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跨马一十字路口的正中央,见着一女人艰难地跑了来,看到自己一身铠甲太过耀眼,眼睛里装满寒意与胆怯,慌慌张张地朝着来时的路跑了去。
王猛甚是不解,就想论个明白,连忙追了上去,问道:“姑娘,我又不是魔鬼,你怎敢如此怕我!”
姑娘跑不过王猛身下的马蹄,停了下来,苦言道:“你是当兵的。”
王猛苦笑道:“当兵的这么可怕吗?又不吃人。”
姑娘听到‘吃人’二字,心凉眼寒起来,颤栗道:“我见过那些当兵的,饥肠辘辘,见到我,就好像见到了一顿美餐,极为上心,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
王猛听后,很是难过,问道:“姑娘,你这是从那里来,打那里去啊?”
姑娘轻声答道:“我从睢阳来,到京城去。”
王猛问道:“京城有亲戚吗?”
姑娘小声道:“没有。”
王猛道:“那干吗要去京城啊?这么远。”
姑娘粗言道:“我想去京城问问皇帝,睢阳过的那么苦,他为什么不管管。”
王猛苦言道:“睢阳周围那么多州县,怎么,就没人去睢阳光顾过,关照过?”
姑娘眼泪流了出来,硬咽道:“我逃出城的时候,在路上见过几个来探路的,他们一见到叛军的身影,两眼失去了光芒,立马躲藏起来,身子瑟瑟发抖个不停,望了望,灰溜溜地逃走了。”
王猛道:“哦,是这么回事啊!我知道了。”
姑娘跟着王猛走回十字路口,见着四通八达的道路,小声问道:“你知道那条路通往京城的吗?”
王猛将天空的太阳望了一眼,回道:“太阳东升西落,现在是下午,你朝着太阳的方向走就是了。”
姑娘对着王猛就是微微一躬,小声道:“谢谢!”
王猛正要扬鞭东行,感觉后边有个声音,回头一看,那姑娘在大道上砰的一下消失了,好像被什么东西活吞了似的,毛发都没留下一根,惊得王猛双泪横流。
王猛从恶梦中惊醒,放眼一望,天已大亮,连忙起身,出得房门,寻找陈鲲去了。
陈鲲正在院子里操练武艺,见王猛走来,问道:“哥,早饭还没做好,你喝杯茶先。”
王猛道:“你现在就去将郑经、郭凯他们叫来,商议出兵虎牢关之事,顺便派人去偃师告知黄宗元帅一声,让他速速派人去亳州,让亳州刺史驰援睢阳战事。”
陈鲲道:“哥,你不是说再过两天攻打虎牢关的吗?”
王猛大声道:“过什么过,就今天,快去。”
还未等王猛坐在院中喝过两杯茶水,刘文心、郑经、郭凯、邱文弓、赵先求等将领相继到来。
王猛见人多,离开凳椅,往地上一坐,众将领效仿之。
王猛见大家都坐了下来,对着陈亮道:“军师,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姑娘从睢阳逃难而来,被土地爷活生生地吃掉了,毛发都没剩一根,极其可怕。”
陈亮道:“大帅,你是不是担心睢阳缺粮,城中将士为了精忠报国,乱来啊!”
王猛苦言道:“军师,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下,拿人当军粮的,古时是有过先例的。”
郑经道:“大帅,这种违背人伦的事,决不能让它发生。虎毒不食子,何况人乎!”
陈亮道:“大帅,要想杜绝此等事件发生,必须派兵驰援睢阳城。那些人以万余兵马对战叛军十几万,坚守了这么久,已是无双国士,真怕他们走到穷途末路时,干出这灭绝人性的事来。”
王猛见陈鲲走来,问道:“我让你派人传信黄宗元帅的事,办好了没有?”
陈鲲坐了过来,答道:“办好了,六百里加急。”
王猛听过,站起身来,对着全体将领们道:“本打算过两天再发兵攻打虎牢关的,但昨晚一想,还是今天出战比较合适。尹子琪刚发兵睢阳,要他什么事都没做成,就回援商都,我想他不会甘心。”
郭凯道:“大帅,早就该攻打了。我们既然选择了参军入伍,成为军人,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用不着怜惜的。”
王猛道:“好,今日就开启反攻的征程,攻打虎牢关。”
将领们立马起身,齐声道:“诺!”
王猛道:“军师,你布置任务吧。”
陈亮被郭凯扶上座椅,转过身,温言道:
“兄弟们,你们的任务,跟上次安排的一样。
郑经将军还是总指挥,总览一切军事行动。
郭凯、刘明辉,负责投石车,轰击城内的叛军,阻止叛军快速增援城楼。
赵先求、周指望,负责浮桥铺盖护城河。
邱文弓、马乃新,负责云梯,攻打城楼。
朱大咖八兄弟负责弓弩,覆盖住城楼的叛军。
袁健儿、李恽,负责攻城车,攻破外城门。陈鲲、程颖、乌子虚、喜鹊等人带兵从地道攻入城内,夺取内城城门,一定要坚守住。
一旦城门攻破,孙有望,你立马率领骑兵攻入城内,一旦叛军逃窜,能追多远就追多远。
大家都明白了没有?”
众将领齐声道:“末将领命。”
王猛道:“郭凯,刘明辉,投石车都试过了没有,最远距离是多少?”
郭凯道:“大帅,都试过了,一百五十丈,远近误差一尺左右。”
王猛道:“好,一举夺取虎牢关,迅速东进,攻下商都、汴州,再以汴州为据点,来个围点打援,将从睢阳回援的叛军尽数消灭在汴州城外。能做的到吗?”
