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的环境改天换地。
不在医院,也不像是某个低调的偏院,倒是有点像是我第一次被靳寒川带回去的那个……庄园?
我已经怀孕四个半月了,身体上带来的敏感的异样,让我切实相信这个孩子依然还在。
只是从这一刻开始,我大概需要花费很多很多精力去思考,我将来该怎么跟他解释,他的父亲去哪了……
“苏小姐,您醒了?”
推门进来的人是个优雅温婉的女仆。
笑眯眯的,细声细语。
“你,你是……”
我双手本能地抓在床单上,这富丽堂皇的陈设,让我有种再入圈套的不安全感。
就像,当初一样。
“苏小姐,您别紧张。我家主人没有恶意的。”
女佣走上前来,给我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这是在哪里?你家主人又是谁?”
我下意识地往后推了半尺,一双眼睛丝毫不敢松懈地盯在对方身上。
其实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讽刺,明明连命都不想要了,此刻竟然还会觉得恐惧。或许这就人类本性里的东西吧。
“阿春。”
门外一声低压暗沉的男音,浑厚又磁重。
“你先下去。”
名叫阿春的女佣赶紧回头应了一声:“是,主人。”
我紧张地绷紧身子,目不转睛地盯在女佣离去后的门口。
当那个男人提步踏进来的时候,我高高悬起的心一跳,又一提,最后落在地上。
这位,这位……我见过他!我清清楚楚记得这张脸!
第一次, 在唐安远带我去参加的酒会上。
第二次, 在靳寒川的葬礼上。
他是靳寒川的姑父尹毓舫。
也是我……我的……
他是我的亲生父亲吧。
我曾问过沈临舟,最后得到了他默认的肯定。
我不由自主地抓住身下的床单,万语千言都没办法替我选出一句合适的语言!
“苏小姐,我们见过的。”
尹毓舫拄着一支红木精钢的手杖,上面的刻纹像是某种家族的图腾。
出于专业的本能,我只看了一眼那上面镶嵌的碧玉翡翠,就能在脑海中给出精准不菲的价值。
我想,尹毓舫来找我,该不会是因为受了靳家的托付。
作为靳寒川的长辈,关系上又没有血缘的恰到好处。
他们是不是以为,他来劝我,我会冷静些,会平静些。
会至少愿意,把靳寒川的孩子生下来呢?
可笑的是,如果尹毓舫知道我是他的亲生女儿呢?
如果他知道,靳家人当年隐瞒了靳蓝烟的所作所为,害得他的一对双胞胎女儿如此悲惨的下场呢?
他会,怎么样?
可是,我没有理由再做更偏激的事了。
我想,那一剪刀戳进去,我与靳寒川至此两清。
他是死是活,都好。
与我,再无关系。
至于尹毓舫,他是不是我的父亲,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尹先生……”
我低下头,沉吟一声。
“如果您是来劝我的……我……”
“寒川已经不在了,你在葬礼上那么激动的样子,想必是对他用情颇深。可是现在,你得为自己的身体,为自己的孩子多多考虑。毕竟,死者已矣,活着为大。”
我尚未说完的话,被他堵在喉咙里阵阵发哑。
哭是哭不出来的,我只是怔怔坐在原处,任由大脑一阵阵发蒙。
因为尹毓舫的话中透露出了两个信息——
第一个,靳寒川死了。
第二个,他似乎并不知道我所做的事。他甚至以为,我是因为靳寒川的死,伤心过度才差点流产的?
如果第二条成立的话,那么第一条——
靳寒川是真的已经被我杀死了,还是说,他只是被‘参加了葬礼的尹毓舫’认定了死亡?
我低下头,突然发疯似的用手捶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
我不知道我在期待什么!
我在害怕什么!
我听到靳寒川死去的消息时,又为什么那么疯狂想要暗示自己,这个消息不一定是真的!
我的泪水一滴滴滚落下来,我为自己的无助和分裂而感到深深的悲哀。
只是距离我几米远外的尹毓舫,又怎么可能知道我此刻心中所想?
他以为,我依然将自己困入了一个走不出去的悲伤里。
“苏小姐,请节哀。如果寒川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他一定走的很不安心。”
这是一句不痛不痒的劝慰,但我相信,他一定还有后文。
“其实我把你带回来,是还有其他的事,想要跟你商量一下。如果你准备好了,我在楼下大厅等你。”
尹毓舫说完,回身叫那个名叫阿春的女佣进来,并吩咐她帮我沐浴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