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艾正想起身,不料对面角落里却有一人抢先站起身来说道:“晚生有诗请诸君指点。“
邓艾一愣,嗯?怎么还有不怕死的?
那人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倒是一表人才。那丁仪显然也有些意外,愣了愣笑道:“好,你且道来。“
那年轻人也不啰嗦,稍稍舒展了一下胸口,轻咳两声,朗声吟道。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首诗一出,整个厅堂里的气氛为之一变。四下里静得吓人,仿佛连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到。
本欲看笑话的“吃瓜群众“们呆若木鸡,那些讥笑的词句卡在喉咙里半天吐不出来。就连杨修、丁家兄弟这等文学大家也听得目瞪口呆,一个个出了神,钟会则是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一会儿,丁仪带头鼓起掌来:“好诗,好诗,了不起,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敢问这首诗可有名字?“
那人答道:“谢先生谬赞,该诗名曰《临江仙》。“
临江仙,果然是临江仙,不会错的,这绝不是三国时期的诗,是……是……想不起来了,反正不是,这是教材里的经典古文,作者是个叫杨慎的大才子。
邓艾倒不是从书上知道这首诗词的,和大多数喜欢三国的人一样,看过那部老电视剧的,没有人会对这片头曲陌生。
他越想越觉得就是电视剧里那个,就连语气语调都有几分相似。
尽管杨修等人已被这首旷古烁金的大作震惊了,尽管在场众人都鸦雀无声、自叹弗如,但是这里没有一个人能体会邓艾此刻的心情。
同行?这人一定是同行!要么是杨慎自己穿回来了,要么就是个像他一样的现代人。
怎么会这样?这年头穿越真是这么容易的事了吗?又一个穿越者?
他满脑子都是问号,以至于杨修等人问那人姓名籍贯出身师从等事项的时候,他都完全没听进去。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丁廙问道:“阁下文采斐然,只是这首诗是何体例?似是不常见?“
那年轻人面上稍稍一滞,随即很快答道:“晚生随性而作,不成体制,让先生见笑了。“
丁仪开口道:“无妨,无妨,歌以咏志,诗以传情,未必都要陷于体例。“
“丁曹掾说的是。“
“歌以咏志,诗以传情。说得好,说得好,晚生得裱起来挂在家中。“
……
那年轻人拱手欲答谢丁仪的好意,刚要开口,钟会却站起身来开口道:“这位少年文豪,今日难得相遇,不如请君即兴赋诗一首,让大家开开眼界如何?”
那人看起来有些犹豫,旁人早已跟着起哄起来,一个个都是爱凑热闹的主。
杨修不开口劝阻,也不参和,只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钟会随手指了指在座众人说道:“便以今日这欢宴为题,当不算为难吧?”这算是诗会的寻常题目,倒当真也不算为难人。
“这……这……”那人看起来有些局促的样子,支支吾吾半天说不上来。
刚开始众人还以为他是摆架子,故弄玄虚。等了约莫小半刻,在场的人都有些不耐烦了,少部分人低声鼓噪起来,只也不敢像嘲笑之前那些人那般肆无忌惮。
丁仪见状出言开解道:“有人出口成章,有人字斟句酌,不足为奇。方才那首《临江仙》确是神品,毋庸置疑。来,大伙敬这位大才子一爵。”说着举起了手中酒爵。
他是这次酒宴的发起人,做为曹植的主要幕僚之一,收揽人才是他的重要工作。如今难得有个像样点的士子来投,可不能给人太难堪了。
众人都是随风的墙头草,既然主家这么说了,也都乐来得捧个场,一个个正要举杯附和,不料钟会又开口了。
他脸上闪过一丝阴笑,不依不饶道:“诗一时想不出来,不打紧,对个对子助助酒兴也行。”
“在下有一付对子请君赐教,上联是……”接着也不管站在身边的丁仪还举着酒爵,毫不停顿接着又说道,“赛诗台,赛诗才,赛诗台上赛诗才,诗台绝世,诗才绝世。”
“好题!”众人稍一琢磨,立刻有人高声叫好道。
“以赛诗为题,果然绝妙。”
“钟家才子果然名不虚传。”
……
不光是杨修,就连丁家兄弟也看出来事情有些不对劲,这钟会是要砸场子啊!
丁廙倒还罢了,丁仪却是有些担忧,看来今日这酒宴难有善终。也不知道请这钟会来是对是错。
钟会这人才气十足,只是自视甚高,一贯与司马家走得很近,而司马氏一族明显又是偏向太子曹丕的。这朝堂的事,剪不断理还乱……
钟会很满意地傲视众士子,享受着这份吹捧,也不答话,故意站着慢慢饮尽爵中酒水。这才看着站在角落那一脸局促的年轻士子,挑衅似地说道:“怎么样?可对出来了?”
那人已是面红耳赤,吞吞吐吐道:“还……还没……”
“对不出来就换一个吧,听好了。”不等他说完,钟会忽然面上一沉,冷冷地说道,“呆猿伐木深山中,野猴子也敢对锯。”说完自顾自坐下饮酒,看也不看那人。
杨修、丁廙二人听了哈哈大笑,就连丁仪也是暗暗摇头不语。
“哈哈哈!哪来的野猴子,也敢来这撒野。”
“西北夷狄之地,懂得什么诗文。”
“那首临江仙也还过得去,怕是从哪偷来的吧!”
“唉,诗文,读书人的事,能算得上偷吗?”
“哈哈哈!”
那些在座的文人士子们笑得更欢了,看着缩在角落的那年轻人,肆无忌惮的嘲讽着,宴会仿佛在此刻达到了高潮。
正欢笑中,忽有一女子从边上隔间里缓缓走了出来,众人不由一愣,怎么?这怎么还有别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