缀。

  那一双红光,看清了天空尽头的天门真容,自然也就探知到了天门的背后并非存在着什么仙庭,因为天门远比仙庭更加高远,那是连仙人也不能涉足的领域,仙庭中的仙人们,守护整片天空,既是守卫天门,因为天门的背后,即是天道,这片天空就是天道的大门。

  而眼下,天道即将崩殂。

  毁于一颗逆空直上的流星,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天道的大门就要被撞破,那些恒久不变的规则就要被倾覆。

  卢霸仙就能得偿所愿。

  当那颗流星彻底消失在了天空的尽头。

  很快就传来了轰隆一声沉闷的撞击,遥远非凡,没有震动,也没有任何东西掉落下来,总之所有尚在空中和已经跌落地面的仙人们都能清楚的看见,他们眼前的天空中惊现出了一个漆黑的窟窿,说不准有多大,却一定不小。

  一些从未呼吸过的味道,从那个窟窿中迅速灌入,天空的颜色眨眼间变的犹如血洗,可怖而异常。

  那道几乎被遗忘的古怪墓门,恰在此时发出一阵阵吱吱扭扭的开门声,紧接着消散一空。

  很快,仙人们的眼中布满了红色的血丝,几乎全部坠落在了地面上,扼住自己的喉咙,表现的难以呼吸。

  突然间,仿佛又有什么壁障被破开了一般,一阵刺耳的破裂声后,一道仅存的天光从半空中乍现,穿越层层障碍,抵达了天空的尽头,照射在了天空中的那处破开的窟窿上,很快,一具熟睡中的男性身躯,被这道天光接引而出,缓缓降落,回归到了地面上。

  那道天光逐渐凝实为一名散发着微光的柔美女性,沉睡中的卢霸仙正头枕着她的膝盖,被一声声无人能够听懂的呓语所唤醒,慢慢的睁开了双眼。

  此刻,他的这双眼中恢复了黑色的瞳孔,却是一对茫然无知,浑浊不清的眼神。

  “你醒了?”

  “这股味道?小梦?”

  女人摇了摇头,嗓音温柔的说道:“我已经不是小梦了,从你将九轮真阳之日尽数取走之后,属于小梦的那份神识也就不能再继续主导我了,打通天道与你那片空间的联系还算容易,可要从那片空间中出来,就耗费了太多的宝贵时间,未能及时挽救这场浩劫。”

  卢霸仙坐起了身子,抬头看了看大变的天色,以及空气中四溢的陌生味道,记忆还停留在和禹王对峙的那一刻,脑中的想法全是要改天换日,还有一些无法言明的潜意识。

  “这是天道的真正面目吗?”卢霸仙一无所有的问道。

  女人还是摇了摇头,用那唱摇篮曲般舒服的嗓音说道:“你亲手打破了天道的规则,开启了一个没有规划的未知旅程,新的规则和一些不好的东西将会降临,没有人可以阻挡,就连天道也不行。”

  “我以为我可以……回家。”这句话就连卢霸仙也不清楚怎么就说了出来。

  女人没有丝毫诧异的说道:“家?你所出生的地方,未必就是你所认为的家,从身为小梦时开始我就能清晰感受到,你从来没有把这里当做一个真实的世界,可你仍然很享受在这里的生活,你愿意忘记过去,成为这个世界的一员,可你却不想融入这里的规则,你有没有想过,你所想要推翻的天道,很有可能就是这个世界里的每一个人?”

  卢霸仙继续观察着四周,摇头道:“我为什么要那么想?你看那些仙人正在死去,你不关心他们吗?”

  女人叹了一声道:“太晚了,我已经救不了他们了,也挽救不了这个世界,就像我们相遇是命运的安排,那么此时的一切也一定是上天注定的。”

  “我可以做些什么?”卢霸仙好像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似乎真的做了一些没有考虑后果,无法挽回的事情。

  “我做不了什么你一样也做不了任何事情,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一直以来,任何事情你都要反抗?每个世界都有其固有的规律,那是不容改变的,天道更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当你觉得你赢了天的时候,你只是毁了眼前的世界。”

  望着眼前越来越暗沉的世界景象,可见的事物越来越少,天地的距离越来越近,就连女人身上的微光也变的模模糊糊,卢霸仙终于有了一些慌张。

  “我怎么可能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只是在与不公奋战,我并不想要毁灭什么世界,如果你不是小梦,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我很早就告诉过你了,我是太始之灵,我知晓世间万物,我代表世间万物,这个世界原本还能存在很久,只不过因为你,马上就要结束了。”

  女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遥远,微光彻底淡去,她的轮廓慢慢与黑暗的天地融汇,顷刻间消弭无形。

  卢霸仙眼见如此,便大喊道:“你别走!那些人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

  唯有一个空荡荡的声音,最后回复他道:“我无法离开,我也走不了,我不会消失,我只是凋零。”

  轰隆隆,山峰折断的巨响,天地正在合拢,万物即将归于一线,卢霸仙闭上了双眼,看见的是一样的漆黑如墨,当他再将双眼睁开,黑暗中多了少许的变化,一些熟悉的绰绰黑影,还有一个男童呜咽不休的哭声,他知道自己是回到了矮丘空间当中,阵阵扑鼻的芬芳,是从未有过的味道,想来应是小梦留下的最后印记。

  卢霸仙的心中一时间方寸大乱,悔不当初,挥起一拳重重的锤在地上,唉声叹气,悲恨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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