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遥见睢阳城,帆张锚起半日程。
估客昼眠知浪动,舟人夜语觉潮生。
一片哀愁迎秋色,万里心伤对月明。
旧业将随征战尽,泥藏金鼓空留声。
尹子琪眼伤见好,提兵十数万,奔向睢阳,心中装满誓言,不攻下此城,誓不为人。
睢阳城残破不堪,城中粮草短缺、军备不整,守城将士早已伤残过半,唯有爱国之心从未动摇。
叛军至,安营扎寨,出动兵马数万,对着睢阳城猛扑,血雨腥风起。
守军没让尹子琪失望,固城而守,顽强抵抗,击退叛军一波又一波的疯狂进攻。
太阳西落,叛军鸣金收兵,守军偃旗息鼓,借着夜色,好做休整。
第二日,攻、守双方吃过早饭,以城墙为界,金鼓轰鸣,箭头如雨,血水翻涌,火海滔天,激战不休。
一方进攻,猛冲猛攻,前仆后继;一方防守,死防死守,同心同德。
送走太阳,迎来月亮,尹子琪见今日流的血够多,将士们够疲累,便来了个爱兵如子,一声令下,让将士们撤下城墙,退守营帐,只为来日再战。
随着时光的流失,固城而守的官军人数一天少过一天,前来攻城的叛军人数一天多过一天,真是‘此消彼长’,难舍难分。
睢阳城中的守军,粮食开始短缺,物资开始匮乏,将士们饿的饿死,战的战死,病的病死,非死即伤。
守将们忧心忡忡,暗暗流泪,每天除了见到前来攻城的叛军,见不到一个前来同情的友军。
随着伤员的加多,能战的将士人数骤减,张行跟许令威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派出人马向外求救。
考虑到出城求援之路路途坎坷、艰险难行,且得忠心不二,南齐云成为了不二人选,彭城顺便成了求援的首选之地。
张行将能战的兵马分成三组,自己负责坚守东、北方,许令威率队坚守西、南方,大将南齐云率三十名骑兵冲出城去求援。
南齐云不负众望,带着三十将士半夜冲出城门,厮杀一路,冲出叛军的重重围堵,奔向三百多里外的彭城求援。
驻守彭城的彭城刺史许叔骥,早已听过张行、许令威、南齐云等将领的英雄事迹,认为许令威、张行等人的名声、威望和功劳业绩早已超过了自己,怀着妒忌之心,面对南齐云的慷慨陈词,无动于衷。以自己的主要职责是坚守彭城,顺便监视一下贺兰敬的不轨之心为由,拒绝出兵相救。
为了打发南齐云这个穷途末路的叫花子,许叔骥慷慨解囊,取出千匹布加以相赠,来个敷衍、搪塞过去。心想,往后就是睢阳城失守,告到皇帝那里,此事也将与自己无关,他从未想过见死不救,只是力不从心。
尚武跟荆楚等将领一见,对着许叔骥道:“大人,睢阳城缺的是粮食跟兵马,你给人家布匹做什么?”
许叔骥两眼一横,道:“你们懂什么!正国大将军为了守住彭城,连老命都搭上了,要是叛军来攻,彭城丢失,我们拿什么向朝廷交代。”
尚武跟荆楚听后,连连摇头,叹息道:“你不派兵马、不出钱粮也就算了,何故还要用布匹来加以羞辱。”
南齐云见着布匹,咬牙彻齿,就想将布匹塞进饥饿的肠胃。可那不是粮食,吃了不仅有害,反而无益,况且也咬不动。
南齐云失望透顶,再也顾不上许叔骥的官职比自己大,兵马比自己多,张口大骂一顿,愤然离去。
想着睢阳城中,那些忍饥挨饿、坚守待援的兄弟们,南齐云怀着美好的渴望,跨马扬鞭,向着几百里之外的临淮奔腾而去。只希望,天下一家,那贺兰敬能跟许叔骥不一样,不看僧面看佛面,伸出援助之手。
贺兰敬见南齐云到来,很是热情、客气,盛情款待,为南齐云接风洗尘,却只字不提出兵相救睢阳之事。
南齐云见贺兰敬无相救睢阳之心,拿出文人才有的花巧心思,大义凛然地说道:“贺兰将军,睢阳与临淮近在咫尺,两地唇齿相依,若睢阳失守,临淮也将危在旦日,请大将军三思。”
贺兰敬知道南齐云是一员难得的虎将,便想留于身边,据为己用,装出满怀同情心的模样,脸装忧伤,道:“齐云将军,你出来这么多时日了,睢阳城保不齐早已沦陷。要是我贸然出兵,叛军来个围攻,以后这临淮之地,朝廷拿什么来防守啊!”提起酒壶,给南齐云倒上一杯美酒,接着道:“齐云将军,先吃,吃饱后,再从长计议。”
