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跳如擂。

　　今天江文俊带我过来的，不过是个很简单的投资沙龙。

　　而作为核心瞩目的商业巨头尹毓舫，即是MK国际的董事长，又是靳寒川的姑父。于公于私，他都不应该会让我感觉到阴谋深深，压迫沉沉。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有种步步惊心的感觉。

　　就好像我今天要面对的每一个处境，每一个回答，都必须字斟句酌。

　　否则，就会被拉入一个位置的黑洞中心，死活不知。

　　“小秋。”江文俊在我身后叫我。

　　我微微回了下头，看到他又坚定又鼓励的眼神。

　　江文俊说：“小秋，尹先生是个很睿智很有风度的人。他在全球珠宝界享誉盛名。对那些有天赋，但一直得不到平台，一直被人侵名占利的设计师，他一向最是主持公道了。”

　　“江先生，你觉得，我姑父是那么没有眼光的人么？”

　　靳寒川冷冷接下江文俊的话，目光锋芒如炬。

　　我心里又是一阵冷突，但眼下的实况已经非常明晰了——

　　靳寒川夺了我的设计专利，把“硬玉水磨嵌钻技术”当作是无主的模型设计，与他的姑父尹毓舫合资，作为迦蓝珠宝的核心工艺。而江文俊为了帮我讨回公道，坚持要向尹毓舫说明一切，要我亲口承认我才是这项专利的设计师，并且早已掌握了全流程工艺。

　　这个选择很难么？

　　我在心里问自己。

　　难道我不应该冲上去狠狠斥责靳寒川的行径，并感激江文俊为我鸣不平而所做的一切？

　　可是为什么，我就是说不出口。

　　尹毓舫是何许人？我们三个焦灼对峙的这十几秒钟里，他已然有了自己的计较。

　　他将颤颤巍巍的太太交给保镖扶着出去，然后单手点着手杖，慢慢踱步到我身前。

　　“苏小姐，你做了多久的珠宝设计师？”

　　我的心在胸腔里微微沉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道：“我本科主修珠宝设计。但若是要说具体做了多久，家学渊源。从我祖父苏锡明——”

　　“你是苏锡明的孙女？”

　　尹毓舫微微一顿，那股不形于色的神情在一瞬间变换。

　　我心中暗有计较，咬着唇点点头。

　　“是。”

　　“寒川，你说苏小姐，并不是真的掌握了硬玉水磨嵌钻工艺？”

　　尹毓舫转脸看向靳寒川，可没等到他答复，就再次转向了我：“苏小姐，我看不如这样吧。约个时间，你来迦蓝一趟。我们可否亲眼目睹一下，你的工艺水准——”

　　“不必了！”

　　靳寒川厉声落地，将一旁的尹毓舫也惊了一瞬。

　　“寒川？”

　　“姑父，我想很多事没有必要说得那么明白了吧？”

　　靳寒川从我肩旁掠过，径自走向这半晌一直在侧梨花带雨的方允儿。

　　而他接下来的动作，更是令我大跌眼镜。

　　“姑父。”

　　靳寒川单手挽住方允儿的腰，义正言辞道：“我跟苏小姐有过一段特别的关系。但现在，我已经要跟允儿结婚了。所以我并不太希望跟苏小姐有太多的交集。”

　　那一刻，我确定方允儿脸上的惊愕甚至不亚于我！

　　也正是因为这样出乎意料的惊愕，让我心底顿时萌生了另一个奇怪的念头。

　　“这样？”

　　尹毓舫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他看看靳寒川，戴着玉扳指的大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你小子啊，多情风流之下，远胜你父之上！哈哈哈！不过呢——”

　　尹毓舫转身又看向我，“苏小姐既然是名门之后，生意又不见得非要靠男人才会做的是不是？我听说，苏氏集团破产之后，苏大小姐也是非常积极想要重镇家族品牌的。不如我们约个时间，苏小姐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专利和本事，可以展示看看嘛。”

　　“姑父，这件事可以从长计议。我想苏小姐短期内，应该不会再在这个圈子里有所立项。毕竟，她可是连苏氏银楼的祖产都卖掉了的。”

　　靳寒川的话简直令我不知如何是好。

　　见过睁眼说瞎话的，就没见过像他这么一本正经说瞎话的！

　　“靳先生，你还真是不知道无耻两个字怎么写啊。”

　　江文俊微微上前半步，冷笑道。

　　“怎么会？”

　　靳寒川瞄了他一眼：“不会写就看看江先生，毕竟您脸上写的端正的呢。”

　　尹毓舫手里的拐杖在地上点了点，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我身上：“苏小姐，你的意思呢？”

　　“我……”

　　我攥在袖子里的拳头微微捏紧，里面的冷汗湿淋淋黏糊糊的。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紧张，更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纠结来去之后，还是作出了这样的决定。

　　我说，靳先生说的对。

　　“尹先生，我确实……不算是什么特别有天赋的设计师。对所谓的“硬玉水磨嵌钻技术”也不是很懂。我只是听我父亲和爷爷生前提过而已，后来依葫芦画瓢，随便用廉价合成材质做了个模拟的。那个所谓的专利申请，也只是设计层面的……我，我……先告辞了。”

　　说完，我转身而去。

　　江文俊在后面喊我，我都没能听进去。

　　我只是有种说不出的堵心。

　　我不知道靳寒川要干什么，但我终究还是选择了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