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特回想起老师教导的研习方法,双手触摸冰冷的石棺,闭上眼睛逐渐进入冥想的状态。
他没办法确定自己是否已经和那个灵魂取得联系了,脑子里蹦出来的信息也模棱两可的,或许都是自己的臆想。主要是他根本没看到活灵活现的鬼魂站出来和自己讲话。
“额……我说不清楚,感觉很怪。”
“你到底看见啥了?”跟班迫不及待追问。
“他想要做什么事……一种特别简单的行为……”纳特比划着,“我倒不是听不懂,灵魂之间的沟通似乎超越了语言。但,他想要穿上、穿上……衣服?”
只感应到这点思绪,对当前的危机状况没有半点儿帮助。
“要么我们打开石棺瞧瞧吧?没准能让胖子听得更清楚一些。”
“什么?打开!别了吧,我不想看……”纳特害怕极了,“书上说在封闭的环境里,消化液会慢慢渗透内脏,腐蚀死者自身,最后化成一滩尸水……”
“往好处想想,纳特。万一里面是可以逃出去的密道呢?”
希林赞同这项提议,命令众人合力推开石棺的盖子。这一推可不得了,纳特险些当场吓死。里面的状况比一滩血水还要吓人,是半个血淋淋的骷髅!
之所以说半个,是因为骷髅从肉身中露出了一半,另一半还包裹在皮肉内。这骷髅的动作就好像脱衣服一样,双手扒开伤口,试图把自己从皮肉中解脱出来。可惜只成功了一半。
“呃……”小跟班当场看吐了。
“骨头居然想脱掉自己的皮肉?呵,难怪他死了!”
众人顿时不指望这人能帮助大家找出路了,他的灵魂指的路,还不晓得是通往什么鬼地方呢!
“我说,萨拉什人该不会是自愿做这种事的吧?”
“看这姿态,不像是被强迫的……”
胆子大的侍卫一边看一边议论。
细看这人,虽然没穿衣服,但那面容跟纳特描述的鬼魂差不多,黝黑的皮肤布满褶皱,还有切成两半的山羊胡子。更奇怪的是,他的“尸体”保存非常完好,触感柔软,丝毫没有腐烂的迹象。
“这个是什么啊……”
翻过那具尸体,希林在他脖颈上被头发遮住的位置发现了一张奇怪的黄色草纸,用木钉子固定在骨缝上,上面是朱红色的凌乱字迹,写的都是看不懂的符号,看起来有点好笑,“画的像个小人儿。”
“喂!你还敢翻!”
“尸体有毒的,不要再碰了!”
纳特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机灵鬼也停止了呕吐。
“是吗?我的话应该没关系吧,我可是百毒不侵噢!”
希林笑了笑,他还发现了更多奇怪的地方。这具尸体的手腕、脚踝还有脊背上有不同程度的木钉子。全部拔出来以后,“尸体”稍微动了动。
没看错,那具尸体、血淋淋的半个骷髅,它动弹了!
它还不是完全自由的,心脏的位置有最后一棵大钉子,严重影响了它的活动。多亏艾利安帮忙,二人合力才撬出来。移除全部阻碍以后,“尸体”的双手用力,白骨退回到皮肉之中,它把皮肉“穿”回去了!
“唉……”
在众人的错愕、惊恐中,“尸体”叹了口气。
“喂喂喂、这玩意,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啊?”
“算是……活的吧?能动就是活的。”
它肯定听懂众人的非议了,看样子有些气呼呼的。皮肉或许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愈合,它现在无法开口讲话,想发火也没辙。
“多谢你的帮助,年轻人。我终于自由了。”
“?”
老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纳特回头一看,又是那个贵族打扮的老人。他不苟言笑,即便获救了讲话也像发号施令似的。
“都是尚作天师那厮的恶行。他趁我修炼的时候下这种阴毒的手段,使我不能复生。幸好,天不亡我,你们出现了。若不是你们搭救,超过四十九天以后我们就再也无法复生了……”
信息量有点大,纳特听得云里雾里。
“修行?复生?呃……做这种事情的人确实非常歹毒啊!话说,老人家,我们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啊?”
“哼,哈哈哈哈——!”
肥肥小心翼翼地,生怕说错了什么。
“你们出不去的!这里是尚作天师的八卦相阵,无论什么生物都会被困住。等死吧!”
