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晨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等我买上票了给你回短信!我现在是漫游,太贵!”
两个人排了半天终于排到了窗口。
先是李志伟买票,售票员告诉他没有,他失落地让在一边。
轮到陆海晨,他趴在窗口问道:“有到双树的车吗?”
女售票员的脸死气沉沉的,上下嘴唇机械似地动了一下:“没有!”
陆海晨不死心,接着问道:“那有到新升县的吗?”
新升县离双树县不到四十里,如果能到达新升县的话,自己多花点钱可以打车回家。
“没有!”女售票员依然冷冰冰地答道。
陆海晨咬了咬牙道:“有到平州市的吗?”
平州市区距离双树县一百余里,比新升县还要远。
“没有!”
陆海晨不甘心道:“站票也行。”
女售票员不耐烦道:“没有没有!下一个下一个!”
陆海晨磕磕绊绊地从队伍里挤出来,和李志伟面面相觑。
陆海晨开口道:“不可能啊!我同学说晚上车老多了,怎么会连站票也没有?”
李志伟指了指大厅门口的问询处,道:“咱们去那里问问。”
问询处的工作人员告诉他们,如果这里没票的话可以去北京西站看看,没准那里有。于是两个人一合计,决定前往BJ西客站。
一出售票厅,陆海晨看见蒋思宇还和他表哥在门口等着呢,心里一阵感动。
蒋思宇道:“怎么样?买到票了?”
见李志伟摇了摇头,蒋思宇转而问陆海晨道:“你也没买着吧?”
陆海晨应了一声。
蒋思宇道:“我就说嘛,现在都几点了,肯定没有票了。走,跟我上我哥那里吧,就在清河那边,咱们有车。”
李志伟要到西客站买票。陆海晨也想跟着去,他谢绝了蒋思宇的好意:“没事,我们到西站看看,那边的车多,肯定有票。你放心,我们两个大老爷们怕什么?你们赶紧回去吧,往清河去还得一阵子呢。”
蒋思宇无奈地点点头,道:“行啊,真拗不过你们。我手机一直开机,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转身和他表哥走了。
李志伟称赞道:“老蒋真够意思!”
陆海晨道:“那当然!我跟他在一起三年,我还不清楚?先别说老蒋了,咱们咋去西客站啊?”
李志伟愁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这时,车站广场上有人大喊道:“西客站!BJ西客站!六元一位!”只见他身后停着一辆中巴车,正有人三三两两地上车。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奔着那辆中巴车而去。
到了北京西站,陆海晨和李志伟两个人下了车。
“我去!还得走天桥,我脑袋得累放屁了!”陆海晨双手拎着大编织袋痛苦地喊道。
李志伟帮他拽着,鼓励他道:“来,加把劲!坚持坚持就到了!”
西站售票大厅里的人比BJ站只多不少。陆海晨在买票的长龙中焦急地等待着,当看到有人拿着刚买到的火车票满面春风地从身边经过时,他真叫一个羡慕。
有多少人为了能在春节这个合家团聚的日子里和家人吃上一顿团圆饭,为了能早日回家见到朝思暮想的亲人,不惜大清早甚至凌晨就赶到火车站排队,有的人甚至一连好几天睡在火车站,就为了买票。而当他们拿到那张方寸大小的粉色纸片时,他们脸上的疲倦一扫而光,因为那张纸代表着在外奔波一年的人可以回家了!
陆海晨期盼着自己也能像那些幸运儿一样,拿到回家的车票。但现实无情地击碎了他的梦想——排了大半天的队,他又换来了一句冷冰冰的“没有”。而李志伟则顺利地拿到了当天晚上10点半开往石家庄的车票。
灯火辉煌的售票大厅里人来人往,陆海晨和李志伟来到一根柱子旁蹲下。李志伟还没开口,陆海晨倒先安慰起他来:“你放心走吧,不用管我。买票这东西得赶点,有时候赶得好,正好就能买上。我再等等,没准一会儿就有退票的。”
李志伟道:“那要是碰不到呢?”
陆海晨笑道:“哎呀,放心吧,没票我就在大厅里呆一宿呗!这里又不冷。等到了明天早晨我就有办法了,白天的车多了去了,到时候就不愁回不了家了。”
李志伟道:“要不你找个旅馆住一宿吧,这大厅里你一个人呆着也不安全吧?”
“怎么会不安全?”陆海晨顺手向远处指了指,李志伟转身一看,见大厅里站着两个武警战士。“怎么样,够安全吧?”陆海晨笑道。
这时,执勤的武警战士也注意到了他们。两名战士一齐转身,迈着矫健的步伐走到他们面前,客气地说道:“您好!售票大厅禁止逗留!”
两个人面面相觑,只好拎着行李往外走。还没走到大门口,两个人见武警战士没有注意他们,又折到大厅的另一个角落继续坐着。
当车站钟表的时针指向十点的时候,李志伟起身准备上车。两个人出了售票大厅,因为编织袋实在太沉了,陆海晨只好目送着李志伟走进了候车厅。
李志伟走后,陆海晨的心里空落落的。他缓缓转过身,面对着偌大的北京城:“唉!这回我真成孤家寡人了!”
