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张清捧着一本书，靠着藤椅，坐在书店门口静静沉思。

　　书店改造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的收尾工作。

　　几个工人正在里面忙碌着。

　　书屋老板的事情解决后，他得到1功德点，倒是利用鬼差令看了眼功德簿。

　　只不过以他现在区区2功德点，想在功德簿上兑换东西，无异于痴心妄想。

　　比如他看中的一种可以提升魂魄力量的药材，名为彼岸花，一朵就需要10功德点。

　　眼下对于他来说着实是一笔巨款。

　　这两天张清都在暗暗后悔，当时了结书屋老板的最后一击就应该争取过来的。

　　随便找个理由，现在说不定都够换一朵彼岸花。

　　摇了摇头，他徐徐吐了一口气，像是要把心中的惋惜都吐出体外。

　　哗啦啦——

　　突然，一阵微风拂过，放在胸膛上的书开始翻页，最终停留在某一页不动。

　　而纸张抖动的声音却没有停下。

　　张清思绪被打断，微微转头，看到从身后走来的几个工人。

　　目光微顿。

　　风吹日晒的脸庞上沾着腻子粉，就像是泛黄的纸张上涂了一些修正液。

　　他们有说有笑。

　　只是好像不敢大幅度扯开嘴角，笑的反而有些扭捏，僵硬。

　　张清略微沉吟了下，从藤椅上坐了起来，合上书，招呼道：

　　“老孙，又要去听戏啊？带上我一个呗。”

　　孙成停下脚步，黝黑的脸上浮现出错愕，但很快又笑了起来：“东家也喜欢听戏？那可要快点，去晚了，可抢不到好位子了。”

　　张清含笑点了点头，目光却不着痕迹的从孙成扭曲，密布折痕的脖子上扫过。

　　“不急，不急，好戏不怕晚。”

　　……

　　听戏的地儿在桥洞下。

　　张清知道这里，离他住的不远，听说是以前准备修高速留下的，有好些年头了。

　　只不过以前没听说这地方有唱戏的。

　　等他们到了桥洞，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张清只看了一眼，眉头就慢慢皱了起来。

　　一阵风吹过，桥洞下人影幢幢，伴随着哗啦啦的声响，如同一张张纸在翻动。

　　两根粗壮的桥墩子中间，大红的戏台子像是一团烈火，上面有几个身穿戏服的人咿咿呀呀的唱着曲儿。

　　果然……

　　是鬼啊。

　　张清叹息着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手中已经捏着鬼差令。

　　他本来只是想跟孙成来看看，能解决就解决，不能解决就给李青峰打个电话，通知巡夜司来解决。

　　虽然他很想获得功德点，但对于能将人变成纸的鬼，张清也不想找死。

　　可眼下由不得他了。

　　桥洞下又来了许多生人。

　　有凑热闹的孩童，有排解孤独的老人。

　　活人与纸人混在一起，为戏台上的鬼叫好，荒诞而又诡谲。

　　鬼差令的气息扩散，让四周的纸人开始躁动，纷纷远离张清。

　　他们已经死了，魂魄以及全身的精气被吞噬一空，连鬼都算不上。

　　对鬼差令的气息天然的恐惧。

　　孙成几人也往旁边挪开几步，憨厚的脸上露出惧色：“东家，你身上有什么东西？”

　　张清吐出一口气，神情蓦然坚定，奋力把鬼差令一扔。

　　瞬间，漆黑的令牌划出一道轨迹，最终固定在桥洞的上方，闪烁出一阵阵乌光。

　　他往前走了两步，似想到什么，顿了脚步，然后又退了回来，转头看向孙成几人，目光复杂，道：

　　“几位，一路走好。”

　　轰！

　　孙成如遭雷击，瞬间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我死了？

　　像是被张清的话打开了某一段被遮盖起来的记忆，孙成的目光越来越空洞，逐渐失去了色彩，到最后只剩下单调的黑白。

　　上工，听戏。

　　变成纸的同伴。

　　拽掉的手臂。

　　最后是……变成纸的我。

　　“我死了……”

