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月亮在迷雾一般的云层里,朦胧地在海面上泛出诡异的光晕。桅杆顶上,山猫眯着眼睛,朝着既定方向愈行愈远。
汤姆躺在床椅上,四肢垂摆,露出白白的肚皮,看样子他似乎进入梦乡。
海盗们也鼾声如雷,睡姿各异...他们当中有人把别人的腿当作头枕;有的缠抱在一起,指甲抠进对方的眼睛里;有的说着含糊不清的梦话,口水涎流;有的在翻身时放了一个屁,差点没把人熏醒。放眼望去,只有掌舵的人不敢怠慢,他睁大双眼,努力地看清黑夜里的视线。
另一个角落。
“嘿!”他在和她搭话。
可是,她却一动不动的,把头埋在膝盖里,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
阿布似乎有话要说,好几次想跟她打招呼,伸出笼子里的手又立刻收回。“给!”他脱下自己的拖鞋,递到笼前。
她微微地抬头,瞥了一眼。“太大了,我不要!”
“可是,看上去跟你挺合适的啊!”他这样说。
她猛地抬头,眼神中写满了困惑。
“你叫什么名字呢?”他问。
“名字?”她一下提高了音量,好像这是一个奇怪的问题。
她的眼神变得呆滞,正逢海上吹来一阵强风,一头乌黑的短发啪啪地打在脸上。她拨开渗进嘴里的毛发......“我没有名字。”
“怎么会没有名字呢?”他十分诧异。
“我叫阿布,你好。”阿布把手伸出笼子外面。
她错愕的看著他,礼貌性的从笼子伸出了手,在指尖互相触碰了几秒之后,又立刻收回。“你,你好!”她的脸颊泛红。
“话说起来,一个人没有名字可不行哦!”阿布抬头仰望天空。
夜空,繁星点点,月亮从云层里一点点地往外走,它美轮美奂的轮廓和迷迷蒙蒙的月光显得楚楚动人,像是一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
“有了!”他兴奋的说道。“米娜,怎么样?”
“米...米娜?”
“是啊!米娜!”
“为什么?”
“因为你的头发!”
“头发?”
“是啊!你的样子...让我想起我的一个朋友。她也是短发!”
“是嘛...”
“不过,偷偷告诉你,她的脾气可是十分火爆哦!”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她笑了,眼睛眯成一条缝,绯红的脸蛋上有深深的酒窝。
“对了!你是怎么被他们抓住的?”
“我?”她才反应过来。“我...我只是游着游着,游累了,想在船上休息一下。”
“那这么说,你是自投罗网咯?”
“什...什么?!”她双手叉腰。
“你是美人鱼吧?!”阿布猝不及防的问道。
“你...你怎么会这么问呢?”
“也是。”阿布点了点头。“美人鱼都是长头发的,哪有短头发的美人鱼。”
“不!头发是我自己剪掉的!”她解释道。
“剪掉?!”
“是的,因为我对你们人类太失望了。”
“那这么说起来,你还是一只短发美人鱼咯?!”
“我都说了,我不是美人鱼!!!”她气急败坏。“你见过脚丫这么丑的美人鱼吗?”
“也是!”阿布频频点头。“美人鱼都是有一条长长的尾巴的,游起来时令人目眩神迷,婀娜多姿...”阿布双眼迷离,美人鱼的样子在脑海中尽情的浮现...转眼之间,却瞥见她紧握双拳,抿着嘴唇,两眼闪着火一样的光。
“唉,不知道我们还要困在这里多久?”他不敢与其对视。
“你想离开这里吗?”
“当然啦!”阿布席地而坐,后脑勺却磕上了铁笼。“啊!不过,比起这个嘛!我更想搞清楚一件事!”
“什么事?!”
“为什么海盗会穿潜水服呢?又或者他们是穿越时空而来的吗?又或者...”
“你相信大海上的魔力吗?!”她打断了他的问题。
“当然了!”阿布不假思索。“大海是如此的深不可测...那份自由,那份惬意是多么的令人向往!”
“好!那从现在开始,你把眼睛闭上。”
“为什么?!”
“我叫你闭上你就闭上!”她声色俱厉。
“记住,不许偷偷睁开眼睛哦!”
“好!”
月亮皎洁,高悬于空。繁星点点,若隐若现,好似在窃窃私语,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微风吹拂,船只微微行进着,桅杆直指天空,杆顶上的猫都开始打盹儿了。它收起一对小尖塔似的耳朵,任其飘荡。
“阿布。”她小声的喊道。“阿...布......”见他还是没有反应,一只拖鞋狠狠的朝他脑袋丢了过去。
“怎么?!天亮了???”他猛地一下醒来。
船只仍在大海上航行,“淙—淙——”流水声,一如既往的敲打着船身,还有海盗说着含糊不清的梦话。
“好困啊!让我再睡一会吧!”阿布又闭上眼睛。
“笨蛋!给我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她喊道。
阿布起身,揉揉双眼。他惊讶的发现,面前的铁笼呈“凹”字型,两道竖栏,就像是被一股怪力硬生生的掰开了一样。
“这...这......就是大海的魔力吗?!”
“嘘!!!”她把食指放在嘴上。“小点声,等下把他们都吵醒啦!!!”
两人一齐瞄向甲板。
海盗们大部分都保持睡姿不变。只有一个家伙好似梦游,差点滚到甲板下。他清醒后,嘴里骂骂咧咧的,卷起风帆,继续入睡。
“快!快出来吧!”她嘱咐道。
阿布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从笼子里钻出来。“等一下?那你怎么办?”阿布不经意地又看了她一眼。
“不行!”阿布又钻了回去。
“你干什么?!”
“不行!!”
“你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阿布回到笼子里,背对着她。“不行就是不行!!!”
月亮像个银盘一样,将白光赤裸裸地映照到海面上。船只继续前行,波纹收起月色,像鱼鳞片似的一波一浪的抖动着海面。
“你看到头上的月亮了吗?”她指着它。“听着,你只要一直顺着这个方向,就能到达一个叫做‘马圣洛湾’的地方!”
“我说了,我不能这么做!”
“给。”她从胸里掏出一块坑坑洼洼的浮板,泡沫已被从边缘处被挤压出来。“抱着它吧!抱着它,你就不会沉下去了。”
原以为她的美不过是外表的美,意外发现,她的身材凹凸有致,蛮腰尽显,就像一条美人鱼一样,婀娜多姿,目眩神迷......
“你在看什么呢?”
“没,我只是想收回我前面说的话。”阿布从笼子里钻了出来。他拿着浮板,小心翼翼地爬到船尾,双手挂在船檐,双脚垂在海面上。“那你怎么办?”
“只要再等等,我就自由啦!”
“真的?!”
“当然啦!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幸得到大海眷顾的...”
阿布看着她,眉头紧锁,似乎有话要说。
“你还在等什么?”
“你是美人鱼吧?!”
“啊?!”
“没事!我走啦!”话毕,他跳下海里,浮板放在胸前,双脚“一挞一挞”的拍打着海面,朝月亮之下行进。
看着他越游越远,她耸耸肩,会心一笑,又露出了酒窝。
不!酒窝之外,还有梨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