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水云：“他就是唬毓儿呢。”

　　奚令轩：“……我原是没多想。”

　　说着作样儿拨弄了一下额前的碎发，使自己看上去少尴尬些。

　　奚令轩：“我忽然想起，毓儿来这边儿也快一年了吧?”

　　“嗯……是呢。”

　　“我是去年八月份来的，还有一月就满一年了。”

　　“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我感概一声，目光投向那光影错落的潭水。

　　“去年应该是我刚过完生辰的时候吧，没几天，爹就来我院儿里，说要送我走。”

　　“刚来这边儿的那几天，心里说没有不爽利，那是假的。”

　　“只是后来时间慢慢儿长了，便也习惯了，想通了。”

　　我笑道：“要说我这人有别的好处么也不见得，就是忘性不小，活得挺开心。“

　　我盯着面前三张表情逐渐凝固的脸，心头忽然像有只小手‘叩叩叩’地敲门。

　　“怎的都这副表情呢。哥哥姐姐见天儿地把毓儿聪明挂在嘴边儿上，莫非心里从来都当毓儿是个满脑子糊涂的么？”

　　“我还以为，我越是不闻不问，你们就越该心里犯琢磨呢。”

　　奚水云犹豫的说道：“毓儿是怎的忽然想起这些来了呢?”

　　“原没忘过的，只是不说罢了。”

　　“老实说，毓儿来的第一天，就猜到了三四分。”

　　“那天哥哥姐姐跟我爹在院子门口，忽然一个个就都变成了大人，我就看出来了。”

　　“人若因为想保护或掩藏什么东西而忽然挺起脊背自己变成围墙的样子，当真是比什么都明显的。”

　　“这话我与先生说过。”

　　我说着瞧了他一眼。他脸上的表情果真没有另外两人那般讶异，更多的是有些嗨涩的，被称为‘牵肠挂肚’的情绪。

　　“别担心。”

　　我对他笑了，眼神里又溢满了某种可以称之为‘慈悲’的东西，一如十四岁那年在荷花池边那样。

　　就好像此刻，他们一个个才是我要保护的人。

　　“曾经毓儿不说，是因为觉着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可如今一年都过去了，我一直好好儿的，这会子就能堂堂正正地说，我不是个需要围墙的人了。”

　　“不要紧。”我对着水云略乱方寸的面容不禁莞尔，“若还是不愿对毓儿说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便还是不说。”

　　“只是————”

　　我轻盈地晃着脚尖，似乎是在盘算怎样把这话说得叫人听了不像玩笑。

　　“毓儿不是小孩儿了，哥哥姐姐可记着这点。”

　　奚水云：“……啊？”

　　系水云失笑道：“毓儿绕了半天，就是想说这个么？”

　　我瞧着她明显松了口气的神色，便知道了自己说的话她定是没有完全明白的。

　　“好吧，‘不想做小孩’这种话，好像是每个我这么大年纪的人都会说。”

　　“只是毓儿想说的其实远不止这些，不过是其余的……不知道该怎样说了。”

　　“总之就是这句话背后，包含着的所有，都是我要说的。”

　　在我说完这一席话后空气便陷人了短暂的沉默。

　　良久，令轩发出了一声略显夸张的笑声。

　　奚令轩：“好家伙，这小丫头竟将我和水云都绕进去了。”

　　“这样鬼灵精的头脑，先生以后可当心降不住她。”

　　张云雷笑道：“瞎操心。”

　　十分顺当地接过话茬儿，将气氛恢复得与之前一样。

　　张云雷：“你怎知道，我不是就喜欢她这点呢?”

　　“我当初头一回把她往心里去，就是她现在这副鬼灵精怪的样子，跟我说，不想做小孩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