他使劲挠了挠头皮,“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他再次想到了蒋思宇,“清河,清河…”他喃喃道。清河具体在哪里,他一点概念都没有。当从出租车司机那里得知从这里到清河打车要80多块钱以后,陆海晨就打消了去找老同学的想法。火车站里不让呆,他只能住旅馆了。
陆海晨刚给老妈发了个短信,说自己打算住店,老妈的电话马上拨过来了:“怎么没票啊!老宝你一个人住旅馆怎么行啊?你等着,妈这就给你姨父打电话,让他联系车去BJ接你去!”
陆海晨赶紧阻止道:“妈,赶紧算了吧!这不折腾人玩呢?等你叫上车到了BJ,再接上我回去,天都亮了!而且过高速钱、油钱加起来,都够我住个好旅馆了!再说半夜开车也不安全。我找个好点的宾馆吧,就这样。有事发短信,别打电话,要不漫游。好,挂了!”
“大哥上我们宾馆住吧,经济又实惠。”陆海晨转身一看,一个操着不知道哪里口音的中年妇女冲着她笑着说道。
在火车站揽客的老娘们真是无孔不入,陆海晨只是打了一小会儿电话,就被人家盯上了。“怎么能管我叫大哥呢!我他妈有那么老么?”陆海晨摸了一下下巴,这才意识到他已经好几天没刮胡子了。
“在哪里?多少钱?”陆海晨问道。
中年妇女一看有戏,伸出手就要帮陆海晨拎包。陆海晨赶紧把编织袋夺了过来:“别别别!你先告诉我多少钱、远不远。”
中年妇女满面春风道:“就在车站旁边,下了天桥就是。十块钱一宿!”
“F-U-C-K!我他妈没听错吧!居然十块钱就能住店,还就在附近,当然OK了!”陆海晨暗喜,当即随同中年妇女前往这经济又实惠的旅馆。
陆海晨和中年妇女沿着一条宽阔的螺旋通道往下走,一直走到地下。一进门,眼前的景象着实让陆海晨吓了一跳——这里应该是由一座巨大的地下停车场改建的,只见里面灯火通明,服饰各异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齐聚一堂,好不热闹。大厅的两边齐刷刷地排列着房间,客房门前的过道里,每隔一两米就会摆上一张钢丝折叠床。
中年妇女把陆海晨引到一张空着的钢丝床附近,道:“诺,你就住这儿吧。”
陆海晨把编织袋扔到地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想:“妈的!这过道里人来人往的,咋他妈睡觉啊!”
但他转念一想:“得了,十块钱还想咋样啊!凑合一宿得了!”
于是陆海晨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递给中年妇女。
没想到中年妇女接过钱,又把手伸了过来:“还少二十。”
陆海晨瞪大眼睛道:“你不是说十块吗?怎么变三十了?”
中年妇女往他的身后一指,道:“这边的是三十的,那边的才是十块的!”
陆海晨转头一看,见大厅里齐刷刷地摆放着一排又一排的椅子,椅子上坐满了人。这些人中,有不少人都和陆海晨拥有一样的装备——编织袋、迷彩服。他们操着各种鸟语,在大厅里叽叽喳喳个不停。
“妈的!老子就知道便宜没好货!老子在候车厅就能坐着,何必花十块钱来你这儿坐着?”陆海晨暗骂道。
他觉得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再拽着这么大的行李大半夜的出去找旅馆太麻烦了。
“行!三十就三十吧!”陆海晨又递给了中年妇女二十块钱。
陆海晨把大包扔在床边,把外衣脱了躺在床上。被子的图案真可爱,是两只KITTY猫,只可惜白色的猫脸黑得发亮,其中一只猫的身上还被烫了一个烟洞。
这时“咚”的一声,一个更大的编织袋砸在陆海晨旁边的床铺上。陆海晨抬头一看,见眼前站着一个高眉骨、高颧骨的年轻人。年轻人脱掉了外面的羽绒服,露出了穿在里面的黑色皮夹克,皮夹克的左胸上印着一幅画面质量比较恶劣的图案。陆海晨认得,那是古天乐版《神雕侠侣》的剧照。剧照中,杨过和小龙女的脸随着衣服的褶皱而变得狰狞异常。
那人发现陆海晨在看他,叹口气道:“屌他老母的!骗老子说是十块钱,结果他奶奶的是三十!唉,就会骗我们劳苦大众!”
陆海晨听了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
那年轻人看见他枕头边放着一盒红梅,床边也扔着个编织袋,以为陆海晨也是打工仔,就从自己兜里掏出一盒红河来,扔了一支给陆海晨,然后自己也点了一支。
年轻人问道:“兄弟你在哪儿打工啊?”
陆海晨接过那支烟,脑海中忽然蹦出了父亲送他上学前的嘱咐:“出门在外,不要抽陌生人的烟。”陆海晨很想拒绝,但他觉得既然对方敬烟给自己,不抽有点不给面子。
“应该不是坏人吧?我看这人还挺热情的,应该没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