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报丧呢！怎么回事说清楚。”左大福呵斥一声，脸上写满不悦。

　　其他掌柜忍不住插嘴：“大娃，看清楚没有，确定是香料？”

　　“各位掌柜的……俺听您们吩咐，一早就守在胡掌柜家的巷子口，俺一路跟着到城门，看见守城郎验货才确信，马车上满满当当都是香料啊。”大娃认真的眼神无疑证实他所说的话。

　　“各位……这群老驴子是偷梁换柱，暗度陈仓，他们明显是想瞒过我们，自己偷偷卖到周边县府，咱们不能坐以待毙，一半的家产都在香料上面，总不能赔个倾家荡产吧。”

　　“左掌柜，当初是你让大家伙稳住，现在出了问题，你该想想办法吧。”

　　“是啊，左掌柜。”

　　原本和谐的一幕，瞬间消失，场面剑拔弩张。

　　能一起从中赚一笔，大家伙恭维你，要让大家亏钱，不被骂得狗血淋头才怪。

　　左大福怒拍桌子，大喝道：“吵什么，要倾家荡产也是我先！”

　　一番震慑下，众人短暂的纷纷哑言。

　　纷纷清醒过来，与其在这争个喋喋不休，还不如抓紧想到解决办法。

　　挽回损失最重要。

　　没了银子，家就散了。

　　左大福深思商贾心里，沉着分析道：“眼下这个消息还没传开，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最近的县府马车来回，怎么说也要一天，他们既然在周边县府卖，咱们就在长安城卖。”

　　“左掌柜，咱们这么多人，手上香料又多，按现在的价格一天也卖不完啊。”其他人发现问题所在，纷纷嚷嚷道。

　　左大福颔首道：“各位在长安都有老顾客，其中不乏达官贵人，咱们一窝蜂吓跑肯定不行，而且贵人也不是傻子，不会买这么多香料放在手上，主要还得卖给那些有钱的地主老财。”

　　“还有价格要适当降一些，先保住命再说，不然等东市那群老驴子抽出身，咱们更没有活路。”

　　“左掌柜，这……价格多少合适，就算亏也要亏个明明白白吧。”众掌柜耷拉着脸，不情愿的开口道，让他们降价，不如在身上割块肉下来。

　　心疼啊，拔凉拔凉。

　　“在座各位有二十贯进货，有十五贯进货，还有的掌柜是当初的库存，依我看，不如定在二十贯如何，当然我也清楚，有些香料是后面花了二十五六贯进的，但事已至此，及时止损吧。”

　　“但终归亏不了太多，要是真砸在手里，那才叫亏，掌柜们以为如何？”左大福也犯难，这样双面应付的活，心里有些微微激动。

　　“这……”

　　茶室陷入沉默，唯有嘴巴发出啧啧声，伙计们守在门口，大气都不敢出，深怕发出声音，惹恼了在座的各位掌柜们。

　　众人面面相觑，左右顾盼，脸上充满了厌烦和焦虑。

　　“左掌柜，这价是不是太低了，现在市面上可是二十五贯，这白白损失五贯，大伙承受不起啊，全家老小就指望这点生计了。”其中一名掌柜开口道。

　　左大福眼睛带着寒光，香料价格下不了，自己脑袋就得搬家，沉声回击道：“各位！别忘了，你们手上的香料可不全是自己的，要是……呵呵，别说生计，脑袋还在不在都要考虑考虑。”

　　在西市做生意，背后没点关系，想要顺风顺水相当艰难。

　　大唐不允许官员经商，可这难不倒大家伙。

　　说句不好听的，就连守城门的郎官都有这方面的关系。

　　只是大伙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罢了。

　　就连老郑家当初也是靠着林东至背后的官爷。

　　只是现在不用，没办法，谁让他儿子神气，成了大唐的男爵。

　　“左掌柜，那我们事不宜迟，快快行动吧，再这样拖下去，怕……”

　　这些老东西各个富得流油，偏偏还整日哭穷，左大福颔首道：“各位掌柜，恕不远送。”

　　很快。

　　短短一个时辰。

　　市面有了香料售卖。

　　起初百姓还对这一现象感到新奇，纷纷掏出身家性命买，可越买越发现不对劲。

　　西市的香料怎么越来越多了。

　　俗话说得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伙计们总得有个三姑六婆吧。

　　一下子。

　　西市掌柜大肆卖香料的消息，传遍了西市犄角旮旯。

　　这一天，除了香料贩子生意不好赚，就连乞丐讨饭都比平常困难。

　　郑家香料铺。

　　富贵依靠在门框上，脸上笑得无比灿烂，嘴里嗑着瓜子，一副欠揍的神情喊道：“嗨，慢点，跑那么快干嘛啊，不就是香料降了嘛。”

　　路过的伙计没一个打理他，可富贵依旧乐此不疲。

　　“富贵，滚进来！”郑先享受着玲儿的亲手喂食，一双腿搭在胡凳上，头枕在玲儿充满弹性的大腿上。

　　糜烂的日子！

　　“少爷，就您这副嗓子，如同天……天下最好听的声音，俺这辈子能听到这样的声音也算值了。”富贵竖起一根大拇子，嘴里说着肉麻的话。

　　玲儿双腿一下子绷直。

　　如此肉麻话语，让她这个黄花大闺女羞的脸红，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郑先原本美好的心情瞬间跌落，手上的拳头捏的绑紧，咬牙道：“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再听见一次这样肉麻的话，老子把你的嘴缝上。”

　　“少爷，叫俺有什么事情吩咐。”富贵赶紧岔开话题，少爷说一不二，脑海瞬间闪过少爷给小花猪缝线，那叫一个整齐，就是女子家的绣帕都没有这么工整。

　　郑先坐直，狠狠瞪了一眼富贵：“你和大海找几个面生的伙计，带着香料去东市，记住了，有人问起，就说是胡掌柜家的，价格嘛就卖十五贯，别一次卖完，反正动静搞大就对了。”

　　“俺明白，这事俺干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俺这就去找大海。”富贵豪迈一语，接着向后院库房的位置走去。

　　……

　　东市酒楼。

　　四名掌柜分别按主次位坐下。

　　“胡掌柜，你那妹夫干什么吃的，这点局势都稳不住，你看看，整个长安的香料市场都乱套了。”徐掌柜没有往日的矜持，这事处理不好，可不单单亏损这么简单。

　　“唉……这事能怪我妹夫吗，当初老夫就说过，一切小心为妙，你们呢，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还大摇大摆的让伙计在城门口显摆，西市那群家伙早派人盯着我们。”胡掌柜也被突来的变故打的措手不及，满肚子委屈无处诉说。

　　“呃……目前该考虑和那位爷怎么交代，当初这个办法你们三个可都没反对，咱三一个都跑不掉。”胡掌柜眉头凝重，崔文性格多变，轻者数落被骂个狗血喷头，重着……胡掌柜眼中带着恐惧，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脸上满是抗拒和痛苦。

　　回忆起了不好的东西。

　　正在四人冥思苦想时。

　　“砰！”

　　木门被重重一脚踹开。

　　崔文怒气腾腾一步一步走来，香料的事情他已经知晓，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

　　太子那里马上就要成功，眼看就要撤回议令，可西市又发生这样的事情，让他的心情快要炸裂。

　　而且西市的掌柜像发疯一样，在不停的降价。

　　“谁给我一个解释。”崔文语气冰冷到了极致。

　　最热的天气，胡掌柜等人如同进入冰窟一般。

　　唯有不知疲倦的蝉鸣声和伙计额头上的细汗，证明目前正是夏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