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教会分部,实是热闹的有些过分。街边的早餐铺子才刚有人气儿,圣泉下游的洗礼潭便已人满为患。教会内人来人往,各厅堂内风格迥异的宗教祭奠,更是自打清晨就拉开了序幕。阿尔芒猜测,塞万提斯老爷子口中的“黄道吉日”,一定就是今天了。
突如其来的繁忙,未能动摇教会一如既往的肃穆,却令年轻的教会执事操碎了心。在收到圣堂教会大主教,马杰洛.罗什巴赫的传唤后,白胡子神父连夜离开了西海岸。只留下某位专精“异端审判”的神焰处刑官,引领对对狗男女喜结良缘。
自拂晓之际完成礼拜,阿尔芒便全身心的投入了繁忙的前台工作。直至口干舌燥的他不得不偷空休息下,这位可怜人才发现自己面前的婚约队伍,反倒比之前长了不少。
听塞万提斯老爷子说,他最少要在赫顿玛尔呆上一周。兼职“神父”还不到半天,阿尔芒就动了撂杆子的念头。
都说爱情会令人盲目,而那该死的婚姻,更是将爱情溺死在柴米油盐的廉价公墓。身为一位优秀的教会执事,阿尔芒不会向面前的“准新人”们泼冷水。但望着那一大群在物理意义上难舍难分的愚钝灵长类,他真想用火焰净化一切。
若是赛琉.阿纳斯塔能踏着一如既往的轻快步调,突然出现在西海岸教会分部,阿尔芒大概会感觉好受些。遗憾的是,“壁炉与甜酒”中的生活作息与圣堂教会完全不同。在如此阳光明媚的清晨,赛琉还没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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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二位已做好成婚准备了?”
说出这话的同时,面露职业性微笑的教会执事,忍不住又瞟了眼面前的二只灵长类。红底白纹的古怪情侣套头衫,被两位辨不出性别的恐怖直立猿挂在身上。依照阿尔芒的理解,哪怕是“空前绝后”之类的夸张形容词,亦不足形容那一老一少的头角峥嵘。
“咣当!”
几乎是下意识的,年轻的教会执事为这无奇不有的大千世界,献上了最为诚挚且敬畏的感慨。而当阿尔芒从短暂的失神中回过身来,却发现某位稍显年轻的直立猿,已将自己沙包大的拳头,狠狠砸在了教会的红木迎宾台。
“您这是..?”
“你〇〇说谁呢?!”
“..什么说谁?”
教会执事那一头雾水的慌乱样子,反倒令直立猿的怒火更胜几分。要我说来,这事儿也怨不得阿尔芒情商低。毕竟咸某人刚写到这儿时,自己都没太缕明故事的后续发展。
“你刚刚那话,〇〇的什么意思?”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我只是想最后确认一下婚礼成员,如果有什么冒犯到您的地方,请允许我道歉!”
“〇〇的你告诉老子,你〇〇刚刚瞟我一眼什么意思?!我们俩要结婚有什么问题吗?”
“法律层面上来将,问题倒是没有..”
“闭嘴!你说你〇呢?一个破打杂的,都能来bb老子的性取向?!我〇〇〇〇〇!在爱情面前,年龄又能算作了什么!我们变性人到底要怎么活着你们才满意?这硕大的玛尔公国到处充斥着压迫,变性人何时才能真正的站起来?!叫你们管事的来!我〇〇的要投诉你!”
