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玉霞欲把这次奔袭战分作两部分:攻和防。即:攻击敌人和防敌增援。
倪玉霞这么一摆布,连主张放弃攻击雁关渡战斗的袁金兴和居易棋也不反对了。
而三个连长呢,都在心里想:派谁攻又派谁防呢?因为这两个任务都不是轻差!
谁说不是呢?不管是攻还是防,面对的都是强于自己的对手。
就比如说攻吧,同时要对敌碉堡和敌巢穴用兵。敌碉堡高大坚固自不必说,那巢穴里可是驻有一个小队的日本鬼子和一个中队的伪军,论人数差不多有一百五六十呐!
一个连要呑下这么多的敌人,胃口是不是大了点?
什么事都瞒不过倪玉霞。她自然看出了大家心里的顾虑。
不过她没有再说什么就宣布了战斗部署:
一连布置在水洼里方向,阻击可能增援雁关渡的敌人。
二连布置在雁关渡的东和南方向,阻击敌据点可能发出的援兵。
三连实施对敌巢穴的袭击。
警卫班攻击敌碉堡。
营干部分工:
由我(倪玉霞)带警卫班攻击敌碉堡。
教导员坐镇指挥。居副教导员协助之。
张副营长随三连行动。
这个计划可以说很周密。但对于营长只用一个警卫班攻打敌碉堡是不是有点太冒险。
还有不理解的呢!为什么让两个政工干部呆在指挥所里,他们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倪玉霞宣布了部署后,又规定了作战时间:
攻击在子夜时分开始。
首先一、二连天黑后悄无声息地进入伏击阵地。三连夜十点准时进入攻击位置,攻击时间等我的信号:碉堡拿下后,我会用手电筒连晃三圈。
大家都在心里暗忖:这是几个意思?
最后倪玉霞提出了作战要求:1、三连攻击时要做到稳、准、狠,速战速决,得手后,立马撤出。2、一、二连进入伏击阵地后,注意隐蔽,不到万不得已时不得开枪。3、雁关渡得手后会打一颗红色信号弹,一、二连一看到信号弹,不管是否在战斗,也不管战斗顺还是不顺,立即撤出。4、集结地点:离雁关渡十里的枫树下。
此时她把手中的地图展开,找到枫树下,指给大伙儿看。一、二连长尤其看得仔细。
由于跟着倪玉霞经常看地图,地图上的那些标示大家都看得懂。
“还有什么问题吗?”最后倪玉霞问。
大家心里的问题可多了,可就不晓得怎么表达出来。
此时张振飞开了口:“营长,您带警卫班去是不是太少了点?那碉堡又高又大还坚固。不如让我带一个排去吧!您是指挥员,您得指挥呀!”
关大刀也说:“营长,我们三连要等您的信号才开始攻,是不是晚了点?若是敌人已经察觉了我们的行动,岂不是增加了攻击的难度?”
倪玉霞回答说:“张副营长提的不是问题,请相信我们。相信章文生。关连长在晚十点前将敌包围,那时敌人差不多睡下了。只要你们动作轻点,一般察觉不了。"
袁金兴问:“指挥所建在哪里才合适?”
“你说呢?”倪玉霞反问。
“我不知道你的考虑。通常指挥所离前线不会超过三公里。"袁金兴说。
“那就三公里吧!不,五公里。就建在枫树下。”倪玉霞说。
“这……”袁金兴觉得倪玉霞建所谓指挥所并非出于真心,遂道,“我还是随一连去打阻击吧!"
居易棋也听出了倪玉霞的弦外之音,也说:“我去二连吧!”
几个连长都在偷笑。
倪玉霞说:“既这样,那好吧,你们就随一连二连行动吧!”
因为袁金兴和居易棋本来就随一、二连行动,他们还回一、二连,这事也顺理成章,战士们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那就这样决定了!”倪玉霞抬头看了看天,问冯玉,“现在几点啦?"
冯玉从兜里掏出一块怀表,看了一下,说:“上午十点一刻。”
这块怀表是在一次战斗中的战利品,倪玉霞上交给团部,团长柯川奖励给倪玉霞的。
柯川说,一个营级指挥员没一块表,掌握不了时间,于指挥不利。
但是倪玉霞似乎缺少“表”的概念,那块怀表她多次丢失,冯玉多次为她找回。有一次这块怀表竟然在柯团长爱女的手里找到。
柯团长的爱女才二岁多一点,她不可能从倪玉霞身上拿去,很明显,是倪玉霞自己拿给那小家伙玩的。
从那以后,这块怀表才转到冯玉手里,冯玉替倪玉霞掌握时间了。
“哦,现在大家回去休息。这到天黑还有好些个小时,你们继续约束好部队,不然,功亏一篑就划不来了。”倪玉霞说。
“是!”干部们都走了。
冯玉说话了:“姐,这奔袭不变成了先打碉堡了?"
