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看千山,脚注万水,王猛、陈亮快马扬鞭,从济州出发,视察民情一路,回到汴州城。
入得城门,王猛遇上一人,非常高兴地下得马来,送上一个拥抱,唤来一声“姐夫”。
王猛牵着颜勖的手,喜悦道:“你怎么来了,你姐在京都,知道不?”
颜勖笑答道:“昨日下午刚见过。”
王猛傻傻一笑,很是不解,道:“京师离这里不止一日路程,你小子乱讲。”
小男孩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笑道:“王叔叔,京师相见不可能,那就是在这里相见的了。”
颜勖对小男孩微微一笑,问道:“那家的小孩?这般聪慧,叫什么名来着?”
小男孩笑道:“我叫路子引,你呢?”
颜勖言语调皮,答道:“我呀,姓颜,名勖。”
路子引微笑道:“那往后就叫你勖哥哥了。”
陈亮见王猛脸色不好,插话道:“那怎么能成,得叫叔叔。你叫他姐夫为叔叔,叫他却是哥哥,平白无故地让他矮了一辈,不成。”
路子引说道:“勖叔叔。”
颜勖道:“这才是好孩子来着,懂事。”
王猛将马缰交给颜勖,问道:“来这里多久了?”
陈亮接话道:“这小子早就在我们军中了。”
王猛生气道:“这个老郑,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陈亮笑道:“你可千万别让他戒酒,他会受不了的。”
颜勖道:“姐夫,我姐说,过两天她就去姑苏,让我送她。”
王猛听过,心里左右不是,不知如何为好,道:“你觉得呢?”
颜勖摸了摸后脑勺,转向陈亮,嬉笑道:“军师,你帮我想想。”
陈亮笑答道:“你姐夫的家事,我想不来。不过吗,大战在即,回姑苏住着也挺好的。”
颜勖问道:“军师,大战,打那里啊?是要攻打邺城吗?”
陈亮道:“你是老郑带的兵,问他去。”
颜勖翘着小嘴,道:“问他,怕又是白问,动不动就叫我问我姐夫。”
路子引笑道:“勖叔叔,你姐夫不就在身边吗?”
颜勖喜声道:“姐夫,我都参军这么久了,让我跟着出战怎么样?”
陈亮接话道:“小勖,这个你问你姐夫没用。你是郑经带的兵,他说你行,你就行。”
颜勖笑道:“军师,你得告诉我,怎样问他,他会说我行。”
陈亮笑答道:“二两酒,一只鸡腿,半碟牛肉,他准说你行。记得切莫少了,也切莫多了。”
颜勖不解,问道:“军师,为啥啊?”
陈亮笑道:“你姐夫定的规矩,不是论功行赏之日,军中全体将士,喝酒只可喝自身酒量的一半,老郑半斤酒就醉,当然只可喝二两了。”
王猛道:“军师,你这教导人贿赂上司,不是很好吧!”
颜勖笑道:“姐夫,二两酒就算贿赂上司,没听说过的。”
王猛无语,道:“你姐姐跟谁一起来的?”
颜勖答道:“颜卿姐姐,还有你师母。”
王猛听过,看了陈亮一眼,不再言语,加快了行进的步伐。
一阵欢快的脚步迈过,马蹄在汴州刺史府门口停了下来。
卫兵接过马缰,王猛付过车夫赶路费,让颜勖带着路子引娘俩找寻颜如心她们去了。
陈亮在王猛的搀扶下,走进府衙,跨过几个门槛,路过几个场地,来到后边的大殿。
皇帝正坐在大殿之上,同着郑经、黄宗、廉正、符卿书等人商讨事务,见王猛搀扶着陈亮进来,众人连忙起身,笑容满面,移步相迎,问好声不断。
王猛赶忙扶着陈亮迎上走近前来皇帝,伏拜在地,行礼问安,高呼:“拜见陛下,吾皇龙体金安!”
皇帝将王猛、陈亮扶起,跟王猛一起,搀扶着陈亮,坐了下来。
王猛等陈亮坐好,扶着皇帝坐了回去,道:“陛下,我与军师于回来的途中,遇到了两件事,需得陛下您来定夺。”
皇帝脸带微笑,道:“三弟,请说。”
王猛将陈亮看了一眼,陈亮开口,将路子引娘俩与国老汉的事情如实讲了一遍。
皇帝听之,两眼泪下,望向廉正,道:“老廉,你看怎么处理好?”
廉正起身,答道:“陛下,这等事情,臣一时也说不好。睢阳守军遗孀遗孤一事,不如先让现任睢阳郡守冉玠去一一加以查实,一并报上来,再加以处理。至于国老汉那种退伍军人,要不等平定了叛乱,国家安定了,新、老军人一起加以抚恤,以国策的形势落实下去。”
皇帝听过,对着身边的益王说道:“九弟,你明日就起程,先去睢阳通知冉玠,落实好睢阳守军遗孤遗孀一事,再赶往曹州县,拿掉曹州县令的头上乌纱,就地挑选一位有德有才的本地学子担任曹县县令,像国老汉那种为国无私奉献的英雄之家,一律免去劳役、赋税。”
益王答道:“臣弟遵旨。”
王猛起身,伏拜在皇帝的身前,道:“臣有罪,王猛陛下责罚。”
皇帝不解,道:“三弟,你何罪之有?”
