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祖安人?”
赵信跟德莱厄斯异口同声,显然对这个结果相当意外。
连德莱厄斯都不知道,皮城著名的执法官蔚竟然来自祖安。
“别吵吵!自己瞅瞅你俩那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儿!再把狼招来!”
蔚一巴掌捂住两人的嘴,生怕这两个憨批给自己捅什么篓子。
德莱厄斯一定想不到,从来在团队里当爹当妈的自己也有被视作孤儿的一天。
“赵信你十七,德莱厄斯我就算你十八,老子十九了,咱仨里我是大哥,都听我的,我不指示你们谁也别说话,敢说话嘴打瘸,明白么?”
“......”赵信和德莱厄斯面无表情。
“听明白了吗!”
“不是不让说话吗?”
蔚仰面朝天,不禁自问凯特琳费那么大劲给自己弄俩孤儿是为了什么。
最终还不是一个人默默地扛下了所有。
蔚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镇定,一拳下去就是一礼拜工资,使不得使不得。
当务之急是先找敌军的窝点,她准备先回到自己的“家”去打探消息。
那是一座名叫“希望之屋”的孤儿院,蔚从小长大的地方。
那里收容着地沟区无家可归的孤儿,靠捡一些丢弃的东西和乞讨过活。
越来越走进希望之物,蔚的记忆就越清晰,拍着赵信的肩膀:“这是你大哥我战斗过的地方。”
“大哥我不是很想听。”赵信隐约感到蔚要开始回忆她的童年。
“不,你想听。”
“好的大哥,我突然想了。”
如果说赵信从金克斯身上学到了什么,那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蔚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讲述她的童年,她如何在地沟区的垃圾堆里被好心人捡到,如何熬过体弱多病的幼年,长大一点后如何跟大自己四五岁的男孩子打架,就为了多抢一些发霉的水果和过期蛋糕,忍着疼痛带给希望之屋的孩子。
虽然她自己也是个孩子。
赵信惊讶于她会和他们说这么多,理论上他们只认识了两天,并不熟。
而蔚并不是说给他和德莱厄斯,只是说给自己,生怕忘了这里的一切。
在皮尔特沃夫的阳光下太久,她怕自己忘了是从祖安来的孩子。
来到希望之屋门口,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在玩一些赵信看不懂的卡片游戏,好像是为了争夺一块过期的蛋糕。
蔚凑了过去,轻轻地和其中最小的女孩儿说:“小老妹儿啊,你这个牌得这么打。”
小女孩就被吓哭了。
蔚已经五年没回来过这里,新来的孩子并不认识蔚,被她惹眼的粉色短发和脸上“VI”的刺青吓得四散跑开。
蛋糕都不要了。
突然门被打开,一个面容憔悴但清秀的女生和蔚对上了目光。
“蔚?是你吗?”女生愣了片刻,怯怯问道。
“是我,你是......卧槽这不萝伊大妹子吗,是我啊!卧槽你还搁这儿呢!赵信老诺介绍一下这我发小!来发小亲一个!”
蔚一把搂住叫萝伊的姑娘,上去就啃了一口。
赵信看她这如狼似虎的架势,愈发理解了金克斯的女流氓行径。
对线需要。
萝伊的眼神撞上了德莱厄斯,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她推开了蔚:
“我听说,你去了‘上面’,还当上了皮城的执法官。”
萝伊看着蔚,带着责备和一丝敌意。
‘上面’是祖安人对皮城的称呼,作为祖安最底层的人民,萝伊对皮尔特沃夫抱着与生俱来的敌意。
她一度认为蔚背叛了他们。
“大妹子你这话说的,我是那人吗,我是跟皮......‘上面’当过几天警察,但我实在看不惯他们那些人,财迷疯了都,天天扣钱!”
说到扣钱蔚尤其激动,俨然真情流露。
“所以我还是坚定地回归咱们地沟区的怀抱,你看我拳套也没了,警徽也没了,我你还信不过吗,你忘了我以前的外号了么?祖安之子啊。”
“那他们是谁?看样子不像穷人......”
萝伊的戒备有所松懈,但看着赵信和德莱厄斯,还是不太放心。
“啊,他们......那个......他们都是穷人,你看那个老头子,就剩个裤衩背心儿了。”
蔚指着德莱厄斯的脚:“你看这鞋,假的!恕瑞玛买的,你想那个地儿能有真货吗。”
“那他呢,他那西服看着好像很贵。”萝伊有看向赵信。
“他......呃......你别看他穿的贵啊!”蔚凑到萝伊耳边窃窃私语:
“他是个傻子。”
远远的赵信听不真切,一脸茫然地望着萝伊。
萝伊也盯着赵信。
“嗯......看着是有点儿傻。”
从此鬼祟之枪就很少与人对视了。
萝伊终于放下对蔚的戒心,把他们请进了屋里。
可在萝伊转身的霎那,蔚看到了她脖子上,露出了一个鲜红的蜘蛛刺青!
萝伊进屋后表示她要去参加一个重要的集会,蔚借机要同去,萝伊拗不过,只好答应。
临走之前,萝伊拿给了他们每个人一个蜘蛛徽章。
集会的场地并不算远,大概十分钟脚程,一路之上蜘蛛标志愈发密集醒目。
进入拥挤的会场,蔚环顾四周,眉头越发紧蹙。
“大妹子,有什么发现么?”德莱厄斯凑了过来,觉得这种时候需要自己主导一下战局,装一下逼。
“你管谁叫大妹子?”蔚反手一巴掌。
德莱厄斯突然有种被问“让你丫不戴帽子”的感觉。
“大哥,看出什么了?”
德莱厄斯强压怒火,心说好男不跟女斗,以大局为重。
“不太对。”蔚皱着眉张望,好像很疑惑。
“这里人那么多,地沟区那些帮派都来了,按说他们一来准得干仗,不干也得骂大街,怎么这会都这么和气了。”
蔚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地沟区的帮派之间和睦,从来都是见面就开团,兵线都不等的那种。
而此刻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友好的笑容,甚至互相握手拥抱,整个会场充满了阖家欢乐的喜庆气氛。
昏暗的灯光下每个人的笑容都显得有些诡异,脖子上攀爬着蜘蛛刺青,仿佛正在吮吸他们的鲜血。
“地沟区堕落了,都不骂街了!”
蔚煞有介事地和萝伊私语,在她看来,这比整个地沟区的帮派大团战还恐怖。
萝伊则提醒她不要说话,“声音”马上就要出来了。
“声音”!
这漫天的蜘蛛果然和“声音”有关,这线索来得真顺手。
还没来得及高兴,蔚陷入了担忧,这意味着萝伊必然和这件事有联系。
作为她在地沟区所剩不多的朋友——很多都消失了——蔚不希望萝伊再有危险。
就像从前去抢东西,蔚从来不带让萝伊去。
“这是男孩子的事,女孩子不能去。”
只有十岁的女孩蔚是这么对萝伊说的。
赵信则没想那么多,他的单细胞大脑也不允许他进行复杂的思考,他的想法很简单:
这里有个集会,看起来不太正常,那就把集会的发起人找出来,打一顿。
如果还有同伙,也找出来,再打一顿。
能想到同伙,就是赵信能做到的最复杂的思考。
这时人群突然变得寂静,原本说笑寒暄的人们都神色肃穆,憔悴消瘦的脸上满是虔诚。
他们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一个简陋的土堆,上面坐着一个骨瘦如柴却面色白净的孩子。
他太小了,大概只有十三四岁,先前看到赵信还以为是哪家小孩在这里玩耍。
众人望向他的眼神宛若神明。
他就是“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