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想你在最最困难之时
想你在最最困难之时,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过得很容易呢?向北在夜阑听雨的时候,一瞬九回地于华山之东、黄河以北、江南之地的万家灯火的天地中,想着语秋的时候,如斯那般的在心里跟语秋说道。
人言,长袖善舞,多钱善贾……可向北在那小半年里,特别是从年前小腊月以来,就开始越发的捉襟见肘而显得格外困难了!
前些年,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在近些年,向北就一直没有为钱发愁过。可是这一年从年前的小腊月开始,向北他就深深地感受到了什么才是叫难以维继,什么才是叫没有办法!
面对,还有8个月的每个月的13号都必须要偿还支付1万多泰铢的信用卡分期,和会持续5年,甚至会持续更长时间的每个月的20号都必须要偿还支付近1万泰铢的银行利息,及正在念高二的女儿那生活费、交通费及其他杂用的也近乎1万泰铢的开销,且还有一家子一个月的电话费、电费、水费、生活费和每个月语秋在里面的那每个月的第一天就得打到她卡上去的那2000泰铢的生活费第……
之前,向北是一直在硬撑着……
现在,向北因为种种原因,几乎没有了一文固定的收入……
现在,向北在他自己回来后,在语秋走后的这第3个年头的开始,确实是于心里显得有些慌乱了,因为每个月最少也得超8万泰铢的支出,弄得他现在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去筹措了……
其实,向北一直是那种天塌下来,只要还能给他在天塌下来之前的那段日子里仍有空间换时间而或仍有时间换空间的机会,他都还可以把在旁人看来会很艰难的日子,给计划得很有生命力和临危不乱,且还能在那计划里生活得自悦自乐起来,且也能让人觉得他的小日子过得还不错,甚至是很不错,且也丝毫觉不出他正面临着天就要塌下来的困境……
现在,面对每个月最少也得超8万泰铢的支出,他到底应该怎么办?更何况他还面临着一家老小过年所需要的刚性支出……
所以,他想到了借……
他原本是只要开口去向别人去借,就一定不会遭人拒绝的……
可是这小半年,为了过年,他四处去借钱却又因为大家都很困难以致借不到……
于是,在他已走过来的这四十多年里,他自己算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过不起年……
于是在这小半年,特别是在过年的那个月,他四处想办法,却不能在最基本的层面上去做一个最基本的解决……处在当时那种上不能用资奉老,下不能动资宠幼的境地,可算是终于让他自己知道了什么才是叫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小半年每个月雷打不动的支出,让他第一次感受到,并长时间感受着那个脑子里、心里面被闹钱荒给时常占踞着,而或给棒醒了提醒着的样子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滋味……
于是,他的头发越来越白得多了起来,他的眼袋也越来越显得大了起来……
那是他之前从未感受过的,他以为他自己一直还很年轻,就跟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一样。然而,他突然发现他自己不再是小年轻了,不仅如此,他现在还正越发明显感觉到他自己正在变老和一天天的真的变老了……
他能明显的感觉得到自己比前两年,甚至比前两天老了很多……
于是,从这小半年起,他第一次放下自尊,第一次逼着自己避无可避的放下自尊去打工……而一切却都是只为了那几个铜板……
于是,他托了人央求到了一份工作,当他被通知可以去上班的时候,他很激动,他甚至激动得在电话里跟对方说了“士为知己者死”之类的感恩涕零的话……