王猛伏拜道:“臣未得朝廷批准、陛下允诺,私自放走崔乾佑、许叔骥等十恶不赦之徒,有罪。”
众人一听,除了陈亮,都傻了眼。
心想,这个王猛,要是不弄点事情出来,他好像就不舒畅似的。
皇帝起身,扶起王猛,道:“三弟,起来说话。许叔骥已是可有可无之人,放了就放了,没什么。”
王猛再拜起身,扶着皇帝坐了回去。
皇帝等王猛坐了下来,看向陈亮,道:“军师,你们放走叛将崔乾佑,可有什么说的?”
陈亮答道:“陛下,我军三万,与崔乾佑五万叛军精锐在汶上县城南交锋,一战下来,叛军遭到重仓,不到两万残兵败将,我军只需再奋力一击,就能全歼叛军。”
益王听过,不解,问道:“军师,既然如此,为何不乘胜追击,将叛军就地消灭啊?”
陈亮答道:“殿下说的极是。可殿下不知,要想攻破一座坚固的城池,攻城方的兵马至少五倍于守城方兵马,才算握有胜算。”
益王很是疑惑,道:“军师,你们不是在城外跟叛军交战吗?怎么又扯到攻打城池上去了?”
陈亮答道:“陛下,殿下,打败了崔乾佑的五万叛军,下一个交战之地就是兖州城了。兖州城向来是军事重镇,城池坚固,城中叛军且五万有余。要想短时间拿下城池,就得强攻,那伤亡定是无法想象的。”
皇帝疑问道:“陈爱卿,你是说,你们放过崔乾佑那两万来残兵败将,是为了顺利攻下兖州城?”
陈亮答道:“陛下明鉴。强攻兖州城,我军必定伤亡惨重,毋庸置疑。要是兖州城内有人做内应,打开城们迎我军进城,那坚固的城墙就有如虚设,拿下城池就轻而易举了。”
黄宗醒悟过来,道:“军师,那个许叔骥,莫不就是我军攻取兖州城的内应?”
皇帝道:“军师,黄宗将军说的可对?”
陈亮答道:“陛下,黄将军说的没错,许叔骥做了我军攻取兖州城的内应。”
郑经不解,问道:“军师,许叔骥狡猾奸诈,背叛了朝廷,怎会轻信你们。况且他守在城中,你们也没机会跟他接触啊?”
皇帝道:“是啊!爱卿,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陈亮答道:“陛下,大帅见崔乾佑无路可退,便跟他来个以谈判定输赢。崔乾佑见失败就在眼前,不想全军覆没,毕竟那些将士都是跟他出生入死过,便答应了跟我军和谈。和谈的结果就是,崔乾佑带着七千没有受伤的叛军西归,其他受伤严重的叛军全部归顺朝廷。”
符卿书接话道:“这样一来,你们不仅为朝廷日后招抚叛军树立了威信,也为后边许叔骥赢向朝廷投诚增强了信心。但你们是怎么跟许叔骥搭上线的?”
陈亮笑道:“符大人,不是有一万叛军投诚了吗!”
皇帝听到此处,笑道:“军师,你们莫不是以投诚的叛军为信使,进入兖州城,暗中跟许叔骥谈判?”
陈亮答道:“陛下说的极是。叛军中有个投诚的将领,叫熊元浩,感念大帅的友善,带着一千兵马逃向兖州城,代表我们跟许叔骥商谈此事。”
皇帝道:“军师,人心难测,你们就不怕他投而复判,入了城,不认账。”
王猛接话道:“陛下,熊元浩心里清楚,我们让他去说服许叔骥投诚,不是攻不下兖州城,只是为了减少伤亡而已。他可以不答应,要是答应了下来,而不履行承诺,无异于自掘坟墓,城破之日,就是他的埋骨之时。”
皇帝道:“你们给许叔骥开了什么条件?”
陈亮答道:“陛下,大帅答应事成之后,放他一条生路,其他将士一律可继续为国效力,过往功过既往不咎。”
皇帝还是有些难以理解,道:“许叔骥不是老实人,这就信了?”
陈亮答道:“陛下,许叔骥之所以愿意投诚,主要还是您之前的善举让他深受感动,觉得应该回报朝廷。”
皇帝没听明白,苦笑道:“我远在汴州,鞭长莫及,有什么能让他感动的?”
陈亮笑答道:“许叔骥丢失曲阜,投降叛军,陛下您仅仅下令抄没了他的府邸,没有迁怒于他的家人。许叔骥从熊元浩口中得知此事,感动得泣下沾襟,朝西而拜。”
皇帝听过,站起身来,欢言道:“没想到三弟那日的一个善念,换得我军将士数万的性命,好!崔乾佑虽为名将,日后有可能成为我军的劲敌,但跟我军数万将士的性命比起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放其北归,无足轻重。”
转过身,坐回龙椅,大声道:“王猛、陈亮放走崔乾佑、许叔骥等人一事,不仅无过,反而有功。”
众人一听,俯首道:“陛下圣明!”
益王见皇帝高兴,道:“皇兄,王猛跟军师一路舟车劳顿,不如让他们先下去,跟妻子儿女话个团圆。”
皇帝笑道:“九弟说的极是。三弟,军师,你们辛苦了,下去休息吧,有事明日再议。”
王猛扶起陈亮,向皇帝行礼作别,话别大家,出得殿门,向着小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