南齐云听过,看着满桌的酒肉,含泪道:“我南霁云出来的时候,睢阳城内的人已经有一个多月没东西吃了。我即使一个人想独享美食,道义上不忍心这样做,即使吃进口中,也咽不下去。”
说完,拔出佩刀,一刀割向自己的手指,中指掉地,鲜血淋漓,拿给贺兰敬看,道:“主帅之命不能完成,叛兵不能扫平,国家不得安宁,请留此指以示人之心,归报主帅,与城池共存亡。”
满座的人见南齐云义薄云天,非常震惊,非常感慨,倍感羞辱,掉下眼泪。
贺兰敬见此,留住南齐云在自己军中效力,那是不可能的了,无动于衷,转身离开。
南齐云见此,心怀绝望地离开饭桌,出得将军府,带着手下出得城去。
在临出城的那一刹那,南齐云心中血海翻涌,倍感世间太过无情,张开弓弩,一箭射向不远处的佛塔,箭头穿入砖头过半,回转身,对着城门大喊道:“吾归破贼,必灭贺兰,此矢所吾志也。”
南齐云离开临淮,心怀希望、身装绝望,四处奔走游说,就是无一人愿意相帮,都把他当成了瘟神。
面对那‘无人愿意问津’的尴尬境地,随从们都劝谏南齐云,再也不要向他人求助了,免得丢人现眼。
南齐云虽口中答应了下来,可一想到远在睢阳的兄弟们,每走到一个地方,还是情不自禁地跑去求援。
世间的大人物可以做到自私自利、见死不救,可小人物还是有些同情心的,到了真源,李贲送马百匹,在宁陵宿营时,城使廉坦赠送三千兵马。
南齐云很是高兴,给他俩除了送以泪水,就是俯首作揖,称谢不止。
睢阳城中,在南齐云四处奔走求援期间,饥饿的将士们将自己的战马杀了,将城内的茶叶、纸张吃了,将天空的麻雀网罗了,将土里的老鼠也挖掘了,将保护身体免受伤害用的皮质铠甲煮烂了,最后实在饿的不行,对着那些树皮生出了情感。
终于,树皮也吃的差不多了,将领们无法忍受饥饿,一个商量、计议,向许令威与张行劝谏道:“大人,将军,我们要不往东撤吧!这样下去,就算不被叛军杀死,也会被饥饿弄死。”
张行与许令威相互对看一眼,望着那些黑瘦干枯的面容,不忍心地说道:“兄弟们,睢阳乃江淮之屏障,要是落入敌军之手,叛军定会挥军南下,长驱直入,到时江淮陷落,千万百姓必将遭其屠戮。况且都这个时候,你们都饿成这样,哪还有力气长途跋涉,估计出城没走多远,就会遭到叛军的围追堵截,死于刀剑之下。”
尹子琪跨马来巡视,见睢阳城楼再也见不到能够站着的士兵,深知守军已无能为力了,便再次下令围攻。
南齐云带着三千兵马,在返回睢阳城的途中,被叛军发现,经过一场场的血战,才见到睢阳城,也正遭受叛军围攻。南齐云见自己兵寡,且是睢阳城看得到的希望,便带着兵马隐藏起来,等到天黑回城。
叛军誓要攻下城池,太阳西落以后,虽停止了进攻,但将城池围了个水泄不通。
南齐云见无机可乘,硬着头皮,带领将士们冲向敌军。
一路冲杀,冲破叛军重重围追堵截,士兵大多战死,入得城内的士兵仅剩千余人。就是这样的艰难状况下,南齐云还是顺手赶着从叛军手里抢夺的几百头牛羊入城。
许令威、张行见着南齐云归来,部下兵马不到一千,问道:“堂堂大夏国,就没有人愿意相助,天理公道何在?”
南齐云硬咽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们畏惧叛军,从未想过为了我们的功业而牺牲他们自己的利益,何来天理公道!”
许令威站起身来,大声道:“兄弟们,天理昭彰,疏而不漏,当今陛下英明神武,定会为睢阳主持公道的。”
全体将士对着西边就是一拜,大声道:“华夏传承,以德为先,以忠为守,忠君爱国,千秋万代。”
言语落,夜色极为寂静,雷万春带着手下兵士,杀牛宰羊,让全体将士吃了一顿从未有过的美味佳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