他原本以为他那么一去,对方就一定会兑现其在电话里和面对面说给他听的“保底2万5千泰铢”的月薪待遇。因为他觉得以他过往的身份和人生阅历和能力去看,他至少也得从公司的中高层高管做起才合适,而不是他后来所遇见的仍有试用期一说……
虽然,他认为他这个曾经可以、现在也可以主政一方的角色,遇上被试用了一个月方才正式入职的“待遇”,于他而言实打实的就是被逼着放下自尊之后的又一大奇耻大辱……
但是,为了现在每个月所需要付出的刚需,他还是说服了他自己……然后还阿Q式的安慰自己“就一个月”而就此翻了篇。
不曾想,命运对他的捉弄远不至于此,接下来,他又遇见:
在领了一个月不到1万八千泰铢的试用期工资后,在他怀着下一个月就能领到公司曾跟他在不同场合不同时间不只一次的承诺“给你保底2万5千泰铢月薪”时候,他终于发现他在那里拿的不是月薪而是按天计出勤按月累计的上一天班就有一天的工资、缺一天就缺一天工资的月薪,因为他每一个月得跟其他的普通工人一样去打卡机上打那每天早上8点前上班12点后下班、下午1点半前上班5点半后下班的卡。如果一个月没有上满所有的天数,他就……
可,即便按时打了卡、上满了一个月里所有的天数,他每个月也拿不到保底2万5千泰铢的月薪,甚至还拿不到哪怕是2万泰铢的月薪……
于是,他先是自己跟自己争论了要不要去找人理论,然后终于决定下来,再然后开始去找人理论,他甚至还找了公司老总理论……
可公司老总说给他保底2万5千泰铢的月薪,其实是包括了年底他一整年没有违反公司相关规定和考勤满勤的奖补,所以他现在每个月只能领2万泰铢左右的工资……二人理论的时候,向北有些话急气大,当然公司老总也有不高兴,但公司老总更多的是再一次给他画了一张挺大很大的“饼”。
最后,向北是带着风从公司老总的办公室出来的,他因为记着“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之类的做人首先要讲诚信的话,而对公司和公司老总说了不算和骗了他的言行自此有了大的意见。
可,有意见又能怎么样?面对接下来还有长达半年的刚性支出,他太需要有一笔可以预见到的收入了,哪怕那笔收入给了他足够的耻辱和卑微……
于是,他开始忍辱负重的去劝着自己接受那在旁人看来是不可以接受的现实,他也开始让自己的心态重新因为有了那一个月可以预见到的收入而让他的生活可以有了能够还过得下去的计划,并为此而平和了起来。
于是,他开始动了动他那已经有许久不曾动弹过的那一双叫作想象的翅膀,然后去开始展翅他那又重新富有想象力的翅膀,再然后活得高傲了起来……
于是,在那小半年,向北他自己又好像回到了曾经那个虽寒酸但却令他自豪过的青春时代,即:虽物穷然精神却富有……
记得,中国西汉时期伟大的史学家司马迁,在写给其友人任安的一封回信中,即在《报任安书》里,曾以激愤的心情,陈述了他自己的不幸遭遇,抒发了他自己内心的痛苦,说明了因为《史记》未完,他决心放下个人得失的心志。那种处世之道,相比“死节”之士而言,更体现司马迁的那一种进步的生死观。司马迁说:
古者富贵而名摩灭,不可胜记,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底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来者。乃如左丘无目,孙子断足,终不可用,退而论书策,以舒其愤,思垂空文以自见。
仆窃不逊,近自托于无能之辞,网罗天下放失旧闻,略考其行事,综其终始,稽其成败兴坏之纪,上计轩辕,下至于兹,为十表,本纪十二,书八章,世家三十,列传七十,凡百三十篇。亦欲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草创未就,会遭此祸,惜其不成,是以就极刑而无愠色。仆诚以著此书,藏之名山,传之其人,通邑大都,则仆偿前辱之责,虽万被戮,岂有悔哉!然此可为智者道,难为俗人言也!
