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卿书出得大殿,叫来秦越,将自己的想法一一告知。
秦越听过,集合两百衙差,让其脱去官服,化装成平头百姓,走向汴州城中的每一家酒楼。
衙差们领命,走进每一家酒楼,点上几个便宜的酒菜,跟那些妖言惑众之徒打成一片。
先来个分辨好坏,再来个顺藤摸瓜,打听他们的落脚之地,查访与他们往来的相关人等,求个将其一网打尽。
太阳落山,两百衙差相继回府,向秦越汇报情况。
秦越见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可以收网,向符卿书上报。
符卿书从郑经那里调来五百兵马,跟两百衙差一起,分成四大组,四十八小组,以刺史府为中心,向四面八方铺展开去。
秦越带着兵马,忙活了大半夜,汴州城里的作妖者尽数被拿下,无一遗漏。
符卿书连夜审讯,妖人们骨头很硬,将符卿书视若空气,吸进去,吐出来,把玩个不停。有些闭口不开,有些有恃无恐,有些还来个随意攀咬。
几个乌鸦从牢房的屋顶外啼鸣而过,牢中顿时寒气逼人,阴森恐怖。
符卿书听过乌鸦啼叫,假装不适,问其故。
年老监狱长答道:“鸦见月明,疑似天晓,故离树而鸣矣。”
秦越大喝道:“一派胡言!乡人有言,乌鸦预示死亡,叫声不断,定是该死之人不在少数。”
众妖人一听,都提心吊胆起来,人人自危。
符卿书见状,对着‘好客酒楼’里的说书先生说道:“言有悔,本官再问你一遍,到底是受何人指使,以说书为由,到酒楼胡说八道的?”
言有悔冷言道:“王猛将军击败叛军,有功于国,我身为大夏国子民,心生敬仰,说几句好话,难道有错?”
符卿书冷笑道:“言有悔,你就别嘴硬了,你我都是读书人,各自有多少道行,心知肚明。王猛将军在东平郡击败叛军崔乾佑部,我昨日方知晓,你一个四门不出的儒生,竟然早已知晓,还说的条条是道,像身在前线一般,难道你真有灵魂出窍之功不成?”
言有悔冷言道:“大人,信则有,不信则无。”
“好,我信你有。”符卿书转过身,对着秦越道:“秦捕头,言有悔先生说他有灵魂出窍之功,你去帮他证实一下。要是他真有这项本领,即刻放人,不得有误。”
“诺!”秦越跨步过去,一把将言有悔提起,朝牢房外走去。
言有悔受惊,大喝道:“符大人,草民有何罪,你竟敢草菅人命。”
符卿书笑答道:“我何时说你有罪了!只不过,我听说仙人有灵魂离体之能后,就能躲过任何灾祸,不死不灭。你既然也有此本领,自然是神仙来着,又何惧凡人的刀剑加身,又何来草菅人命一说。拖出去,将他的脖子砍上一刀试试,让大家看看什么是灵魂出窍。”
言有悔两腿一软,跪倒在地,大喊道:“我说,我说。”
符卿书冷笑道:“言有悔,晚了!我这里没有‘不见棺材不落泪’一说。你熟读圣贤之书,不好好教导后人学好不说,还为一己私利,蛊惑人心,误导世人,其罪当诛。拖出去,砍了!”
众妖人只见言有悔被秦越强行拖了出去,接着一声惨叫声传来,好似夹带着血水从言有悔脖子上喷涌而出的声音,皆瞠目结舌,乱做一团。
符卿书见牢房里凄冷一片,人人魂不附体,大言道:“你们既然有此能耐,知晓千里之外的事,自然也知道不说实话会害人害己了。我符卿书熟读圣贤之书,只知身而为人,当善言善行。你们要是再装神弄鬼下去,不说实话,言有悔就是你们的榜样。”
一瘦弱书生本就身体不好,刚被乌鸦的啼叫声一吓,现又被言有悔的惨叫声一吓,听过符卿书的言语,情不自禁地将裤裆尿湿了,淡淡的尿骚味在空中飘荡,一个传染,好多人都尿急了起来。
符卿书见秦越走了进来,将妖人们看了一眼,见个个不见棺材不落泪,再也留不住好心情,对着秦越道:“秦捕头,这些人都是半个仙人来着,早已是油盐不进,水火不侵,你帮他们挠挠痒吧!”