阿尔芒本想将这俩蠢货插在教会门口,当活体火炬烤上半天。但一想到神父大人离开之前的句句叮咛,以及老人家眼中闪耀的明媚期待,“神焰处刑官”便将手中汇聚一半的焰剑,悄无声息的收了回去。
话这么说来着?狗咬狗一嘴毛。那俩四六不懂的猴子可以不要脸,但身为西海岸教会分部的代理神父,阿尔芒可不敢因自己的出格举动,连带整个圣堂教会一起蒙羞。
“好..好,没问题。但神父大人现在不在教堂,我是教会执事阿尔芒.格拉西亚,姑且还算是神父代理。二位有什么问题,直接和我说就行。”
作为全教会分部最能打的人,“神焰处刑官”的名号,在商业城市西海岸可谓威慑力十足。当自己报上姓名,阿尔芒清清楚楚对看见,那俩猴子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但俗话说的好,输人输面不能输气势。在灰溜溜的逃离教堂前,俩猴子依旧没有停止嘴臭。
“你〇〇我〇〇!我〇〇〇!!”
两位变性人相互依偎着,骂骂咧咧逃出了教会正门。望着那一老一少渐渐远去的身影,阿尔芒只感觉脑瓜子嗡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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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我们想承办一场婚礼。”
应着正前方传来的轻声呼唤,正闭目凝神的教会执事,向迎宾台对面投去了目光。两位衣着考究的“成年雄性灵长类”生物,映入了阿尔芒的视线。喜结连理的“新人”,依旧不是一男一女的标准阵容——在意识到这一点后,阿尔芒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你们二位,对吗?”
年轻的教会执事似乎尚未意识到,自己刚刚作出发言,内容奇怪且极其失礼。双鬓斑白的老人摘下礼帽,眉头紧锁的怒视着阿尔芒。而他身边的黑发魔界人虽未露怒颜,却也无奈的摇了摇头。
“..您误会了,我们只是来置办场地的。”
直至身着旧款西服的年轻人打破僵局,三人间尴尬的沉默,已持续数秒之久。
“非常抱歉!”
道歉的同时,阿尔芒又将某两只恬不知耻的变性猴子,在心里祝福了千百万回。
“还请不要在意这些。时间紧迫,让我们开始谈正事吧——首先我想知道,11月7号,也就是后天,教会有未完成的婚礼预约吗?”
“您问这个是要做什么?”
“当然是办婚宴。”
“这委托我们不敢接,准备时间不足两天,太匆忙了。当然,如果二位已经完成了婚礼所需的大部分准备,我们还能继续谈。”
“非常遗憾,准备尚未开始,一点,都,没有...”
似是咒骂着某位不在场的王八羔子,年轻人将句子一字一顿挤出了牙缝。即便是阿尔芒这样的钢铁直男,也嗅出了魔界人言语间的无助。但作为一位被“猴子”折腾了半天的教会执事,他才懒得去多管闲事。
“这我就没办法了。时间严重不足,就算是圣堂教会,很难保证婚礼能达到预期的质量。”
“...也就是说,如果必须要在两天内完成婚礼准备,你也是有办法的,对吧?
“请认真听我说话,不行的事情就是不行。”
“执事..不,代理神父大人,您只需要告诉我,后天教会有没有预约就可以了——你明白的,我现在之所以会站在这里说梦话,就肯定必须这么做的理由,对不对?”
“你...”
不知为何,教会执事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拒绝,硬生生咽回了喉咙。在那位黑发魔界人眼中,阿尔芒寻不见半缕的幻想与期待。那印着浓重眼袋的黯色眸子中,除去责任与完成使命的执着,竟只剩下一无所有的黑。
置身于春日般明媚的圣堂教会,这位目光涣散的可怜人,与身边的一切都格格不入。阿尔芒认为,自己不能继续给他添麻烦了。
“没有预约,11越7号全天无事。本来有俩猴子准备后天结婚——如您所见,它们刚走。如果需要的话,你也可以借用他们的婚礼布置。都是教修女和圣职者们连夜准备的,一下都没让猴碰过,不需担心染上‘猴味’。”
“谢谢,我们准备将教会一层包括大厅在内,整个包下来。”
听见这话,阿尔芒的大脑竟稍稍短路了片刻。待他完全理解黑发年轻人的语义,便操起桌边摆放的老旧算盘,噼里啪啦的敲打起来。
“大概要这个数哦。”
望着教会执事递至面前的算盘,黑发魔界人想都没想,便将其华丽丽的推了回去。
“不用担心财政问题,你们放心准备就是。”
“为了保险起见,我能了解下你们二位的身份吗?”
