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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历劫·雪貂

未落柳絮腾风起 欢娰 12826 2024-11-13 08:45

  “上官婧蓉,你对他可否动了情?”

  这声音似梦般迷离,极其平等的语气却压得上官婧蓉喘不上气来,仿若心口压了块大石头。

  上官婧蓉思虑再三后答道:“是,我对他……动了情。”

  “大胆紫凰!”只听那人声音顿时怒了:“竟敢违背上清届规,待尔归来之日,吾定当处以重罚——”

  数月前,上清届百花节大典前夕,杳曦仙子上官婧蓉下凡渡劫,后三日,宙宬仙君姑旃临沂因私习禁术触犯届规被其兄长告发于百花节大典之上,遂被罚以下界。

  恰逢人间二月雪,是日隆冬雪夜,凌青宗。

  “师父?”沈宜漪停下舞剑,行了一礼:“您怎么来了?您何时出的关?”

  “就在方才。”凌鹤仙人一袭素衣,年过花甲头发已经半白:“如今小十三你修为大增,算得上是凌青弟子中的佼佼者了。”

  未待沈宜漪回话,凌鹤仙人又语之:“明日下山去吧,去山下历练远比在这山上获益得多。”

  “师父——”沈宜漪心里明白凌鹤仙人确为她的修为着想,她自五岁便被家中父母送至凌青宗修炼,想来如今已经十五年有余。

  沈宜漪下山的时间不算早,有的师兄妹早在十五岁就被遣下山历练了,还有的二十有五才被遣下山磨砺。

  “弟子沈宜漪,拜别师父——”说着沈宜漪跪在地上扣了三头。

  ……

  是日清晨,大雪更甚。

  “小道士~”一只兔子精谄媚道:“道士哥哥~人家知道错啦,你行行好,这次就先放了人家,好不好?我保证日后再也不做坏事了!”

  幻雾山上,雪花随风落肩,雪之大,连谢聆舟的睫毛上也沾染了几粒雪花,他拂了一拂蓝衣袖:“小兔子,我呢,本来想着你应该还可以再教化教化,却没成想你如此聒噪,可是吵到了小爷的耳朵呢,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不不不,我错了我错了,我听话我闭嘴,大爷你大人有大量,会饶过我这一会的吧?”兔子精边捂着自己的嘴边说道。

  “小爷我自有定夺。”谢聆舟说着已经打开腰间的灵玉瓶,邪魅一笑道:“一百二十四,进来吧,小兔子。”

  “啊啊啊——不要——”兔子精话还没说完,就被那灵玉瓶给吸进去了:“臭道士——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放心,里面并无性命之忧,与你而言反倒安全。”谢聆舟盖上瓶口:“还有,我可不是什么道士,我现在是捉妖师,苍虚派弟子——谢聆舟。”

  忽地,谢聆舟听到身后传来铃铛声响,这并非一般的铃铛,像是某种灵器。

  “让开——”

  谢聆舟闻声回头,一柄银剑已经指向他穿了过来,好在他的反应迅速,敏捷地弯下腰避了过去,待他站稳:“喂!你这女子好生——”

  说时迟那时快,沈宜漪已经刺伤一只雪貂妖精,摇响腕上铃铛,将其妖力吸尽,废其灵根,消其记忆,那雪貂醒来见人便吓得逃跑了。

  “好生——什么?”沈宜漪收剑转身,站在一处被积雪覆盖的小石坡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谢聆舟。

  谢聆舟看得有些出神,竟下意识地喃喃自语道:“好生漂亮……”

  “方才我并非有意,况且你大可不必闪躲,我拔剑所指之人在你身后,加之我练剑早已十年有余,避开你——有十分把握。”沈宜漪自信道,打量了谢聆舟几眼,确认其无恙,转身便要离开。

  这女子的性子,谢聆舟只觉有些似曾相识。

  他三两步便追了上去,跟在她的身边:“这位姑娘,我看你修为不浅,想来也是修炼之人,那我们便是道友。”

  “你是苍虚派的?”