秦越答道:“是,大人。”
“你们别怕,秦捕头从来吃软不吃硬,定会跟你们好好相处的。”符卿书将妖人们看了一眼,走出牢房,扬长而去。
秦越将妖人们看了一眼,道:“符大人多读圣贤之书,什么事都讲个有凭有据、先礼后兵,不知道什么叫严刑逼供,你们骨头硬朗,自然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向前走上几步,接着道:“我秦越可没符大人读的诗书多,遇事就没那么多讲究,只认一个死理,对有罪之人,刑罚可以在前,赔礼道歉可以在后。从现在开始算起,以一盏茶的功夫为限,你们要是觉得自己无罪,就站出来;要是既无话说,又不是无罪之人,那只好让十八般刑罚跟你们聊天了。”
衙役搬来一把凳子,让秦越坐了下来,等着妖人们认罪伏法,改过自新。
出然意料,一盏茶的功夫过去,无一人站出来说自己无罪,更无一人说自己有罪。
秦越觉得可惜,对这些读书人不禁暗暗地敬佩起来,想好的刑罚不知先用哪一样好。
其实不是妖人们骨头硬、不怕死,只是利弊权衡摆在心里,以小博大才是最好的选择。心想,要是朝廷不跟他们一般计较,念及他们是读书人而来个从宽处理,就算大刑侍候,也只是一时的皮肉之苦,撑过去就没事。
可他们不知,人乃血肉之躯,在惨无人道的刑具面前,铁打的汉子也有挨不住的时候,何况他们还是柔弱书生居多,只知春暖花开是为美,不知积雪之下藏有冰。
秦越再三劝导,言语恐吓,妖人们就是不理会,好似死扛到底就是唯一的出路。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特别是那些吃生米长大的孩子,秦越被逼无奈,想起动用刑罚来。
都说饭捡满的端,柿子捡软的捏。
秦越深知其理,将刚才那个尿了裤子的瘦弱书生提了出来,双眼一闭,让衙役一套刑罚侍候。
瘦弱书生跟大刑殊死搏斗一番,实在忍受不了肉身所带来的痛苦,不敌,如实招了出来:
“大燕国驸马李康年,见崔乾佑兵败东平郡,深知王猛用兵如神,欲除之而后快。战场上交锋不过,只好来个反间计,借刀杀人,以大夏国皇帝的手除之。”
秦越听过,命令衙役将那个瘦弱书生从老虎凳上放了下来,道:“你这是何必呢?早说晚说不都是说,非得让我做回恶人你才舒心,可惜了这一身白嫩的皮肉!”
一个汉子见事情已败露,株连之罪已成事实,心无恐惧地站了出来,道:“我们之所以不说,是李康年将我们的家人抓了去,以此为要挟。若我们不听他的安排,将事情办好,或是事情败露说出幕后指使,他就让我们的家人没一个好活。”
秦越听过,快语道:“你看看你们,圣贤书都读到屁股眼去了,还不如我一个没读过几本书的野汉子。你们难道不知他们是叛军吗?难道不知他们一日不除,天下就永无宁日,百姓就得永远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吗?相帮他们,就是为虎作伥,荼毒天下,你们对得起自己的良知吗!”
一书生走了出来,道:“天下人的命是命,家人的命也是命啊!我们落难的时候,别人除了说我懒,活该以外,看都懒得多看一眼,同情心都被狗吃了。”
秦越苦笑道:“你们错了,好心好事从我做起,难道你们的先生就没有教过你们吗?你们相帮叛军,为虎作伥,天下百姓苦不堪言,难道这就是你们送给他们的好话,送给他们的同情心?你帮了别人,别人就算不帮你,至少在他们没有忘记恩情之前,不会加害于你。”
一汉子跳了出来,道:“你说的倒是轻巧,要是没有忘恩负义,又何来恩将仇报!”
秦越笑道:“你说的没错,可忘恩负义者少,恩将仇报者少之又少。何必为了那不值一提的少许人,而将值得一提的劳苦大众冷眼视之呢!本末倒置,不值得。”
那个受刑罚的瘦弱书生叹息道:“难道我们都错了?”
秦越答道:“你们当然是错了!就我所知,有国才有家,国不宁,家何安。为了这突如其来的叛乱,多少土地荒芜,多少好人死于非命,多少家庭支离破碎、妻离子散。你们为了家人而帮着叛贼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你们要是不愿意成为叛军的一份子,你们现在的行为,于国家来说,就是大错特错。”
妖人们一听,道:“我愿意成为叛贼的一份子吗?没有,我想吃他们的肉还唯恐不及,怎么可能愿意加入他们的阵营。”
秦越听过,道:“既然知道错了,那就改过来吧!”
妖人们问道:“事已至此,还有机会改过吗?”
秦越答道:“机会有的就是,只要你们愿意改过就行。”
一个书生道:“是啊,我们何不用我们的身体换回家人的性命呢!”
秦越将牢门打开,道:“你们走吧,希望你们记住今晚所说的话,不再与叛军为伍,就算不能帮顺忙,也切莫帮倒忙。”
妖人们走出牢房,出得府衙,对着那块看得见的匾额就是一拜,装着‘青天白日’四个字四散开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了无踪迹。
符卿书见‘妖人们’没了踪影,对着天上明月看了一眼,道:“希望他们不会辜负王猛的一番好意!”
秦越笑道:“大人,想那么多干什么,由他们去吧。”
符卿书笑道:“是啊!想那么多干什么!都说环境造就人,依我看,人也可造就环境。”
秦越温温一笑,道:“大人,你造就环境去吧!我太困了,得回去睡会儿,让环境造就我一下先。”
言语落,离开府衙大门,借着月光,朝着能够睡觉的那个方向走去。
符卿书轻轻一笑,走入府衙,大门关上,外边寂静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