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杂碎,就是不听你三叔的话!”
”要你跟我去外黄,你硬要作死,几把大的年纪,就想充英雄好汉!三叔我都还做不了英雄好汉,你算什么?”
“小王八蛋!你要是死在这里,我特娘的怎么给你那早死的爹交待!”
“你别活过来!活过来老子还得弄死你!”
再次恢复意识,充斥刘信耳朵的,是脏得难以入耳的辱骂声。
跟随刘邦从外黄而来的那些门客,都四散去找张耳了。这里,只剩下刘邦,面对着遍地尸体,独自守着刘信。
刘邦越想越气,忍不住破口大骂。
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制止刘邦的辱骂。刘信只好凭借着刚刚恢复的一点力气,轻轻地说了一声:“三叔啊,我们不亏!魏王又赏赐了我很多钱,还赏赐给我们一套很大的房子!”
果然,刘邦立即止骂,眼睛一亮,双手抓住刘信肩膀一摇,道:“真的?”
刘信差点被他再次摇断气,肩膀上刚刚被他包扎好的伤口,几乎又全裂开了,连忙说:“真的!当然是真的!”
刘邦的面色又一变,望了一眼四周的断垣残壁,道:“房子再大,也没什么用!钱呢?钱在哪里?该不会都被秦军给抢走了吧?”
刘信道:“钱就藏在我那房子里,藏得很好,相信秦军是找不到的!”
刘邦面色又是一喜,猛然一把抱着刘信一甩,把他放上马背,上马就走。
这时候,雨终于停了。一轮残缺的弯月,挂在遥远的、青黑色的苍穹,把冷冷淡淡的光华,洒向大地。
借着月光,依稀倒也能够辨别方向路径,不需要照明。
只是,路面到处是积水,泥泞不堪,而且时不时有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挡路,很不好走。
刘邦嫌马走得太慢,一边不断催促,一边道:“有多少?该不会又是一万金吧?”
刘信忍着肩膀伤口被撕裂的疼,故意逗他:“哪有那么多!魏王自己都要投降了,王宫里的钱都空了,只有一千金!”
刘邦顿感失望,差点又把刘信扔在地上。
不过,想想一千金其实也不少了,还是催着马,赶快去找刘信的房子。
大梁城很大。叔侄俩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处于什么位置。
不过,好在知道,刘信的那个“豪宅”,就在魏国王宫的附近。而魏国王宫,就在大梁城的中心。因此,只要朝着城中心走,找到魏国王宫,就不难找到刘信的府邸。
叔侄俩向城中心进发,映入眼帘的,尽是些这样的场景一一
一间房子,几乎全部倒塌了,只剩下一堵残墙,而残墙上,被密密麻麻用竹签木棍钉着的,是一排排无头尸体;
原本平坦的街道中央,突然出现一座小山,走近看才知道那不是小山,而是用大量百姓的尸体堆积而成的京观;
一大群狗,旁若无人地从旁边蹿过,每只狗的嘴巴里,都叼着人的断手、断臂和其他部位;
一小片树林,每一棵树杈上,都挂着一具具无头尸体,就像是挂着一条条熏鱼。。。。。。
刘邦骑马带着刘信,一路走来,类似的场景,几乎随处可见。在凄冷的月光下,这一切,显得越发凄惨、阴森、恐怖。
尽管才经过雨水的冲洗,但,空气中,还弥漫着浓浓的尸体烧焦的味道。
尽管见惯了现代的科技,明明知道世界上并没有鬼魂,此情此景,刘信还是感到心中阵阵发寒。
刘邦的胆子,现在却似乎大得出奇。面对这人间地狱般的景象,他打马前行,穿行在各种惨绝人寰的景象之中,坚定地朝前走着,外表看,似乎根本不怕。
但,只有刘信,因为正伏在刘邦的怀里,所以才能够亲身感觉到得到,自己的这位三叔,未来的大汉天子,此刻全身都在微微颤栗!
面对屠城之后,如此人间地狱,这个时候的刘邦,也是害怕的!
他只是凭借着自己的意志,竭力克服着内心的恐惧。
一边走,一边还没话找话的和刘信说着话,以排遣内心的害怕:“信儿,一千金也真的不少了,三叔也不多要,只要五百,剩下的五百都给你!”
“五百金也不少了!我们回到中阳里,你呀,也算是大财主了!”
“五百金,你他娘的可不能胡手胡脚乱花。你娘太小气,是我见过的这个世界上最差的嫂子。你的钱别给你娘,给你娘你就没钱花了!”
“你他娘的可以修个好点的房子!回去就把婆娘娶了!学学你那死去的爹,多买些地,好好的过日子!”
“出来混太危险!都是要还的!以后别跟三叔出来了!五百金,在中阳里可以过他娘的好日子了!”
刘信忍不住道:“三叔,就算我这一千金再分你五百金,我也不应该只得五百金吧?你去外黄前,不是还拿走了我五千金么?”
刘邦骂道:“放屁!你他娘的还敢惦记那些钱!我要舍不得花钱,外黄的这些人,肯跟我回大梁来吗?都花了,没有了!”
叔侄俩为着这些钱,吵吵闹闹,穿行在遍地尸体的都市废墟之中,似乎也真的就没那么凄惨、没那么害怕了。
终于,来到了大梁城中心。
然而,一时半刻,他们却始终找不到那座高大雄伟、金碧辉煌的魏国王宫。
魏国王宫,曾经是六国王宫中最辉煌壮丽的之一,却早已经被熊熊大火,烧成了一片瓦砾!
纵然是下了一场大雨,瓦砾中还冒出阵阵青烟,有的地方还有小小的火苗,依然在燃烧!
没有倒塌的,只有王宫前的牌楼大门。
门框上,悬挂着一具具无头尸体。看那服装,应该都是魏国的文武大臣!
王宫被夷为平地,视野变得开阔,倒方便找到就在附近的刘信的住宅了。
由于大雨,也由于和王宫之间存在着距离间隔,刘信的住宅,居然是这一带损害较小、基本完整的住宅之一。
刘邦下了马,背着刘信,一边往住宅走,一边也感到心疼:“可惜了这么好的房子!要不是打仗被毁,这房子得值多少!”
正要进门,猛然间,门被打开了。
饶是叔侄俩胆大,刘邦也差点吓得把刘信扔在地上。
只见门内,走出一个高高大大、却浑身黑乎乎全是污泥、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出来。
“神勇武士!特使大人!”
白起!
听到说话,刘邦和刘信才确认,眼前的这位,就是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