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光
见梁司渝没有任何抵赖推脱,如此痛快便答应下来,明柔实刚的苗长老心底反而浮现出了一阵意外。
水镜之法由上古宗门观命教传出,布置后可记载某一场景过去发生的各种事情,虽然弊端诸多且造价不菲,但用处亦是不小,故而被很多大势力设置在自家的不同重地。
当然,如果方休知道了所谓水镜的作用功效,那十有八九会将其当成昂贵且不实用版的摄像机,少不了一番鄙夷与吐槽。
说来奇怪,尽管这水镜之法颇为便捷且好处不小,但不知何故雾雨门却有明确的先祖遗训,规定各重地中绝不可设有水镜,一直沿用至今。
如今梁司渝竟然在山守关卡中私自设了水镜,这可当真是平地一声惊雷,劈的议事堂中诸位长老面面相觑,不知作何言论。
雾雨门门风迥特,对于祖训之重视几近迂腐,梁司渝此举实在让众人瞠目,他莫非以为自己是真正的门主不成?
而且这事他们之前从未听闻,苗长老却能言之凿凿的将其说出来,足见消息之灵通,以前小瞧了她啊……
一道道似讶异似审查的目光针刺而来,苗长老心里一凉,念头电转,当即便明白过来方才传音那人是趁她心神不稳之际故意透露消息,用她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而达成某种目的。
细细想来,调查那外门弟子存活的原因八成是假,趁机削弱梁司渝的威望九成为真!
我这是被人给当刀使了……苗长老恨得贝齿轻咬,柳目暗转,不动声色打量着大堂内诸人的反应,只见每个人的震惊情绪都似真似假,无法看出丝毫端倪。
“不过梁司渝一直看我与吴元作甚,难不成刚才的传音者是吴元?”
可能性很大,吴元对代门主之位觊觎已久……她深深看了这位传法堂堂主一眼,暗暗将这一茬记在了心里。
作为执法堂堂主,此时的宋明辉无论愿不愿意都是得做出一个样子的,他硬着头皮从座位上站起,拱手斟酌道:“梁长老明知……”
“我自然知道,”梁司渝直接打断了他尚未说完的话,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房顶轻飘飘道,“这是那位的意思。”
宋明辉僵硬的面庞顿时一缓,暗舒一口气,重新坐下。
如果说先祖遗训于雾雨门是法,是规,那云无神就是当今的天意,孰轻孰重,只是执法堂堂主的他心里头无比清楚。
梁司渝见众人已不打算在此事上深究,便将两只手掌齐齐伸出,拇指对拇指,食指对食指的形成了一个圆圈,一抹荡漾着玄青光波的水幕出现在圈中。
“诸位长老,请看。”他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洒然说道,接着胳膊一抖,水幕登时脱离了他的指圈漂浮到半空并越变越大,一直到有半人大小时方才停止变化。
水光潋滟,碧波微漾,水幕正中心渐渐浮现出两道人影,众人面露好奇的望了过去,心中其实却并不怎么关切。
无论那叫方什么的外门弟子究竟有何奇特手段,终究不过炼骨,难道还能逆天不成?
相比之下,无论是刚才梁司渝与苗长老的暗中较量还是吴元与宋明辉的针锋相对都要有趣很多,细细品味的话,可以从中看出许多不一样的信息来。
“咦,这几刀有些意思。”一位长老原本只是漫不经心的看着,慢慢的却发出了惊疑不定的声音,“这似乎是刀意?”
在所都非凡人,眼界脱俗,轻而易举便看清了方休奇异状态的本质,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
“舍刀无我,舍我无刀,确有第一层刀意的几分味道,距离完全掌握也不远了。”
“这名弟子天资不错啊,为何已至炼骨却还在外门中?”
“能在陷入雾意的情况下支撑这么久,战斗应变能力也算不错,绝非那种空有境界的花架子,值得培养。”
铸剑堂堂主王谷声捋了一把自己的络腮胡子,哈哈笑道:“我觉得这小子与我缘分不浅,想收他做个记名,待来年过了演武大会就正式收入门下,各位长老莫要和我争啊。”
苗长老轻哼一声,慢悠悠道:“王堂主未免太过急躁,这便开始抢人了?方休目前表现出的实力虽然不弱,但绝对无法挡下先祖的跨境一剑,还是先静心瞧瞧其中有什么问题吧。”
这个臭婆娘,不就是死了个弟子吗,怎么跟一疯狗似的逮着谁咬谁……王谷声性情暴烈,没好气的吹了吹胡子便想要发火,不过考虑到这里还有众多同门以及代门主梁司渝在,最终还是悻悻压下了火气。
苗长老痛失爱徒又是个大美人,对于她的胡搅蛮缠众人碍于情面或许还能忍耐几分,可他李谷声过去因性格问题得罪过的人可不少,大庭广众的闹起来丢面子的最终还是自己。
他是性情暴烈不假,但绝非短智之人,基本的情况场合还是能分得清的。
“来了,好强的一剑!”片刻后,吴元声音陡然一凝,郑重出声。
水幕之中,狼烟四舞,铅云堆积,邓书洲带着天地之力一剑斩出,法理如织,美轮美奂又压迫无边。
尽管这只是留影,只具其形而无具其势,但在坐起码一半的长老却同时衍生出了这么一个想法:“这样的一剑,我挡不住!”
“以方休不过炼骨的境界,如何挡下这横跨数个大境界,勾动了天地之威的一剑?”宋明辉眼色变幻,惊疑不定的开口。
事已至此,苗长老所说的阴谋论早已被他们默默排除,从邓书洲先祖出手的威势就可以看出,他根本没有半分留手,那一剑最起码也有造化后期的力量!
这样的一剑,怎么挡?
这样的一剑,又该拿什么挡?
每位长老都全神贯注的盯了过去,就连一直恍如置身事外的梁司渝也不例外。
刀剑相接,画面中的少年蓦然喷出一大口鲜血,接着双目低垂,摇摇欲坠,似乎已经身死又似乎还留有一口气。
嗡!
电光火石间,一道所有人都未曾见过的刺眼金光乍然出现,包括梁司渝在内的一众长老眼角生痛,同时不受控制阖起双眸,捂住双眼。
当众人再次睁开双眼,便看到水幕中央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细小裂痕,宛如即将碎裂的精美瓷器。
乒!
水幕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