“后面的这位老先生,是莱文斯商会的会长,伊斯塔.莱文斯。我叫勒格姆,姑且算是‘忘川’的副会长。”
二人分量不轻,但在西海岸教会分部的“代理神父”面前,也就辨不出孰高孰低了。阿尔芒对政事一窍不通,有关盘踞于西海岸的各个势力,他向来都没什么实质感。这位年轻的教会执事只需明白一点:有“商会会长”做东,这场婚礼的经济保证,肯定是没问题的。
金钱并非万能的,在经历了近来的一系列糟心事后,阿尔芒对此深有体会——他有权支配“格拉西亚”的部分家产,但真金白银买不回弗罗多的命,也不能让赛琉重回教会。
当然,更通俗易懂的例子是,钱买不来时间。
阿尔芒认为,面对来自“忘川”与“莱文斯”商会的大人物,自己有义务再最后提醒一句。
“但是,时间这么匆忙,真的没问题吗?根据多年来的教会工作经验,我还是建议二位将婚礼时间稍微往后推一推。”
“问题肯定会有的,而且会多的吓人。..但我总会想办法去解决。当然了,如果您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那可真是帮了大忙了——如您所见,我就是位粗人,对宗教层面的仪式问题,基本上都是一窍不通。”
“我会尽量准备。但在这之前,能跟再跟我聊聊婚礼的详细情况吗?比如说,那对新人是究竟谁?”
“伊斯塔先生的二女儿,莱文斯商会的千金,从属‘黎歌’公会名誉冒险者,稚音.莱文斯和..嗯..”
“和谁?”
“和我。”
望着阿尔芒惊异的模样,勒格姆冲教会执事挤出了尽可能和善的笑脸。但在极度疲惫的状态下,这位可怜的魔界人,连微笑都是苍白无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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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对话发生在两天前,勒格姆与阿尔芒初次会面时。
近乎偏执的严谨态度,早已刻入阿尔芒的工作本能。为了消除可能的“加班”隐患,每当教会分部接到“承办婚礼”的委托时,这位年轻的“神焰处刑官”,总是习惯对到场来宾们的身份,进行一番尽详尽细的深入调查。
一如既往,决定承办婚礼的第二天,应着拂晓的晨阳,阿尔芒自人行寂寥的街道穿行而过。当他在踏着满地星光回到教会,手中那裹了羊皮的空白笔记本,早已让墨水填的满满当当。
对专职“异端审判”的神职人员来说,一位来历不明的魔界人,总能令自己血压飙升。当勒格姆“前佧修派”的身份渐渐浮出水面,这位同时兼任“新郎”与“委托人”的“可疑分子”,便荣幸成为了“神焰处刑官”的重点关照对象。
略去那繁琐而无用的论述过程。人生苦短,让我们直奔结果——各种莫名其妙的时间断层,将勒格姆的人生履历,糟践成了一串混乱且漏洞百出的糟糕代码。但当阿尔芒排除万难令它编译通过,却发现每一个流淌其上的字节,都满溢着令人热泪盈眶的鲜活。
异乡之路,崎岖坎坷且伶仃寂寥。窥视着纸间的行行墨迹,阿尔芒只发现那位面相俊朗的魔界人,明辨是非却不问得失。傻子活该被骗,这样浅显易懂的道理,勒格姆早已明白。但他依旧愿意拖着平凡却坚韧异常的身躯,遵循“本愿”走走停停。
哭过,笑过。拼过,逃过。赢过,输过。豪横过,绝望过。受晚辈尊敬信赖过,也被同胞痛斥咒骂过。年少有为沾沾自喜过,也曾黔驴技穷命悬一线过。
蠢到无可救药,也帅的惊天泣地。