“怎么啦?"倪玉霞想坐下来打个盹。昨夜来太折腾,搞得人很疲倦的。
“没什么!”冯玉为倪玉霞打开被子。反正时间足得很,美美睡一觉也无妨。
“为什么两块不同时打?”冯玉终究还是忍不住,说。
“先打下碉堡,再打鬼子的巢穴,力量不是大了嘛!那样把握性更大!"倪玉霞说。
“一个小时后叫醒我。”倪玉霞钻进被子,这样地叮嘱冯玉,“我还要到各连去转转,关键时刻,不能出一点纰漏!"
冯玉正在给倪玉霞整理衣服。她正要回答营长的话,就听到树底下临时床铺响起了鼾声。
冯玉心疼地摇了摇头。
见倪玉霞已睡着,冯玉找到章文生,对他说:“文生,今晚上打碉堡,你要准备些什么?譬如炸药包什么的。"
“炸药包?不要哇!”章文生吃惊地说,“玉霞姐没说哇!"
“不要炸药包?空手套白狼哇?!”冯玉嘲讽着说。
“不要你管。反正玉霞姐有办法。”章文生正在擦拭枪支。
冯玉讨了个没趣。
过了一会儿,冯玉又说:“唉,文生,你看出来了没,玉霞姐和袁教导员不太对付哩!行动一开始,俩人就分开了。”
章文生正色地说:“冯玉,不要在背后瞎议论首长,这样不好。”
这话刺伤了冯玉,她嘟着脚,满腹委屈离开了章文生。
回到倪玉霞身边,见倪玉霞睡得正香,就笑了笑。蹑手蹑脚地,她打算去溪边打盆水,好让玉霞姐醒来洗濯一下。
倪玉霞交待过的,一个小时后叫醒她。她掏出怀表,一看,傻眼了。
这时间过得也太快了,才到章文生那儿一会儿,一个小时就要过去了。
冯玉怀疑怀表这玩意儿,莫不是坏了?她摇了摇,又放到耳边听,边摇边听边自言自语:
“没呀!怀表‘嘀嗒嘀嗒’正常着呐!”
摇了一会儿,听了一会儿,再一看表,一小时就又过去了几分钟。她不敢再耽误了,再耽误,玉霞姐肯定会生气了。要知道,玉霞姐生起气来是蛮吓人的。
她麻利地从溪边打来了水,却看见玉霞姐醒来了,正坐在临时铺就的床上看文件呢?
“小玉,你个小猪蹄子,为什么不按时叫醒我?唵?”倪玉霞厉声说。
冯玉说:“姐呀,我看你睡得太香,不忍心叫醒你。”
好在这次倪玉霞没有生气。她对冯玉说:“走,我们到各连去看看。”
冯玉看倪玉霞因睡觉头髮篷松的样子,就说:“姐呀,洗把脸吧,完后我把你的头髪梳一梳。你是营长,公众形象要紧啦!"
这次倪玉霞很顺从。她拿起毛巾就往那个脸盆里扔,随即就“哗啦哗啦"洗起脸来。
倪玉霞边洗脸边说:“小玉呀,这劳什子还真管用。给姐说说,这劳什子碍手不?”
冯玉知道倪玉霞说的劳什子指的是脸盆。这个脸盆很特别,它是圆形的,却是牛皮的,比一个搪瓷碗大不了多少。
这个脸盆也是战利品。是几个月前的一次战斗中缴获日本人手中的。
那次的战斗中,倪玉霞与一日本军官对决。日本军官舞着指挥刀,刀法刁钻。可与倪玉霞对阵,五招之内被倪玉霞劈中脑门,鬼子军官的脑袋立时变成了两爿猪头。
战后,冯玉在战场上一个类似警卫人员的身上发现了这个“劳什子”,她不知道是什么,拿在手里反复端详,结果瞅了好久也猜不出它的用途。
这时有人告诉她,这是一个脸盒,是日军军官洗濯用的物品。因为它体积小,分量轻,携带方便,在日军军官中很受欢迎。
冯玉就把这个劳什子收了起来,后来倪玉霞洗濯就用的这个脸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