且负下未易居,下流多谤议。仆以口语遇遭此祸,重为乡党所笑,以污辱先人,亦何面目复上父母之丘墓乎?虽累百世,垢弥甚耳!是以肠一日而九回,居则忽忽若有所亡,出则不知其所往。每念斯耻,汗未尝不发背沾衣也!身直为闺阁之臣,宁得自引深藏于岩穴邪?故且从俗浮沉,与时俯仰,以通其狂惑。今少卿乃教以推贤进士,无乃与仆私心剌谬乎?今虽欲自雕琢,曼辞以自饰,无益,于俗不信,适足取辱耳。要之,死日然后是非乃定……
是呀,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向北他自己便学司马迁去述往事、思来者!于是……
假如我是你
我愿你化作是室内
头顶上的那个大大的白色的“十”字
然后,去搞清楚自己的义务和权利
而不是让十字架背负了“十”字
去冷漠无情地看什么正在上演的一幕幕游戏
而或不如意
……
让“十”字作主,不偏不倚
让“十”字作主,唤化雨雾霜雪
让“十”字作主,守护真正的公平和正义
……
因为我们
肯定是不喜欢类似动物世界里的弱肉强食
肯定是不喜欢人世间人性的冷漠善舞
……
不然,冷漠善舞、轻狂恣意的背后
我们终究会看到
有东西被钉在“十”字架上而住进牢笼
……
让“十”字作主,双手合十按在胸上去数良心
让“十”字作主,讲理不去讲拳头
让“十”字作主,将人性的博爱
阳光般地送到那一头
……
就让“十”字作主吧
别人,定会成为你眼中的光景
你也定会成为别人眼中的风景
然后在横竖看看别人的时候
也要将心比心了横竖看看一下你自己的头
……
于是,他便在午饭后,回到他在公司的单人宿舍里先睡一下,然后躺在床上看几页他喜欢的诸如中国古时候的杂文,再然后复又走上个15分钟左右的小路,回到4个人居于一室的办公室。当然,有时候,他也会走一段脚程近30分钟的弧形村寨小路,在经过一个侗家小村落后,回到公司去上下午的班。
下午5点以后,公司食堂便陆续有人拿着碗盘去打饭菜了。向北他自己通常也是在下午5点半左右便吃完了晚饭,然后开始往厂外走。
当然,他往外走的最终目的地一定是宿舍。
当然,他通常会因为离睡觉的时间还太早,而经常选择走那一条脚程远一些的弧形村寨路。
当然,他通常也会从那一条弧形村寨路的任意一个位置上,去往他彼时彼刻想去的山坡、地头,或闲走或驻足观望身边的绿植和远方的动静,特别是天边的夕阳从他眼睛里渐渐消失掉而弄出的动静。
他特别喜欢那动静,是因为那动静显得特别美,特别有诗意。
虽然,公司食堂的吃食,特别是永远只有两菜一汤的吃食,让人脱口就能说出的炒的是白菜和白萝卜、煮的是紫菜少得特别可怜的紫菜汤,以及什么肉很少,甚至是经常都没有,和油水很差等等什么吃不了了、受不了了、食堂的伙食是片区里最差的了等等印象……
整个的让人觉得那家公司虽然是一家挺大的也挺出名的出口外贸型中大型企业,但是却十分的不把员工当人看和为富不仁什么的。
原本以为富不仁是上个世纪,特别是资产阶级、地主阶级疯狂盘剥工人、穷人才可以去想象和用得上的词汇,并以此去以为“为富不仁”已经离现在的现实生活已经很遥远了,可不曾想它一直都在……
一想到这,向北便觉得他自己这些年有些脱离社会现实了,虽然他一直觉得他自己是他们那一大帮人里面最接底气和接底气最多的那一个……
于是,他坚持去吃,一顿不落的去吃,一点也不浪费的去吃在别的人看来是吃不下去了、受不了了的然后还会选择不吃和吃一两口便觉得难以下咽而果断倒掉的吃食。
虽然,那里面有不吃就得去花比“在工厂食堂吃那一餐还得自掏12.5元泰铢的饭票钱”还更多钞票的因素和践行没有什么苦是现在的自己所吃不了的誓言等原因。
但是,向北却因为那工厂食堂的伙食而体会到了什么是“为富不仁”。
于是,从这个层面上,向北倒是在一边吃着那在别的工友眼里被形容成难以下咽和在别的工友口里被说成是猪狗都不食的饭食,一边去感恩道说他因此而能感受到的生活体验。
对,那还真就是生活体验!
