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率领大军由濮州度过黄河,一路攻城拔寨,所向披靡,将魏州四围州县的叛军清理干净,派遣张高率领其所部兵马攻打魏州城,贺兰敬从旁助战。
谁知叛军顽强抵抗,张高所部兵马一开始作战英勇,见贺兰敬所部作壁上观,只知摇旗呐喊,不假援手,士气受其影响,懈怠下来,魏州城久攻不下。
王猛部下将领见之难受,听之来气,一起走向中军大帐,请缨出战。
王猛坐于中军大帐,跟陈亮、郭凯研究围攻邺城的战事,见手下主要将领气势威威而来,深知有事。
郭凯引着将领们坐了下来,递上茶水,摆上笑脸,道:“你们今日来的这么齐,是有事吗?”
孙有望站起身来,道:“大帅,张高、贺兰敬所部加起来近七万兵马,一个小小的魏州城攻了这么多天都没攻下,看着别扭,想着生气,不如派我上吧,保证三日之内住进魏州城。”
王猛端起茶杯,敬向将领们,微笑道:“来,大家喝口水先,有事慢慢来,不用急。”
伸手不打笑脸人,孙有望坐了下来,喝过茶水,静坐一旁,只等王猛开口,允若他攻打魏州。
陈亮见将领们精力旺盛,就想出战魏州,建功立业一番,很是高兴,道:“孙将军,你可听说过霸王项羽的巨鹿之战乎?”
赵先求笑答道:“军师,巨鹿一战,六国联军打破了大秦虎狼之师不可战胜的神话,秦国从此败亡,身为好战将领,那有不知道的道理。”
孙有望说道:“巨鹿之战,项羽率领五万楚军对战王离、章邯率领的四十万秦军,以少胜多,击败秦军,让那句‘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话语一语成谶,妇孺皆知。”
王猛将将领们看了一眼,微笑道:“五万对战四十万,兵力如此悬殊,楚军光靠勇猛,就战胜了比自己强大八倍的敌人,好生威猛!”
陈亮听之,呵呵一笑,笑声让将领有些不解。
邱文弓问道:“大帅,军师,你们怎么笑的这么勉强,难道孙将军说的不对,可书里边都是这么说的。”
王猛答道:“巨鹿之战,的确是项羽的天才之作,但是不是真的仅凭七万楚军就战胜了四十万秦军,有待考究,不可擅下结论。”
程颖笑道:“大帅,我书读的少,你就跟我们讲讲不。”
王猛笑答道:“大家可知道‘破釜沉舟’这个成语?”
乌子虚喝过一口茶水,答道:“大帅,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
王猛道:“不错,就是这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给了我遐想的空间。”
刘明辉欢喜道:“大帅,我知道了,他项羽之所以破釜沉舟,是由于部队里有其他诸侯联军,军心不齐,斗志不一。”
“还是小刘先回过味了。”
陈亮微微笑了笑,接着道:“王离率领长城骑兵南下,围攻巨鹿的赵军,围城不攻,坐等其他前来救援的叛军前来送死。陈泽胆小怕事,试探性地带着五千兵马前来救援,结果全军覆没,身死。各地前来驰援的其他诸侯起义军鉴于此,怕重蹈覆辙,作壁上观,坐等事态变化。
前来驰援的楚军将领项羽跟统帅宋义不对付,项羽斩杀了宋义,率领楚军北上救援巨鹿。楚军跟王离的骑兵遭遇后,一番交战,楚军略占上风,其他的各路诸侯见状,立马回复勇气,趁机加入了战场,并推举项羽为联军统帅。
项羽打仗是把好手,深知联军中的各路诸侯各怀私心、斗志薄弱,生死攸关的时候不一定会听他的,要是率领他们正常地与秦军作战,绝有可能面临一个一败俱败的局面,大家都做鸟兽散,谁也不肯为他卖命。为杜绝此等事情发生,项羽才来了个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为了活着,岂有不卖命之理。”
王猛站起身来,道:“要是没有其他诸侯兵马的参战,七万楚军就是再勇猛,也绝非四十万秦军的对手。”
走下台阶,接着道:“巨鹿之战,单凭人数而言,双方的兵力人数旗鼓相当,不相伯仲。项羽率领的楚军,主要面对的是王离部分围城打援的骑兵,人数绝不过十万。而楚军身后,却有二十万诸侯联军,巨鹿城内还有不少赵国的守城部队。
先前的几番交手,楚军胜出,也不是完全依靠楚军的勇猛无敌。
要知道,王离率领的北部长城兵马,主要是抵挡匈奴的大秦骑兵。在那个时候,骑兵虽配备了弓弩,是没有安装马镫的,战力不过现在骑兵的两成左右。于战场之上,算是辅助兵种,一旦交战,冲锋陷阵于两翼或后方作战,用于侦察和偷袭,而不适合阵地作战。
而项羽的楚国步兵,是以当年起事时的八千江东子弟为核心,是楚国的绝对主力,相对秦军骑兵将士来说,项羽明显占有士气高涨之优势。
项羽的楚军跟王离的骑兵遭遇后,楚军略占上风,作壁上观的诸侯义军立马回复勇气,趁机加入了战场。项羽再不是以五万楚军对战十五万联军,而是以近三十万兵马围攻王离十五万人马,以多胜少。
战斗打响,六国联军猛攻章邯军与王离军的结合部,彻底破坏了秦军运送粮草的甬道。章邯率军援救粮道,正中项羽之计,联军以逸待劳,全线出击,一举击溃了章邯军。秦军粮道一断,王离军被孤立了,形势逆转,出现了一个反包围,变成诸侯联军包围王离所率领的秦军。项羽最擅长野战,见时机已到,集中兵力,猛攻王离军。一日九战,王离军抵挡不住,落败,章邯余部内外交困,于殷墟投降项羽。至此,秦国的雄武之师,再也没有平定反叛的能力,天下巨变。
项羽作战英勇,不惧强敌,歼灭王离所部兵马,逼降章邯,让秦国的军事力量名存实亡。巨鹿一战,破釜沉舟之生死一搏的英雄气概值得肯定,但也并非他一人之功劳,若是没有其他各路诸侯联军,自绝退路,并非取胜之道。”
陈亮见王猛停了下来,接话道:“兄弟们,你们不畏强敌、勇于战斗的勇武之气值得赞许,但也别忘了,叛军势大,不是我们一支兵马可以击败的。大帅之所以给你们讲起霸王项羽的英雄事迹,只是想你们明白,身边的友军即可以是盟友,也可以是敌人。一旦配合好了,可以同进同退,一旦配合不好,也就是一败俱败,一轰而散。我们南征北战这么久了,应该深知,外行谈谋略,内行讲补给。谋略再好,士兵再怎么视死如归,要是空着肚子,两天下来就会缺乏战力。”
李恽道:“大帅,范阳的援军马上就要到了,若是留着魏州城给叛军,让其跟邺城形成掎角之势,岂不危险?”
