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就昏迷了过去。那次昏迷的时间到底是多长,我不知道。后来一想,至少超过了一天,或者两三天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昏迷的状态实在让我难忘,大脑中有时候会出现许多幻影,有时候就一片空白。那个状态,可以肯定地说,与失去生命毫无差别,因为一切都那么虚幻,那么神奇。病痛的感觉不是很明显了,知觉在渐渐地失去,我的生命在懵懵懂懂中似有似无。
一声汽车刺耳的喇叭声惊醒了我,先是受到惊吓,接着就想起了自己还幸运地活着。我稍微恢复了神志,就感到天气特别火热,感到自己已经严重脱水,口腔好像在冒火。悔恨的是自己不该离开那个河边,即便死也该死在能好好喝几口水的河边。可事已如此,自己只能忍受了,期待生命的终结能够快速一点,让自己少忍受一点生命即将陨落的怅惘和遗憾。
“看见了吗?那只白狗还在那里,是不是快不行了!”一个年轻一点的人说着。
“是不是得什么病了,狗一旦得病,感到自己不行了,就一定要远离主人的家,跑到外边才断气呐!”另外一个男人说着。
“怎么忘记给弄点吃的,说不定是饿的!”红脸男人看了我一眼,关切地说。
“看样子差不多,一般的狗,一旦得了急症,就满山到处跑着,边叫边跑着,跑着跑着就躺下,不出十分钟就没命了。”另一个男人接着说。
他们接下来说什么,做什么,我根本不知道。昏沉沉地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感觉有人在身边叫着,声音轻柔,满怀关心之意。我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正是那位红脸的男人,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只花白的碗,放在我的眼前,从一个装满水的矿泉水瓶里往出倒水。
倒水的声音多么美妙,多么具有吸引力啊!在他热心的鼓励之下,我费尽了浑身的力气,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努力地爬了起来,香甜地喝了好几口水,香甜的凉水下肚,我顿时感到舒服了许多,似乎一下子来了精神,可以站起来走几步了。
“这狗,明显是没有吃的喝的,折磨成这样了,喝了一碗水,就能站起来了,现在该吃点东西了。”红脸男人说着,就从一个食品袋里取出了好几个大小不等的馒头花卷等食物。
我心里非常感激,但那个时候,只能用眼光表示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
大恩不言谢,红脸男人所作的一切都都是铭记在心,别的先不多想,吃东西最紧迫,我暗自想着,就开始美美地吃了起来。吃了好几口,胃里实在了一些,就慢慢地想,假如他能救活我,我一定要想办法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几小块馒头下肚之后,我感到自己的疾病好像一下子烟消云散了。我可以慢慢地站起来,慢慢地挪动步伐了,看来死神已经放过了我,让我活了下来。
到了下午,太阳落山了,热浪慢慢地消退。他们不再忙于“打疙瘩”,而是在卷好一支旱烟卷并且点燃、美美地抽着的同时,各自扛着工具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按照那只小花猫的说法,我应该向着红脸男人的家里走去。他在前面走着,我就慢慢地在后面跟着。对于我的跟随,他好像既不欢迎也不反对,只是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
走过一段相对平缓的道路,穿过公路,就是颇为陡峭的上坡路,走完上坡路,看到的一片很平整的菜园,菜园的后面就是三间全新的砖瓦房,房的一侧是三孔窑洞。他走进了院子,我就知趣地在门前的空地上停下了步伐。随便走进他们的院落,是一个不大文明的行为,好多人忌讳我这样病恹恹的狗随便撞入他们的家,于是就只能在门外静静地待着。
门外除过一个很大很整齐的菜园之外,还有牛圈和猪圈。牛圈里有两头黄牛在静静地吃草,神情冷漠傲气十足,看见我毫不在意,只是随便看了看,就心无旁骛地继续吃草。猪圈里的猪浑身脏兮兮的,在猪圈里不停地哼哼着,看见我它有点好奇,表现出了亲热兼有疑虑的复杂表情。对于猪,我非常了解并且非常同情,他们总被认为是四肢发达大脑简单,短暂的一生充满了悲剧的意味,贡献给人们美味的同时,也留下了很不好的名声。它瞪着我,想什么呢?我不知道,看样子有点排挤的表情,好像认为我是为了抢夺它的吃食才来的。
我有了一点力气,就在猪圈与牛圈之间的一片空地上蹲下来。想一想,简直是奇迹,能跟着红脸男人走那么一段路程就算是生命的一个伟大的转折。红脸男人的家在一个相对高一点的地方,门前宽阔了许多,夜晚的凉风轻柔地吹拂着,让我浑身舒畅,一场病差点让我命丧黄泉,好在红脸男人的关心让我再次起死回生,重新面对美好新奇的新生活。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红脸男人走出了院子,走进牛圈忙碌了一会儿就再次走进院子,看样子他要休息了。他在忙碌的间隙,也看了看我,继续保持着不冷不热的表情。我守候在那个小小的空地上,地面温热,一切都较为惬意,看来疾病即将痊愈,我的心情平静了许多。
那一个夜晚在相对轻松中度过了,我继续活了下来,继续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心情不用说有多么愉快。第二天早晨,红脸男人在牛圈里干了一阵农活之后,就继续前往他所工作的地方“打疙瘩”。院子里走出来一个老太太,满头白发,但身体结实气度不凡走起路来也是步伐稳健,她走出院子,先是认真地打扫卫生,然后就喂猪。看见我,她先是有点惧怕,可走了好几次就无所畏惧地走着,快到中午,还给我送来了一点可以吃喝的东西。
我吃完东西,胃里充实,感到了一种让我无比愉悦的舒畅,神清气爽胜过之前的每一次。我很感激她,她也边走边嘀咕着:“既然来了,就喂养着,反正现在也不缺这么一点东西。”
这话明显是说我的,我感到很高兴。大病初愈,不必急于上路,回去的事情,只能稍微等一等了。之前正是因为过于心切,结果差点结果了自己。于是,就不由地想,凡事不可过于着急,慢慢来,任其自然地来,也是至关重要的。
后来的好几天内,我都在他们家的门前守候着。红脸男人一直忙于赚钱,早出晚归,中午回家,除过吃饭,也休息一会儿。他每天都忙得是满头大汗,看见我也开始流露出温和的笑容。---看见他们的慈善,我就决定多待一段时间,让自己恢复了健康再作打算。另外,心安之处便是故乡,返回的事情,我无限度地推到了不可预料的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