向北他把他自己想到的、遇到的、见到的诸如为富不仁之类的东西,想象成了生活体验。然后,他怀揣着一种抱着体验那种目的的美好,然后就在那家工厂扎下了根:
现在,他最后一个走出办公室,然后在办公楼前的那一期厂房的那7排工棚间的过道上小跑着,他希望能跑出一身汗以达到身材还算苗条的目的。
慢慢的,他又不在那儿跑了,虽然工棚里有正在上夜班的工友,但是在那些过道上他却极难碰得上一个人。
他不在那儿跑了,是因为当他跑过办公楼前的那片在上班时候用来停车的空地的时候,一股股,而或一个劲的硫酸味便会让他自己把自己的嘴和鼻都给紧闭闷着,然后一种闭闷得受不了了,再然后换一口气,便能立马感觉到胸肺,像是被车子的尾气,所呛着的那般而难受了起来……
下午下班后,离第二天上班,还有很长的时间。
原本,他是可以借此驱车而或坐车回家去跟父母和女儿过的,但是就因为要花钱,再加上一个月满打满算才2万泰铢工钱的样子,所以他回不起而只得一个人很无聊地留在打工的地方,然后消磨时间。
原本,他也可以去工厂外较远的一些地方走一走,但是他又生怕见着原先跟他一起上班的人,和他所领导过的下属,以及算起来还算是他的一些亲戚和朋友,因为他把他自己到这工厂上班的那事一直当作是不光彩,甚至是掉价和很丢面子的事情。
工厂办公楼前的那些工棚间的过道和在上班时用来供内部和外来车辆停车的空地,因为有股股很剌鼻的硫酸味,所以他只得去往工厂外那一条弧形村寨小路,然后晃晃荡荡地,并争取把大把时间消耗掉后回宿舍,虽然那条路会绕很长的路和多走很多的时间……
于是,他会去那条路上的河边看水,会站在河的边上抬起头去望桥和听桥上车过的声音,会看苞米地里的苗从出土到抽穗,会望路旁的地瓜苗从破土到可以割栽,会看野地里的小西红柿苗争相着长高,会见山道沟子边上的茅草由枯黄到变得绿黄,会去山坡上踩着野葱的味道去眺河对岸马面坡上袅袅升起的炊烟,会攀着不大的椿树摘下刚刚冒出的椿芽,会去侗家屋角的僻静处俯身探头看竹林里错落有致了呈现在他眼前的竹笋尖,会借着天色的渐暗然后若无一人的去往人家的对门借着夜色和树丫的遮掩去偷打一些早就已经黄了正等着人去采摘和吃下去的枇杷……
如若驻足在海棠花开的树旁,如若遇上农家正在地里干着农活和牵着黄牛或赶着水牛从旁经过,如若遇见农家的黑狗摇着尾巴从远处嘶叫着跑过来或门口的白狗、黄猫偏着头拿眼去看着他,如若走过池溏而闻上从远端养了猪还是牛呀、鸡呀什么的养殖基地里飘过来的由远及近的粪水香,如若披上山道两旁那正灿烂花开的野蔷薇,如若遇上满沟的油菜花开……他便可以去想像它好一阵子了,特别是由此而去想他所生生想念的语秋……
入夜的时候,他终于可以披上星戴了月回到他的宿舍,虽然宿舍里只有仅供他洗把脸和睡睡觉的摆设,特别是缺少可以洗洗热水澡的热水器和可以吹吹凉的电风扇和空调,但是他依然把日子过得就像他之前过的那些好日子一样……
这不,他又用多功能热水壶连续烧了3壶水倒在脸盆里,先是洗了脸,然后洗了身子的私处,再然后坐在床上一边泡着热水脚一边继续看着他一直在看却一直还未看完、弄懂和记到起的中国的古杂文集。
再然后是倒在床上去睡,再然后于很晚的时候接了他女儿11点下晚自习后回到家的向他报平安的电话后继续睡,再然后于午夜醒来续写更新他那正在网站上连载的小说,再然后继续去睡,再然后醒来在他睡的那套不大的房间里面晨跑,再然后把烧好的水倒在盆里洗抹身子后吃上他自己刚刚煮好的那一个鸡蛋走着去工厂开始新的一天的打工仔生活。
原本,他刚开始的时候是摸着黑去到宿舍外的楼下那过道上晨跑的,可当他跑着跑着便呼吸到了不远处火电厂那高烟囱飘落下来的粉尘味和硫酸气而觉着胸肺被什么东西在渐渐压缩的时候,他就不再或他就不敢去到楼下晨跑了,而改在宿舍里的房间里面跑。
虽然,在宿舍里的房间里面晨跑会很受限,但是他有时候却也觉得挺不错,因为有时候他会跟他自己说于清晨醒来于房间里全裸着晨跑会让他轻松的觉着更享受……
想你在最最困难之时?
或许现在经遇的诸多不堪和困难,还不是最难的时候!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过得很容易呢?向北时常在经遇不好的时候,如此阿Q般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