众将领一个大声回应,道:“保证完成任务。”
王猛道:“好,大家回去吃好早饭,带好自己的部下与器械,进军虎牢关。”
“诺!”
众将领出。
王猛让卫兵端来早饭,同着陈亮坐在一起,吃了起来。
陈亮吃下一个饼,喝了几口稀饭,道:“三爷,临淮的贺兰敬,亳州的闾秋晓,自私怕死到了骨子里,绝非善类,就怕他们不服从调派,对睢阳见死不救。”
王猛放下筷子,道:“附近便于调动的兵马,就那两处了,只希望他们能发发善心,以国家的利益为重,驰援睢阳吧。要是他们真就自私怕死、见死不救,也只好让元帅亲自去处决他们,从此树立威信了。”
陈亮道:“哎!要不是京师就在后方,我真想带领将士们去会会张行、许令威、南齐云他们,请他们喝杯酒,那都是些可爱可敬的人!以几千兵马,对战十几万虎狼之师,能坚守这么久,已是战争史上的奇迹了。”
王猛叹息道:“谁说不是!就因为有这些人,大夏国才能摆脱厄运,重新振作起来。跟他们比起来,我们真是自愧不如啊!”
陈亮对着天空就是一躬,垂首作揖道:“上天,拿出你们的慈善之心,护佑他们吧!大夏国不能没有这些忠诚为国的勇士。”
王猛道:“军师,上天除了星辰,就是风雨、雪朵、冰雹,没必要求它。对它来说,好人、坏人都是人,都该相帮,都能相弃。正所谓,万法同宗,众生平等,何来彼此之分。”
陈亮笑道:“好,不求它,求人不如求己,何况它还不是人,不通灵性。”
王猛见陈亮放下了碗筷,站起身,道:“那我们也出发,押运粮草去。”
“好,出发,今晚就在虎牢关过夜。”
陈亮被王猛搀扶着,向大门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郑经一个吃饱,全副武装,带着所有兵马,浩浩荡荡地朝虎牢关开进,军容整齐,队列有序。
承德军全体将士来到虎牢关外,什么道理都不想讲,一个铺展开来,对着眼前的成皋城猛扑过去。
投石机将巨石扔进城内,弓弩手将箭雨射向城楼,护城河上很快就铺上了浮桥,云梯快速地向城墙靠近,攻城车上的大木桩不停地撞击着城门,陈鲲、程颖、乌子虚、喜鹊等将领带着一万来步兵,从地道里快速地潜入城内,对着内城墙下的叛军狂冲猛杀。
刹那间,城内城外,杀声震天,血水横流,浓烟滚滚,火龙腾飞。
由于王猛的准备工作做的太到位,将士们又看不见生死,成皋城的西城门很快就被攻破,孙有望率领三万骑兵穿过城门,杀向城内。
叛军见官军-身形如猛虎,气势如洪水,实难匹敌,便放弃抵抗,朝东门溃散。
郑经见叛军慌不择路,一声令下,孙有望得令,率领大军从西门追杀叛军至东门,再从东门追杀叛军至汜水河西岸,再同着叛军一起渡过汜水河,追赶着叛军奔走三十余里,将叛军的尸体留下一路,才鸣金收兵,返回虎牢关。
郑经率领将士们刚将清理好战场,王猛同着陈亮押运粮草到来,进入城中,一个安置好粮草,忙令士兵杀猪宰羊,拿出陈年美酒,犒劳三军,对死伤者嘉奖抚恤,不在话下。
将士们端起酒杯,对着西边就是一个礼敬,愿誓死效忠华夏的美好山河。
酒过三巡,喜鹊欢闹起来,端着酒杯走到陈亮的身边,说道:“军师,你博览群书,今日借着酒兴,给我们讲个故事不?”
陈亮跟喜鹊的酒杯就是一个碰撞,一口尽饮,道:“好,今日就跟你们讲个真实的故事。”
王猛一个鼓掌,众将士跟随,掌声一片,热情非凡。
陈亮等掌声停了下来,道:“我九岁的时候,跟我奶奶出去捡稻蕙,撞见一个老兵回家。”
程颖问道:“老兵,多老啊?”
陈亮答道:“十五岁从军出征,那年八十,你说有多老。”
众人默不作声,陈亮接着道:“老兵见到我奶奶,问道,我家里还有什么人啊?我奶奶无言以对,很不耐烦地朝远处一指,回道,你自己看去吧。老兵遥遥望去,只见松柏成林,坟墓垒垒。”
王猛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陈亮回道:“老兵心怀希冀,话别我们,走近早已荒无人烟的屋宅,不料一只野兔从狗洞钻了进去,几只野鸡从屋梁上飞了起来。推门而入,庭院里长满野生的谷物,早已荒废的枯井铺满野葵。”
王猛道:“那老兵不是很伤心。”
陈亮答道:“老兵好像没有感受,将野生的谷子舂成米,做成饭,将野葵摘下来,洗好,做成菜。吃过以后,发现有多,端着那残羹冷炙,来回走动。”
郭凯道:“为什么啊?”
陈亮答道:“因为老兵不知道该不该将它扔掉,心里犯着难。扔掉吧,又觉得可惜,自己亲手做的。不扔掉吧,又不知能留给谁。”
郑经问道:“那到底是扔掉了,还是留着了?”
陈亮答道:“老兵端着残羹冷炙,走出房门,向东方望去,你们知道他望见了什么吗?”
将领们齐声问道:“望见了什么?”
王猛接话道:“除了手中那顿顿吃不完的剩饭剩菜,还有就是泪水落满衣襟,其他空无一物。”
将领们一声叹息,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