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冷致并没有听懂席故卿所说的最后“也是”二字。反而以为是自己也和席夫人长得像而已。
与冷致交谈完席故卿走出医院,回到了车上小心翼翼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装着一撮黑长发的透明塑料包,眼里说不清到底是什么神情。
“故卿,檬檬呢?你不是去接檬檬了吗?”
听见后座高媛媛焦急询问的声音,席故卿才连忙收起手里的袋子。
“你答应我带檬檬回家的,檬檬呢?故卿你回答我,我们带檬檬回家好不好?”
席故卿轻轻掰开摇晃着他肩膀的手,“大嫂,她不是檬檬,檬檬早就离开我们了。”
“你骗人!我的女儿怎会认错?那就是檬檬,是我的女儿!故卿,我们带她回家,她爸爸还在家里等着……”
“她父亲早不在了!”
席故卿破口打断高媛媛的话,下一秒两人都陷入沉默中,看着后座的女人脸色惨白,红着眼眶平视着前方,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语显得木讷空洞没有神气,席故卿回过头双手扶在方向盘上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回想起刚才对高媛媛的大吼,突然有些后悔。
“檬檬十岁那年就死了,海水淹死的,她的墓碑都还在墓园的。大哥十年前就失踪了,自今生死未卜。这是我们家里谁都知道的事,大嫂,你明明应该是最清楚的人,为什么到头来反而是我们一遍又一遍来告诉你?檬檬和大哥的事,不只是你一个人难受,我们家里没有任何人比你好过,自从大哥失踪,你就变的神志不清精神不正常,这十年我们请过不少专家给你看病都没用,大嫂,你这病到底是真治不了还是说压根没病呢?可是你又怎能只停留在过去而不顾未来呢?以檬已经走了,我们至少还有希望找到大哥不是吗?也许情况好点,还能找到你的……”
说道最后,席故卿发现自己真的开不了口说出自己对冷致身世的猜疑,只能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看着席故卿离开后没几分钟,顾纪棠就开门回来慢条斯理将一张银行卡放在桌子上。
冷致没看懂顾纪棠的行为,自己不是已经表明把那张卡还给他了吗?怎么又拿出来了?
“奶奶和义母留给你的钱,我算了算你快没剩多少了,应该还能用一两年。这张卡里我重新调整了一下,一共有十万,按着你花钱的样子来看应该是够这几年了。”
“不用了,寒暑假我可以做兼职。”
“就当是我对你这么多年的补偿,把应该属于你的还给你,可以吗?”
对上顾纪棠那双期待的眼眸,冷致还是感觉到了有些于情不忍,沉默片刻才回答,“不怪你,你不欠我任何东西。”
是啊,这些年只是自己骗自己而已,本来顾纪棠就从来不欠自己任何东西,却硬是骗着自己把这些年父亲对自己的态度的错归咎到了顾纪棠的到来,明明知道就算没有他,父亲也不会对自己有多好。
看着顾纪棠对自己的道歉,冷致内心感觉到很惭愧,终究是想把真实的感受说出来,兴许才要好受一点。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姓秦吗?又知道我父亲为何要改和我妈妈同姓冷吗?”