  “姑娘可是凌青宗弟子?”

  二人异口同声道。

  “在下,苍虚派弟子——谢聆舟。”谢聆舟自荐道。

  看这人实在热情,沈宜漪如今算是真正明白了师姐当初说的那句:‘苍虚派弟子,实乃聒噪,还不如叫苍蝇派。’

  同为修行之人,沈宜漪倒是觉得并无二致,不都是为了天下黎民,追寻正道。

  她看了眼谢聆舟,淡声回应道:“凌青宗——沈宜漪。”

  “沈道友——”谢聆舟倒是不觉生分,甚是亲切地唤了一句。

  “谢公子,若是无事,我就先行离开了。”沈宜漪告辞道。

  谢聆舟望着沈宜漪渐远的背影,心中感慨她的青衣与这素雪倒是很衬。转而,他将双手搭在嘴边大喊一声:“沈姑娘,有缘再见——”

  听到了身后之人的声音,沈宜漪只是冷笑一声,继续往前走,并未做出任何回应。

  “我们一定……会再见的。”谢聆舟笑道,心中有预感,他们一定会再遇见的,况且他看她走的方向也是下山的路,此处下了山,几公里外仅有一座小城。

  广袤雪地,谢聆舟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倏忽之间,一只雪雁被人射下,飞速地斜落到谢聆舟脚边,好在他一个闪躲,不然得被它砸到。

  谢聆舟心里正感慨着怕不是自己出门忘了看黄历,今日怎得如此倒霉。

  寒风拂过发梢,少年蓝色发带束起的高马尾随风飘动着,手里抱着一柄剑,抬起下巴,摆出一副极不好惹的样子,静待那射鸟之人。

  “又是你!”

  是她!

  谢聆舟瞬间将手中剑放下,面露微笑,捡起地上的雪雁:“道友,你这技术不行啊,方才可是险些又砸到我。”

  谢聆舟认为两人分开才不到一个时辰,这会儿又聚在一起了,或许这就是缘分。

  孽缘,沈宜漪在心里默语。

  “公子误会了,这鸟并非她射的。”一个素衣白发的谦谦公子从下边爬上来,手里还持着一副极不寻常的弓箭,看上去是渡了灵力。

  “原来是你啊,想来也是,虽说凌青宗弟子的箭术确实逊色了一点,但也不至于这般——”谢聆舟没再往后说,只是笑了几声。

  “你——”沈宜漪欲要反驳,但是奈何对方说的是事实。

  众所周知,凌青宗向来以剑术著名,而同它实力相当不分高下的苍虚派素来以箭术闻名。

  “这位兄台,是苍虚派弟子?”三人走近,即墨雪也认出谢聆舟腰间戴的玉佩,乃是苍虚弟子的标配物件。

  “苍虚派——谢聆舟。”谢聆舟作揖道。

  “游医——即墨雪,幸会。”即墨雪亦拂起衣袖行了一礼。

  “天快黑了,我们该走了。”沈宜漪看这天色不早了,催促道,得赶紧找到山洞,好做今夜的容身之处。

  不及即墨雪答复,谢聆舟拎着那只雪雁凑上前去,笑语:“我们?算我一个喽!”

  沈宜漪想着反正在这冰天雪地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出去,走出去的话最早也得明天了,多这个不拖后腿的保护好那个拖后腿的也少些麻烦,便答应了:“随你。”

  即墨雪跟在两人身后走着,莫名地捏紧了拳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谢聆舟的出现叫他平添了一股危机感。

  入了夜,三人聚在一个小山洞里,谢聆舟施咒点燃了篝火,四周万籁俱寂,偶尔听见雪融化砸在地上的声音。

  “即墨公子,你跟沈姑娘认识很久了?”谢聆舟观察到沈宜漪虽然对即墨雪也是一副保持距离感的样子,但她方才赶路的时候叫了好几句:“即墨雪,快跟上。”

