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一门三将绝户了。
大宅门口白灯笼高高挂起,旁支族人黑压压占了一地。
“梆梆梆”几声清脆的竹梆子响,接着奴仆高声喊道:“有客到......,姑苏林老爷、林夫人并姐儿。”
只听林老爷咳嗽几声,忽地一把抓住奴仆双手悲泣问道:“哥儿好好的如何没了?”
在他旁边林夫人拉着尚五岁的精致女娃娃,一边抹泪一面也问:“这孩子身子骨一向硬朗,如何就……”
“哥哥真去了吗?”小女孩呜呜噎噎不止,紧紧挨着林夫人。珍珠泪儿从一双似喜非喜天生忧愁的眼睛里滚了下来。
奴仆顺势抬袖抹了鼻涕眼泪,吸了几声鼻子才呜咽起来说。
“头几天还好好的,哥儿同几个学子游了趟水回来就害了风寒,不下三五日高温不退,直到昨儿晚就……就伸腿去了……呜呜呜。”
林如海只觉眼前天旋地转,头重脚轻几欲摔倒。内妻贾敏忙搀扶,这才略稳了脚步,无奈他今年要从姑苏去扬州上任。便是想多留些日子照料自己唯一妹妹家的丧事,也不能够了。
可怜妹妹一家至此真真绝户了。
妹夫家里一门三烈将都死于战场,两年前妹夫刚去世,去岁妹子也跟随先夫去了,到如今唯一外甥也跟着去亦!
可见赵家绝灭后继无人,林家嫡脉亲戚也绝了。
……
“好冷!”
赵煦幽幽醒来。
做了一个特神奇的梦。
梦里自己成了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化作人形去了仙界。被漂亮的仙女姐姐留下来当了仙君花匠,照料一群可可爱爱的花仙子们。
然后如何?却是想不起来。
可是这里是哪儿呀?
他扭了扭身体,感觉周围相当狭窄,甚至连翻身都不行。
眼前很黑、周围很冷,有大股烧蜡烛纸钱的气味。并叮零当啷敲敲打打吵杂声音。
赵煦虚弱地伸手摸了摸上方,像块木板,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忽地木板上面被什么重物猛地一压,就听一男子拍着声响呜咽起来。
“舅舅没能照顾好你,可怜我的儿――叫我如何有颜面,将来泉下怎对你父母交代!”
赵煦使劲儿推了推奈何身体太虚弱,加之外头声音吵杂。根本毫无作用不说,反消耗了剩余力气。
我作了什么孽?
居然被活埋了,还躺在棺材里。
他只能静静听外面环境,兀自恢复些力气在想法子。定了定神赵煦才回忆方才那些人的称呼和对答。忙往自身探索几下,更是又吃了一惊。
长长的头发束起来,还有衣裳也有些不对劲儿。
唔……
自己到底是“死了”?!
霎时间,方才只有些吹锣打鼓的房子里瞬间山崩海啸一般,把赵煦吓得一激灵,也不知有多少人,竟就传出阵阵鬼哭狼嚎的哭喊声。
“哐当!”地一声锣响。
有人高声喊道:“亲朋好友时日已到,随灵柩送一程我家公子,入土为安罢!”
又听那群人乱七八糟哭作一团,极像专业哭丧的。
人还没下葬,就有几个赵家旁系族人跳出来提议。
“如今主家无人,还是从族里过继一个哥儿去吧?”
“是啊!好歹三门大将之后,大老爷、二老爷都无子嗣,就三老爷留了根独苗如今也去了,连个每年上香孝敬的都没。”
“我家小子孝顺懂事,不如――”
“得了吧,你家小子什么尿性?还是我家旭儿好。”
赵煦听得直想笑,真哭假哭也便罢了,这种谋划主家产业的事,就不能等客人散了,自个儿族人商量?简直不要脸,倒也真是好笑。
对啊!赵家绝灭无人了!
家资最后还不是宗族这群人瓜分?
等等?