这便是“忘川”公会的副会长,一位被“弦”忽悠进公会的“元素爆破师”。玛尔公国西海岸人才济济,像他这样不上不下的冒险者,老实说,一抓一大把。
与近期才获取政府备案资格的“黎歌”不同,早在三年前,“忘川”便与玛尔公国缔结了契约。1002年的大年初五,迎着一路风雪,走投无路的勒格姆登上了“忘川”的贼船。阿尔芒至今都无法理解,正值春风得意的弦,看中了那魔界二流子身上哪一点。
“神焰处刑官”同样不明白,勒格姆这样平凡小鬼,为何能活的如此坦荡。身为圣堂教会百年不遇的天才审判官,阿尔芒的人生,理应比那“元素爆破师”光辉了多少。但仅仅想象着勒格姆的曾经,阿尔芒便发现自己的的嘴角,已在无意识中微微上扬。
无论鄙陋或光辉,愚蠢至极还是溢满荣耀,有关自己的曾经,勒格姆未曾隐瞒过一丝一毫。自始至终,他都活的极尽真实。就仿佛这位沉默寡言的魔界人,除去熠熠生辉的遥远“未来”,视线之内别无他物。
非常罕见的,单单是凭着“情报便条”上的简短文字,阿尔芒便在心中,轻易勾勒出了勒格姆的形象。天才亦非全才,“神焰处刑官”不擅揣测人心。但那魔界人孩童般的清澈心境,实在太过通透了。
在沉默了整整半个钟头后,阿尔芒将勒格姆的名字,从审判名单上划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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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这的时候有点口干,便出去倒了杯水。回来将故事重新读了遍,才发现自己又将那些没营养瓜皮废话扯了半天。
看官老爷们大都时间宝贵,哪会在乎他勒格姆打哪儿来要哪儿去,长得帅不帅有没有大学文凭——人家想知道的事只有一件:教会门口的争斗中,勒格姆的结局会怎样。
引用“冒险者同盟”收录的“忘川”花名册为基础数据,并辅以大量作战记录整理分析。在浪费了一小时以上的宝贵生命后,阿尔芒估算出了勒格姆的作战实力。
与“忘川”的现任会长,名为余述的“魔皇”一样,这位温文儒雅的“元素爆破师”,亦接受了“黑暗之眼”的移植仪式。为了攥取绝对的力量,余述以“魔力结晶”替换了脊髓。作为他的后辈,勒格姆向“黑暗之眼”献祭了的心脏。
短时间内暴涨数倍的魔力储量,令勒格姆的实力发生了质的飞跃。但那超乎魔界人理解的不稳定能源,在令“元素爆破师”突破极限的同时,并未赠与他们与之相称的学识。
从冒险者的角度分析,被经验与知识制约的勒格姆,连“成熟”二字都谈不上。但依仗“黑暗之眼”取之无尽的魔力支撑,除了身为“魔皇”的余述,放眼整个“忘川”公会,都没有人能比他更强。
宛若残垣断壁的元素残骸,仍在教会前广场哀鸣不止。阳光映照下,游散于空气的元素碎屑,竟将窗外的惠风和畅,染成一张严重磁化的老旧显示屏。
若非亲眼所见,阿尔芒怎么都不会相信,勒格姆用尽全力凝聚的元素风暴,竟被那位单手持剑的棕衣剑士,以开玩笑似得一击,斩的灰飞烟灭。
这种层次的怪物,在名为“西海岸”商业城市并不常见。再加上“婚礼现场”这种操蛋的找茬时间,棕衣剑士可能的人选,瞬间变得寥寥无几。
几乎没花什么时间思考,圣堂教会最年轻的“神焰处刑官”,便确定了剑士的名字。
“黎歌”公会的会长,姬千陇。
剑士?不不,姬千泷可不是什么剑士。
他是位货真价实的剑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