  “嗯,十五年。”即墨雪眼底深情地看着沈宜漪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继续道:“我无父无母,七岁那年被凌鹤仙人,也就是漪漪地师父,从一只花妖手里救回了山上,便与漪漪相识。”

  “前些日下山游医,回去的时候听说漪漪已经下山历练,这才追了过来。”即墨雪依旧笑道,见沈宜漪回头,即刻又低下头去。

  “我说了,历练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何必来此受苦受难。”沈宜漪的脸被篝火照的忽明忽暗,她的唇色有些发紫,想来是冻的。

  谢聆舟坐在即墨雪身旁,眼神没有闪躲,直勾勾的与沈宜漪对上,仿若是他二人在对话。

  “我们是朋友,朋友历练,我岂有不来的道理。”即墨雪依旧低着头,低语道。

  忽地,谢聆舟站起身来,在此处设起一道结界:“你往里边坐去,我想看看雪夜究竟会不会出现星星。”

  沈宜漪移位到山洞里边,更靠近篝火,嘴角微扯,心里觉得谢聆舟是傻子,随之嘴上细语了一句:“雪夜怎么可能会有星星。”

  没料被谢聆舟听进了耳朵里:“那我就等等看喽,若是没有,便一直等下去。”

  深夜,三人皆已闭目休息。忽地,靠在石壁上的谢聆舟睁开眼睛,看了眼外边的夜色更甚,遂将目光转到沈宜漪身上。

  他注意到,沈宜漪的右眼角下方点缀着一颗痣,嘴角上扬,心想着自己左眼角下边也有一颗痣,只不过他的那颗痣是红褐色的。

  约莫半刻钟,沈宜漪也睁开眼睛,她是被弹在手腕上的火花疼醒的,她睁开眼睛所见的第一个人正是她对面的谢聆舟。

  这个人,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只是个性实在不羁,洒脱的很,看起来同她不是一路人。

  “无果之事,真的会……一直等下去吗?”沈宜漪轻言细语了一句,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着洞口方向,重新入睡。

  次日一早,即墨雪是第一个醒过来的,他本想着出去找些野果子果腹,却发现自己走不出谢聆舟设的结界,于是轻手轻脚地摇醒谢聆舟。

  没想到这人如此贪睡,愣是摇了好几下也没能叫醒,嘴里还絮絮叨叨着什么:“旺财,别闹,我再睡会儿啊。”

  最后把沈宜漪给吵醒了,即墨雪无奈道:“我想出去找些野果,来的路上看到几处有。”

  沈宜漪也听懂他的言下之意,于是将其结界给破了:“需要他陪你一道去吗?”

  “不用了不用了,应该很快就回来。”即墨雪说着就已经跑了出去,却被山洞顶上融化的的积雪给砸了个雪满头,配之他的白发,还真是看不出来太大差异。

  看着即墨雪走远,时间也不早了,沈宜漪走到谢聆舟身边,蹲下,看着他依旧熟睡的脸,心里感慨他的睫毛可真长,转而冷语道:“醒醒,该上路了。”

  闻言,谢聆舟忽地睁开眼睛,正巧对上沈宜漪的眸子,两人的眸子里似星河涌动:“好,这便起。”可能是刚醒的缘故,谢聆舟语气难得乖张。

  “即墨雪呢?”谢聆舟问。

  沈宜漪答:“出去摘野果了,很快回来。”

  “嗯。”两人席地而坐,过了一会儿,谢聆舟忽然发问:“对了,一直忘了问,你们此行,所去何处?”