特么我笑什么!?我就是那个倒霉蛋儿呀。
赵煦脸都气成变色龙了忽白忽紫。
恩,一大半儿是缺氧给憋的。
这时棺材被抬了起来,他明显感到自己被晃悠起来,简直要吐了。
老天,再不想法子这一会儿功夫还不被活埋了?赵煦这才着急起来,双腿弯曲往上踢棺材板。
感觉身体好像恢复不少,就是腿有些短!吃奶劲儿都使了出去,才狠力踢中三五下。
可是没什么效果。
铺天盖地的哭灵声和神器唢呐把踢板儿声掩了过去。
偏不知这棺材是什么玩意儿造的,竟是一点踢不动。
该不会钉死了吧?
赵煦心里一阵发寒,强自镇定,逼迫自己小口小口很有节奏地吸入仅存不多稀薄的空气。
若是能得救,第一件事就是毫无顾忌大口大口呼吸。
大群人乱哄哄抬着灵柩打算出门,林如海好生悲伤。走了三四步便扶棺拭泪不止,黛玉拉住他衣角也低低泣泪几声道:“爹爹保重身体。”
林夫人忙用手绢点了点眼角,抚摸黛玉的头。
如海便抱住黛玉喘吁吁说道:“难为我儿一片孝心,只是如今你姑姑去了,连煦哥儿也没能照顾好,是我这当舅舅的过。想将来你们两兄妹大了就把事给……”
林夫人虽也伤心,听至此处难免存了私。心中却为女儿早早定了自家哥哥的儿子。
小黛玉哭的双目微红,便摇摇走至棺椁边一面拿手轻轻挨着棺材盖,掩袖泣道:“煦哥哥不会怪罪爹爹的对吗?”
赵煦正郁闷至极,突听身边有弱弱地女孩说话声。一股脑又振奋精神开始上踢下拍,直捣鼓的棺材里闷响。
她原是心细敏感的孩子,感受到小手心传来的微微颤动,唬的忙跌脚倒退几步,被贾敏扶住身子后立时叫住林如海。
“爹爹、母亲。”
“里面――”
赵家族人见是个小女孩,害怕也是常理,当作被诈了一下,充耳不闻。
林如海还未喘过气,看向女儿手指方向更是心如刀割。
“里面有声音。”
只等黛玉补完,一个赵家老族人顿时就面色煞白。见是林如海家内眷不好直面呵斥,挤出笑容哄道:“姐儿许是听错了多办是其它声音混淆也未可知。等出了门儿,一会子诸位上轿子歇歇脚罢!”
此人叫赵阔。
总之是赵煦爷爷那辈庶出的一支族人后代,按照辈分他得喊声四叔。
赵阔家里穷困潦倒欠了一屁股债,正巴不得主家这根独苗早死。这样算来就绝了户,哪怕不能过继个儿子去,也能分几亩良田。正好解燃眉之急用,倘若突发情况发生,那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赵煦那小子虽然只得十岁,却是唯一合法继承人,若是他活了。别说分田,一根线头也别想捞。
不等林如海一家开口,抱着同样目地的赵家族人都忍不住跳出来道:“林大人携夫人和姐儿大清早就往赵家赶,可别伤心坏了身子。快些上轿子歇歇喝杯茶水,一会子上山还有路程劳神呢,姐儿那么小,怕是熬不住。”
“说来也是叫人怪伤心,煦哥儿从小身子骨就硬朗。学武亦有天份,咱们赵家小辈里就属他天赋异禀。活像了赵家老祖宗,想着将来长大又要出一门将相之才,何等光宗耀祖,哪曾想到就……”
“人死不能复生!”
“若哥儿真能活过来,我们赵家族人吃素叩谢菩萨十年也愿的。”
……
“砰砰砰!”
亏的赵家族人和林家对话时周围闹声暂时安静不少,得以让赵煦踢棺材板的声音像无形地装了扩音器仿佛。
特别是抬棺的几个小厮,更是蓦地停下了脚步,瞪大了眼睛骇然看着棺材。
“砰砰砰!”
“老子还活着快放我出来!”
整个宅子瞬间噤若寒蝉。登时有几个胆小的孩子蹦跳起来,射进长辈怀里捂住眼睛哭喊。
“有鬼!有鬼!”
“煦哥儿鬼魂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