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蒙亮。

　　为了生计的人们站在坊口，静静等待第一声晨钟响起。

　　“当！”

　　第一声晨钟发出厚重的声音，紧接着第二声，三声。

　　坊正指挥着手下打开坊门。

　　大海脸上带着兴奋，昨夜里和自家婆姨细数一下，一天时间赚的钱比之前五年的奖赏和工钱都多，数了数现有的积蓄，再攒两百贯就能买一座三进小院。

　　争锋多秒。

　　距离午时还有三个时辰。

　　能多卖就多卖，这比抢钱都容易。

　　出了坊门，大海豪气雇上一辆驴车，换作平常肯定会选择步行，催促道：“去西市。”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不同的坊门口。

　　十几辆驴车分别从四面八方向西市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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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政殿。

　　文臣武将分别站立两侧。

　　上奏。

　　对于百姓和边关军情李世民无比重视，与群臣商议，接着下旨，一套下来行云流水。

　　其余的基本交给长孙无忌处理。

　　待上奏完。

　　御史捏了捏手中的芴板。

　　互相对视一眼，接着一名御史站了出来，朗声道：“圣上，长安城内香料价格势涨，恐对百姓不利，臣已查明，皆是商贾哄抬价物，自古商人重利，当训责。”

　　为数不多的大臣心知肚明，纷纷眼观鼻鼻观心。

　　这群御史干什么吃的，连着都看不明白。

　　表面是商贾哄抬价物。

　　最深层还是帝王和世家的纷争。

　　“噢！”李世民故作惊讶道：“林爱卿，商贾如此胆大不成，具体什么原因？”

　　刚才那名御史听见李世民称呼爱卿，眼睛泛起别样光芒，脸上多了几分得意之色，看向周围同僚。

　　像是再说。

　　我们御史不白吃皇粮。

　　清了清嗓子，声音提高两度，声情并茂道：“圣上，此事还与朝中一位大臣有关，华县男郑先的父亲郑观礼本是西市一家香料铺的掌柜，因为香料在边关被劫，只能从其他商贾手中拿货，可其他商贾乘机加价，导致香料从原来的七贯涨到了现在的三十贯，甚至同行之间也在收购香料。”

　　“臣以为，商人逐利本没有错，可不该违背良心，陷百姓于水火，百姓无辜，还请圣上下旨责罚，还百姓一个安康盛世。”

　　群臣面面相觑。

　　香料价格上涨对于他们确实苦恼，可……还没有到有损大唐安康的地步。

　　而且。

　　香料这种东西。

　　寻常百姓家也不舍得买。

　　这趟浑水不能淌，谁淌谁倒霉。

　　但御史们管不了这么多。

　　李世民眉头凝重，沉吟半响，问道“太子认为该如何处理？”

　　“父皇。”

　　李承乾站出半个身位行礼，沉思片刻开口道：“儿臣以为，商贾重利不可否认，但深究起也有朝堂的原因，其一，大唐与西域属国近年来和睦相处，但却有少数蛮族不服教化，不止一次在丝绸之路袭扰大唐商贩。”

　　“其二，对于香料之事，儿臣略有了解，如今边关有些将军故意扣押货物，至此长安城内香料不足，必定会引起百姓哄抢。”

　　“儿臣以为，此事朝堂当做出应对，不能使无辜百姓受罪。”

　　李承乾慢条斯理，娓娓道来，几名老师欣慰的点了点头。

　　孔颖达甚至满意的摸了摸下巴处的胡须，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太子能有看出这份深浅，可谓用功，不像某些逆徒，会吟两首诗就目中无人，到现在也不来授课。

　　“噢，是么？”李世民眼眸泛起一抹寒光，扫视在群臣脸上。

　　武将们脸色立马变得难看。

　　边关出了这档子事，很难不被圣上怀疑到自己头上。

　　尉迟恭大步跨前：“圣上，俺请出征，只需一万人马，定叫蛮子有去无回，还大唐边关一个朗朗……朗朗，反正他娘的就是杀干净。”

　　手早就痒痒了，整日在朝堂和这群人唠唠叨叨，头都快炸了，还不如多杀两个敌人来的痛快。

　　“去你娘的，出征还需要用你，难道大唐没有大将不成，这把老骨头就好好休养，争取再添个带把，出征这种事情俺当仁不让，圣上，俺老程只要五千兵马可平定边关。”程咬金嚷嚷着大嗓门，深怕有人抢了这份差事，将尉迟恭往里推了推。

　　“老程，再敢满口喷粪，定要让你躺在这里。”

　　“来啊，来啊，俺还会怕你不成，比试比试。”程咬金毫不示弱的回道。

　　大殿瞬间火药味十足。

　　文臣一副看热闹的景象，武官则恨不得参上一脚，争取混上一个偏将，这可是实打实的功绩。

　　对于这种好战的氛围，李世民心里很满意，但在大殿上吵吵闹闹，这他娘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大喝一声：“混账，朕要不要给你们两个送上兵器，大殿上目无法纪，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先听太子把话讲完。”

　　看来出征有戏。

　　尉迟恭和程咬金对视一眼，互相整理起对方褶皱的衣领，立马和好如初，一副和和睦睦的气氛。

　　只是这动作实在不雅。

　　李世民没有再理会这两个人，问道：“太子，依你看该如何处理。”