  “不知道。”沈宜漪冷淡道:“哪有妖,我就去哪,他的话,不一定。”

  “怎么个不一定法?”谢聆舟好奇。

  “哪有病,他就去哪。”沈宜漪平静道,觉得他是在明知故问,大夫不就得救死扶伤,难道还跟着她一道去降妖除魔不成。

  只听谢聆舟抿嘴浅笑出声来:“看来道友还是会开玩笑的。”

  待即墨雪摘完野果回来,三个人便又开始赶路,不出意外的话,今日午时便可走出这幻雾山了。

  “小心身后——”只听谢聆舟大唤一声,便拔出了手中剑来,刺向即墨雪右侧,乘势将其拉到一边。

  沈宜漪在他拔剑的那一瞬间便也反应过来,几乎下意识拔出剑来:“何方邪祟?”见谢聆舟刺了空,便知来着并非常物。

  “臭捉妖师——”只听对方女声凄厉道:“还我夫君来——”很快,一只浑身是血的雪貂不知从何处蹦跳出来。

  “你便是它夫人?”沈宜漪见怪不怪道:“它就是为了给你找人身,才去杀的人家姑娘!”

  “贱人!你杀死了这个世上最爱我的人,也是我最爱的人,我要诅咒你今生今世,爱而不得,孤独终老——我要,我要亲手杀了你,给我夫君陪葬!”紧接着那雪貂凄厉的咒骂声停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一圈圈的黑色烟雾将三人围绕起来。

  谢聆舟不屑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我明明没杀他——”沈宜漪冷声道,怎料对方疯了似的发起一顿猛攻。

  沈宜漪快速在即墨雪身边设了个结界,转而和谢聆舟对上眼神,点头,意思是掩护她绕后去回击。

  无奈,沈宜漪始终找不到方向,一直在黑雾里转圈,几次都转回原地,眼见谢聆舟也受到雾气干扰,被那雪貂连续击中了几次,嘴角也已经挂了一丝血渍。

  沈宜漪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继而对即墨雪道:“快给我布条!”

  虽然即墨雪显得慌手慌脚,但他还是快速地递上了几条白色布条,那是他用来给人包扎的,没想到在这还能派上作用。

  “谢聆舟!”沈宜漪喊了句:“接好!”将布条飞了过去,她在上面施了清雾咒,这样一来既可以挡住黑雾的干扰,还可以看清周围继续对战。

  “谢了!”谢聆舟迅速戴上布条,布条随风飘动,他眼中的一切又重新清晰起来,终于被他找到那只雪貂的藏身处,伴着嘴角的微扯:“夙斓绫——缚!”

  很快一根蓝绫从谢聆舟的头发上脱落下来,随之直奔那只雪貂的方向飞过去,将其束缚住。

  “魄晓镜——收!”此时雪貂腹背受敌,沈宜漪已经绕到了雪貂背后,很快这雪貂便被吸进了魄晓镜里,随之惨叫几声后,魄晓镜里便没了动静。

  “那只雪貂,当真死了?”沈宜漪疑惑:“我只是废了他的妖力,还抹了他的记忆。”

  “或许,死了。”谢聆舟重新束起头发道:“听说幻雾雪貂一类极其重视情感,你消除了她夫君的记忆,导致她夫君忘了她。极有可能,她夫君后来另得新欢,于是她一气之下将自己的夫君杀死,但她不肯承认事实罢了。”

  “喂,你们能不能——”不等沈宜漪开口,不远处的即墨雪已经等的花都谢了:“来个人帮我解了这结界啊!”

  二人闻声,齐步走去。

  谢聆舟怀里抱着剑:“沈宜漪,化名?”

  沈宜漪猜想他是看到了自己腰间的玉佩上面刻的字,抬眼看他,他的视线果然落在她那块玉佩上:“嗯。”说完沈宜漪便不觉得加快步子。

  “原是叫婧蓉啊。”谢聆舟跟在后头自问自答:“姓什么呢?沈婧蓉?”

  时至黄昏,三人终于走出了这幻雾山。

  “婧蓉姑娘,有缘再见。”谢聆舟抱拳,潇洒离开,他知道二人总会重逢,因为他和她一样,哪里有妖,就去哪里。

  即墨雪吃惊:“你把身份告诉他了?”