“诶……话不要这样说,我们或许还能救你出来呢……”
“先合上石棺的盖子,我还要继续修行。”
“好吧。”
纳特说完就要起身去搬动石棺盖子,他一会神摔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一步都没有动弹过。跟刚才一样,他又不小心进入冥想的状态,和老者的灵魂有了一段交流。四下看看,哪还有什么大头巾的老者。
“呃,他让我们合上棺材盖子,他要继续修行。”纳特不太确定自己在说什么,“尸体”微微点头,看来是这个意思。于是肥肥号召大家一起用力,再把沉重的盖子搬回原位。
“他有说要怎么出去吗?”
“没……呃,我再问问他吧……”
纳特的修行方法肯定有问题,他自己静下心来,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进入那种奇妙的状态。就在大家一个个的垂头丧气以为白忙活一场的时候,远处进来一个人。
“跟我走,这边——”
那不是身受重伤的小跟班小黄毛么!他肚子被萨拉什士兵刺穿,淌了好多血,一步也不能走了,奄奄一息只能躺在地上等死。他居然站起来了,还跟到这个地方来!
再仔细看,众人就发现了端倪——这人根本不是小黄毛。明明是小黄毛的身体,眼睛已经翻白了,皮肤冰冷僵硬。更奇怪的是,刚刚那一句话分明不是用嘴巴讲出来的,他的嘴角都没有动过!
“来啊,不是要出去么!”小黄毛催促道。
别无选择,众人朝他那个方向走过去。
“你是谁?”希林走到他身边问道。
“小黄毛”咧嘴笑了,“我的把戏居然一眼就被人看穿了。”
“谁看不出来啊!你把小黄毛弄哪去了?”
“你们的同伴已经魂归故里,我仅仅是借用他尚有余温的身体。”
“什么?!你……你找死!”
“哈哈哈——!”
伴随着一阵狂笑,虚假的小黄毛面目狰狞地反问:“怎么,要再次杀死这具尸体来泄愤吗?尽管来吧。我的灵魂不死不灭,他仅是一件衣裳罢了。”
希林拦住了冲动的小跟班,警告他们切记冲动。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什么人?”
“奥、尔、玛、兹、德——!”
这声音浑厚洪亮,振聋发聩,大家听了以后脑子嗡嗡地响个不停。根本不是人类的声音,显然,他的意图能如此明确地传达到语言不通的异乡人脑袋里,早就超越了言语的障碍。
“我是萨拉什的大祭司。是这片土地上拥有最高权力的统治者。是神明的代理人。”
“啊?”希林一愣,心想,“这里的统治者不该是大酋长吗?”
“大酋长仅是名义上的君王。他的废立由我一人决定。我在萨拉什只手遮天,没有人可以质疑我的权力。”
不用希林说出口,这人已经解答了他的困惑。他一定是掌握了某种巫术,能读取别人的意念,还能把自己的意志降临在陌生人的躯体上。
“哼!你知道你的灵魂在我面前毫无遮蔽吗?我可是这片土地上、古往今来最强的祭司,我所掌握的,绝不是你想的那些小儿科的玩意儿。我的能力远远不止于此,大到你无从想象。”
呃,好吧。希林打心底里佩服这个老头以后,他才满意地闭嘴。看来他的自尊心容不得一点玷污,一定要所有人从心底往外地拍马屁了才舒服。
“你要带我们去哪?我们本打算闯出去觐见大酋长,你却说你才是这里权势最大的人。所以我们应该直接见你,对吗……?”
“收声——!”
奥尔玛兹德突然停住脚步狂吼一声。他的声音响彻宫殿,又震得大家脑子眼冒金星。不得不说,这声音就好像有种魔力,一旦听到了便会不由自主地听从。待众人回过神来,他已经向前走远了。
“尚作天师付出代价以前,我什么都不想听。”
他通晓这宫殿中的暗道机关,原本困住众人的层层回廊一道道被打开,宽敞的同路指向宫殿的中心。
“随我来,异乡人。你们拥有战胜他的力量。神主指引我,我将要复仇,将我遭受的一切加倍返还给他。”
“这是要去打架?”
希林有些犹豫,还没摸清楚萨拉什的状况,就冒然卷入他们的政治斗争?这么做对帝国有益处么?
“我喜欢。”方才希林和大祭司的心灵交流众人听的有一句没一句的,说到要去拼命,艾利安来劲儿了,“最好还能有所收获。”
“但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