“听义父说过在义母去世后,为了祭奠她所以才让你和他一起改姓为冷。”
顾纪棠的回答,冷致只是含着泪可笑的摇了摇头。
“你只答对了一半,是一半的一半。”
“我从出生就跟着我妈妈姓,因为父亲不喜欢我,家里也就只有妈妈和奶奶爱我疼我,唯独父亲却恨不得我下地狱。妈妈和奶奶在世时,他不敢无缘无故打我骂我,所以我尽自己力量努力做到最好,无论什么我都做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很棒,就为了能得到他的一个肯定或者一个不再是可怕的眼神就好。可无论我怎么努力怎么拼命,我做的越好,在他眼中我就越是遭他恨,仿佛我就不该那么做一样。妈妈和奶奶走后,他肆无忌惮打我骂我,而你的到来只是给了他更多的借口罢了。”
冷致的话让顾纪棠突然有些说不出口任何话语,双唇不自觉发颤。
“我父亲原只是一个商人出身,妈妈是冷氏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妈妈去世后,冷氏家族商量着让我继承,可父亲拒绝说说我当时十岁年纪太小,再加上刚好因为你家的事,他就改姓为冷,顺理成章既继承了整个冷氏的产权,又带着你离开宁城让他人再也查不到我们的任何信息。所谓祭奠我妈妈,也许也是有着一个成分在里面。”
“原本我从来不在意冷氏的财产在谁的手里,父亲帮我保管着这份财产我觉得理所应当。当时父亲向我外婆外公保证等我十八岁,就让我继承。后来外公外婆在我十七岁时双双病逝,这件事也就再也没有被提起,而我也没在意这件事。直到前段时间,父亲告诉我一句话,他说我的存在就是个错误,才让我想起想通了很多事,却也更加疑惑迷茫了很多事。”
“还有一件事关于我和你家的,十年前绊倒阿姨的那桶水真不是我撞到的,我当初压根没有上二楼更不可能撞到二楼的水桶,可是没有一个人信我,连我唯一的亲生父亲都不信我,谁都在怪我骂我,没有一个人听我解释。顾纪棠,你我‘兄妹’也有十年了,你是了解我的我不会在那么重要的事上说谎,你信吗?”
“冷致……对不起,如果我不姓顾,我会信。”
顾纪棠飘忽不定的眼神和愧疚的语气,已经明确给了冷致答案。
“罢了,信不信不重要了,我已经弥补了你十年,不管是不是我的错,我也还清了。从此,我们各自两清,谁也不欠谁,这卡你自己拿好,万一哪天有急用。我自己的事,自己会想办法。”
冷致的话换来了两人的沉默不语,也许是感觉到了顾纪棠的不悦,冷致只是低着头,假装着不在意不停地滑动着手里的手机。
片刻后,“确定吗?”
“嗯。”
“冷致,这是你第二次拒绝,也是最后一次。”
顾纪棠的话没有任何温度,平淡地开口说话已经是他故作坚定的极限,说完话就拿起桌上的卡走出了病房,银行卡握在手里如刀割的手疼,就如同冷致对他的态度一般,但却始终放不下手。若手里真握的刀子,只要是冷致给的,不管多疼手流再多血顾纪棠也不会丝毫放手。
目送着顾纪棠落寞的身影离开病房,冷致垂下眼眸泪水止不住大滴落下。
以冷致自己的感受,她怎么会看不出顾纪棠对自己的心思,只是不愿去承认不愿去面对罢了。
“顾纪棠,对不起。”
冷致知道自己的做事风格,从小到大无论谁对她表白,只要自己喜欢不上,就一定会拒绝的很干脆,从不拖泥带水。连对顾纪棠也一样。
在医院休息两小时后,冷致才渐渐走出医院准备回家。医院的楼道空空荡荡,几乎除了一两个端着药水的护士经过就再无其他人。
刚一出医院大门,冷风透骨地刮到身上让冷致条件反射打了一个寒颤,想来也奇怪,这大夏天白天炎热,晚上应该是凉爽才是,怎么感觉像是秋天早到了?
冷致抱着手臂搓了搓向马路边走去,希望能快点打到车回家,毕竟这天气似乎像是要下雨了。
马路边微黄的路灯下,停着一辆白车,车旁站着的人影一眼望去,让冷致不自觉停下脚步。
南宫亓靠在车旁正好点着一支烟往嘴里送,抬头的一刹那正好对上黑夜里冷致那双明亮的眼眸,两人的动作戛然而止,互相凝视着对方,谁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小姐,冷小姐等一下!”
后面护士小姐气喘吁吁的声音将冷致拉回现实,“冷小姐,你的药膏落在病房了。”
接过护士小姐送来的药膏,冷致才反应过来连忙道谢,“真是谢谢你,太不好意思还麻烦你特意帮我送过来。”
“没事没事的,刚好看你没走远就送过来了。”护士小姐忙摆着手,顺手指了指前方的人,“那就不打扰你了,你男朋友还在等你。再见!”
男朋友?冷致往护士指的方向看去,幸亏南宫亓带着口罩再加上是晚上看的不清楚,所以才被误会。
看着护士重新走回医院后,冷致才走到南宫亓身边,想着这人刚还在抽烟,一转头就已经带上口罩了,速度还挺快。
“南宫先生怎么来这了?顾纪棠已经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