　　长孙无忌眼观鼻鼻观心，眼角微微抽动。

　　这两父子肯定又想对世家谋划，这样也好，打压其他世族，关陇世家就能站起来。

　　李承乾没有立马回答，反而低着头思索，这是郑先教他的，一定要表现很为难，绞尽脑子说出来才不会被世家怀疑。

　　群臣面面相觑。

　　小小的商贾之事，圣上为何如此重视。

　　唯独世家的子弟，相互对视一眼，接着又低着头。

　　“父皇，价高源于香料不足，儿臣想了一个拙计，每年外藩进贡香料诸多，大多用于赏赐百官与后宫，但香料不易储存，最后不是尽数赏赐，就是烂在国库，于国于民不利，倒不如将大半香料卖给商贾，所得钱粮用于救助百姓。”

　　“所剩香料也可用作赏赐和宫中用度。”

　　李承乾一口气说完这些，心口微微顿了一下。

　　郑先，你欠孤一个大人情。

　　群臣皆是面面相觑，这个办法吧……确实还行。

　　李世民点了点头，对着群臣问道：“各位爱卿以为如何？”

　　张侍郎站了出来，拱手道：“若是如此，以后帝王缺钱皆可卖贡品，这让番邦情何以堪，倘若不再和大唐与世修好，这是朝庭损失，进贡之物流落商贾之手，几经专卖，也有损皇室尊严。”

　　这次。

　　群臣没有一边倒附和。

　　反而犹犹豫豫，闷这不开腔。

　　李承乾心中一怒，身子挺直，霸气外露，朗声道：“我大唐雄狮百万，敢和大唐作对，各位将军以为如何。”

　　“灭！”

　　冰冷的声音从武将嘴里发出，出奇一致。

　　齐声让在场的文官无不一寒，平日在朝堂和这群武将争论总会轻而易举胜出。

　　现在看武将身上的气息。

　　寒意透骨。

　　李世民看向李承乾眼中又增加几分欢喜与欣慰，脸色平静道：“边关之事刻不容缓，明日朝堂议事，朕亲选出征武将，至于香料之事，朕考虑一下，明日上朝再说，朕乏了，各位爱卿退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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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

　　香料铺。

　　十七名伙计雄赳赳气昂昂站在大堂，脸上止不住的喜悦。

　　他们相信，少爷不会食言。

　　一天时间。

　　挣了十年都赚不到的钱。

　　就像抢钱一样。

　　郑先打着哈欠来到前堂。

　　昨天夜里看富贵心情不大好，带着狗东西去夜香楼放松。

　　自己听了一夜的曲。

　　自从将小香两姐妹娶回家，夜香楼就没有他看上眼的姑娘。

　　所以也不存在伤身体的活动。

　　“少爷好！”

　　齐声的呐喊，让郑先仿佛回到当初上班的场景。

　　摆了摆手。

　　“好，都到齐了。”

　　郑先拍了拍手，几名大汉抬着箱子来到大堂，碰到地面发出沉重的响声。

　　“本少爷说到做到，老徐，发钱。”

　　老徐看着清瘦，脸向内凹，一双眼睛透露精明，摸了摸山羊胡，从容翻开账本：“大海，银二百四十两又四钱。”

　　“王四，银一百七十三两又一钱。”

　　“福根……”

　　大海等人看着白花花的银子，眼珠子瞪直。

　　发白银。

　　要比铜钱更值钱。

　　待所有人确定无误，郑先开口道：“晚上回家前，各自准备好马车，这些钱财难免会被人盯上，小心为妙。”

　　“今天，同样还是卖香料，不过要大张旗鼓的卖，还要打着郑家香料的名义。”

　　众人短暂不解，但看着白花花的银子。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听少爷的准没错。

　　“带出的香料要少，最好是一个小包袱，去西市同行的铺子挨个卖。”

　　吩咐完，郑先坐在椅子上。

　　正午的太阳洒进大堂。

　　看着忙碌的伙计。

　　抿上一口凉白开。

　　这个时辰，议事该结束了吧。

　　也不知李承乾靠不靠谱。

　　正在这时。

　　郑观礼上气不接下气来到大堂，气喘吁吁道：“儿，大喜啊，圣上有意将宫中的香料卖出，香料铺有救了。”

　　双手激动的晃动几下。

　　郑先一诧，想不到李承乾动作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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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雀大街。

　　一个肥胖的身躯左钻右钻，挤进人多的地方，嘀咕几句又悄然抽身。

　　从远处看，脸上的红唇印子都还在。

　　富贵路过铜镜处这才发现脸上的端倪，从怀里掏出一条丝帕擦了擦脸，嘴上嘀咕道：“皇宫里的人就是不一样，连太监的丝帕都是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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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宫。

　　贾初眼中带着淡淡喜悦，恭敬得跟在李承乾身后，小声禀告道：“殿下，奴才已经将话带给富贵公子，至于那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奴才已经收拾妥当。”

　　他心里微微感动。

　　殿下还是最信任咱家。

　　这么隐秘的事情还交给自己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