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过来,拆卸下我父亲身上的仪器和氧气。
他们为他蒙上了白色的单子,往外推。
一些殡葬代理们早就已经蹲好了坑,看到我悲痛欲绝的表情,他们就像饥渴难耐的秃鹫一样围上来,纷纷往我手里递名片。
走廊上还有些别的病人家属,长期等待与陪护的日子让他们的情绪单调而无聊,他们一个个伸长脖子凑起热闹。
甚至还有多嘴多舌的人揪着我问:“多大啊?什么病啊,看着挺突然啊?”
我不知所措。
靳寒川上前一步护住我,冷冽的目光回射出去。
“别什么热闹都看,给家里住院的人积点德。”
那人神色忿忿,却碍于靳寒川强大的气场,一句话也不敢说。
靳寒川挥挥手,让凯文去处理接下来的手续办理。他则陪着我,坐在渐渐空无一人的走廊上。
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就这么陪着我,过了好久好久。
我的双腿都麻了,手里摆弄着这两截断掉的手镯,空白的大脑里什么都没在想。
我爸走了。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
我觉得我不应该太悲伤才是,爸这次回来,就好像给我托了一个长长的美梦。
他维护了我应有的权益,亲见了我拥有的幸福,除去那些对我意图不轨的人,让我从一个整天困惑于‘我是谁’,‘我在哪’,‘我的人间是否值得’的状态下,终于明白了,我曾是被那样无条件地疼爱过,呵护过的。
于是,我对靳寒川说:“爸的事,从简安排吧。”
名义上,他已经是个去世了的人了。我不想再为他大肆操办葬礼,不想成为媒体舆论和大众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柄。
苏氏集团的名字,只有拿得出作品,重整河山重振辉煌的那一天,才应该被街头巷尾谈论。
靳寒川点点头,他尊重我的决定。
“我会让凯文办妥。”
“谢谢你,靳寒川。”
我抬起头,看着那双茶色深邃的眼眸。我时时刻刻记得他总是吐槽我的谢谢很‘廉价’,可是除了谢谢,我又该说什么呢?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他竟然伸臂搂住我,温柔的声线从我耳后轻轻流淌下来。
“受之有愧。”
他对我说。
“我原本是想,父亲若能来得及参加我们的婚礼,让他亲手盖上你的头纱……”
“已经可以了。”
我扑倒靳寒川的怀里,泪水瞬间洇湿了他的胸膛。
我哽咽着说:“已经可以了,靳寒川,真的。真的谢谢你,我已经感受到了。我会很幸福,我相信我的往后余生……一定会用最好的我回馈你的爱!”
发间飘过温柔的力度,是靳寒川的大手轻揉我的头顶。
他问我冷不冷,其实我的身上还裹着他的大衣。
他问我饿不饿,其实我只要一想到无论多晚他都会亲自为我下厨,我什么时候都会味蕾大动。
靳寒川的电话突然响了,我敛了敛情绪,抹去脸上的湿润。
看着靳寒川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我本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程度。
他没开免提,但扬声器有点响。
电话是林枫语打过来了,我只听到他的声音很急切,言辞中提到了向郁。
我本能抓住靳寒川的胳膊,小声且急切道:“郁姐没事吧?”
靳寒川伸出一根食指,在我面前摆了摆,然后问林枫语:“沈临舟呢?”
“也在。”
林枫语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