陈亮笑答道:“小李,魏州对叛军来说,可为战略要地,失之,邺城败局已定,范阳的叛军也就没必要南下驰援了。大帅之所以没有催促张高将军攻下魏州城,就是等着南下的叛军来抢,于城外一举歼灭南下的叛军。对叛军来说,我军没有攻下魏州城,就是希望;攻下了,就是绝望,有希望怎比没有希望好吧!”
马乃新笑道:“大帅,军师,末将们就是缺根弦,还得好好修炼智慧。”
王猛端起茶杯,敬向将领们,道:“你们这几天好好休整,一旦叛军南下,用尽浑身解数断其粮道,让他们成为无米之炊的巧妇,不战自溃。”
将领们端起茶杯,敬向王猛跟陈亮,道:“是,大帅,末将领命。”
陈亮喝过茶水,道:“兄弟们,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回去好好整顿防务,休整兵马,坐等范阳叛军南下,一举歼灭之。”
“是,军师。”
将领们向王猛行礼话别,出得中军大帐,欢喜而去。
王猛送走将领们,道:“郭大哥,昨日探子回报,怎么说的?”
郭凯答道:“周秉正得到朝廷秘密嘉奖与册封,已集合兵马,准备南下,不过半月就可到达魏州城下。”
王猛道:“好,抓住这些时日,派出军士,摸清楚相州地形,画下来。记住,要精确到每一座山丘、每一条河流、每一块平地、每一片树林,在什么位置,可以起到什么作用,绝不可模棱两可。”
郭凯道:“是,大帅。”
陈亮等王猛坐了下来,道:“大帅,平定了叛乱,就是巩固北疆了。要不留安思景一条生路,让他逃回幽州,引漠北兵马来援,一举平定北方隐患得了。我军现在兵锋正盛,有能力跟漠北骑兵一较高下,将他们消灭在长城防线之内,好过跨过长城,到大漠深处去找他们。”
王猛听过,笑了笑,道:“有能力消灭安思景,却故意将其放过,朝廷定会勃然大怒的,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陈亮笑道:“一旦将安思景消灭在了邺城,就代表着叛乱已平,朝廷定会迫不及待地收缴兵权,以免再出意外。可漠北不平,天下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太平,更别说长治久安了。百姓久经战火,厌恶战争,若不能师出有名,实难跟漠北一较高下。与其处于被动,不如借安思景之手将漠北骑兵引来,在长城内将其击败,总好过日后深入漠北腹地-找他们决战强。”
王猛想了想,道:“好,就听军师的,等消灭了周秉正的南下大军,你我就来个青梅煮酒论英雄,麻痹大意一次,让安思景悄悄地遁逃,神不知鬼不觉。”
陈亮笑道:“这样一来,你我即可顺理成章地辞去军中要务,颐养天年了。”
郭凯不解,苦言道:“大帅,军师,你们想得这么美好,谁来收拾漠北那个难摊子啊?”
王猛起身,拍了拍身边两个孩子弓虎与牛豹儿的肩膀,向中军大帐外走去,边走边说道:“怕什么,余清老前辈留给你,符卿书留给郑经,刘文心留给白谷,顺其自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郭凯一脸懵逼,目送走王猛跟两个孩子的背影,向着陈亮问道:“军师,大帅这是什么意思啊?”
陈亮见茶杯里还有些茶水,喝过,将杯子递给郭凯,道:“邺城之战打完,大帅的戎马生涯就到头了,日后就靠你跟白谷、郑经、黄宗他们了。”
郭凯便起身给陈亮倒好茶水,递给陈亮,道:“军师,这是为什么啊?”
陈亮接过茶水,喝了一口,答道:“一个将领的权利大到能威胁皇权时,要么造反,要么解甲归田,不然只有死路一条。你家大帅一心想图个天下太平,自然不会造反,唯有解甲归田了。你难道看不出来,他将所部兵马划分给你、郑经、黄宗、白谷四人,不正是在为归隐做准备吗!”
郭凯听过,沉默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