　　孙成迅速变成一张干瘪的纸人，在他旁边，剩下的几个工人也肉眼可见的干瘪下去。

　　成了一张张哗啦啦作响的纸人。

　　张清叹了一口气，调动起丹田里如游丝般的灵气，脚步坚定的走向戏台。

　　鬼差令在上方散发出幽幽的光芒，莫名的波动笼罩，定住桥洞下的所有纸人。

　　生人则是僵住不动，在鬼差令的作用下，人体三盏灯如同被添上一把柴火，亮的耀眼。

　　魂魄稳固。

　　戏台上。

　　唱戏的伶人在鬼差令出现的刹那就停了下来，目光带着怨毒看向张清。

　　【检测到宿主遭遇纸奴，初步判定为游魂境。】

　　【纸奴，剪纸成人之术。】

　　游魂境啊。

　　张清听着耳畔系统的声音，目光却扫过台上的三只纸奴。

　　正主不在吗？

　　倒是一个好消息。

　　松了一口气，他一跃上台，这才想到自己好像没武器，除了那双红绣鞋，但眼下总不能拿着红绣鞋去抽吧？

　　神情微僵，可现在也不能临阵退缩了。

　　眼见着三只纸奴面色狰狞的嘶吼扑来，张清迅速反应，右手捏拳，调动体内不多的灵气附着在拳头上，左手抬起，挡在胸前。

　　直接一拳捣了出去。

　　与此同时，半空中的鬼差令猛的一闪，扑上来的纸奴瞬间被定住不动，只能硬生生挨张清这一拳。

　　扑哧！

　　一声脆响，带着淡淡灵光的拳头直接穿透纸奴的脸，从后脑勺贯穿出来。

　　这只纸奴瞬间变成一张巴掌大小的纸人，头的那部分破出一个洞。

　　来不及惊讶，张清迅速收回手臂，左右手交叉挡在胸前，只听砰的一声，他被剩下的两只纸奴轰的倒飞出去。

　　双臂一阵刺痛发麻。

　　甩了甩手，不等他调整过来，纸奴一左一右，又扑了上来，本就狰狞，再搭配上唱戏的脸谱，更加恐怖。

　　张清面色不变，往前翻滚，从中间避开两只纸奴的攻击。

　　顺势扭动身体，抬脚朝天蹬。

　　正想沟通鬼差令再定住其中一只纸奴时，突然，大红的戏台猛的一震，紧接着红光暴涨，竟压制住鬼差令的力量。

　　张清一惊。

　　“鬼差令也不行吗？”

　　不对，应该是我的修为太低，凝雾境发挥不出鬼差令真正的力量。

　　张清迅速想清楚其中关键。

　　收回蹬出去的腿，他又顺势一滚，滚下戏台。

　　“造梦！”

　　千钧一发之际，张清运转丹田全部灵力，飞快编织出一个虚幻梦境空间。

　　四周骤然黑暗，火海，残破的大地，无数森然白骨，再加上那面只露出一个“阎”字的匾额。

　　张清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是这个梦境，他只有三秒钟的时间。

　　脑海中回忆着红绣鞋解决女鬼时的招数，他立马作出相同的动作。

　　脚下一跺。

　　顿时，下方火海咆哮，一条火龙跃出，昂首扑向剩下的两只纸奴。

　　果然行。

　　张清一喜，梦境空间的力量他可以随意调用。

　　灼热的大火瞬间引燃纸奴，只听两声凄厉戾叫，火光迅速扩大，然后又迅速缩小，直至熄灭。

　　解决。

　　张清还想着再看一眼这个梦境，可下一秒，梦境支离破碎，他重新回到现实世界。

　　戏台已经不见了。

　　而这时，强烈的虚弱感爬上心头。

　　强撑着取出手机，翻了翻。

　　找到李青峰。

　　他没有想到，才过去两天就用到这个电话号码。

　　张清喘了一口气，拨出号码。

　　“喂，李警官，是我啊，张清。”

　　“我又撞鬼了，很强，你赶紧来一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