  沈宜漪淡定摇头:“想来是他自己看到了我的玉佩。”思及此,沈宜漪将腰间玉佩摘下,藏进了无纳囊里。

  ……

  “太子殿下!”从谢聆舟身后跑来一个黑衣着装的暗卫。

  “太子殿下,属下可算找到你了。”他气喘吁吁道,这人半边脸带着面具,衣服上的积雪不算多,鞋却破了个洞,显然是跑了很久了。

  “所来何事?”谢聆舟问,能让醴国暗影阁的暗卫不远万里赶过来的事,指定棘手至极,一般他都不想管。

  “是皇后娘娘。”暗卫平息道。

  “我母后?”谢聆舟语气转急:“我母后怎么了?”

  “皇后娘娘病重,陛下召您速回醴国。”

  ……

  幻雾山下,十里开外,栖梧城。

  此时仅余沈宜漪孑身一人,方才在半途中,遇到几个伤患,是逃亡至此的难民,即墨雪便留在那里为其疗伤了。

  “这位姑娘——”

  沈宜漪闻声回头。

  “何事?”沈宜漪转身,入眼的是一个身着布衣的书生模样的人。

  “恕小生叨扰,不知姑娘可否给我指个路?”初次见面,池崮澜作揖道。

  无奈沈宜漪也是刚来的这里,她并不熟悉此处地形:“抱歉,我也是刚到此处,对此城并不是很熟悉。”

  池崮澜浅笑一声,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如此,那姑娘可是也要找客栈?”

  “嗯。”沈宜漪点头应道。

  “客栈的话小生已经找到了,就在前面转角处有一家安风客栈。”池崮澜低着头继续道:“姑娘若是不介意的话,小生可以带你一道过去,反正顺路。”

  方才沈宜漪就观察到前方人流量出入较多,想来是城中心位置,必定有客栈落脚,但她并不想跟无关之人扯上关系,也确实是有件事还没做完:“谢过公子好意,只是我这还有些事没做完,得晚些过去住店。我看这天也快黑了,途中听说这城里近些日甚是不安宁,公子还是先回客栈为妙。”

  “如此……甚好,那小生就先行一步。”池崮澜拜别。

  ……

  入了夜,凉风习习,妖风阵阵,近来坊间传闻夜间闹妖怪,遂街上的人早就归家去紧紧关上了门窗。

  沈宜漪摸出魄晓镜,略施法术,使其散发灵光,若是照到邪祟便会立即使其现形,并将其吸入镜中,奇怪的是腰间的锁魂铃一直响个不停,镜子里却是没有一点异样。

  忽地,沈宜漪感到身后发冷,阴气极重,侧身跃到一边即刻拔出剑来指向方才身后的方向:“何方妖孽,速速现形!”说着,把魄晓镜抛到空中,嘴里念着法咒,驱使它在空中自行移动。

  “哈哈哈哈哈,道士姐姐,生得好生漂亮,可惜——你奈何不了我哦!”那声音似鬼魅,笑得甚是奇怪,时而男声,时而女声,时而童声,时而老者声。

  “邪祟之徒,猖狂至极。”沈宜漪鄙夷道,接着咬破手指将一滴血滴在剑锋上,对自己的佩剑施法:“浮梦千影——”

  顷刻间,月白剑分出重重叠影,注意到那邪祟开始冲着自己的魄晓镜出手,疾声道:“魄晓镜,收——”

  “不好,声东击西!”沈宜漪意识到的时候那邪祟已经瞬移到自己身后,趴在她的耳边低语:“道士姐姐~不对,应该是捉妖师姐姐,你身上好香啊!”此时是男声。

  随即沈宜漪剑锋一转至身后,成千的剑影也刺向她身后,只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红衣少年从地上起身,三两招便把她的招式给破了。

  “姐姐,没办法咯,你弄乱了我的头发,只能委身当我的压寨夫人了。”说着,捡起地上的金色发簪,看到上面沾染了血渍,他便将其高举在空中,一脸玩味地抬眼看着一滴血滴在雪地上,很快那一小块雪地被染红。

  “嚣张跋扈!”沈宜漪冷声骂道,乘其不备,摇响锁魂铃,冷笑一声:“我就不信这铃也对你不起作用!”只要心中有执念,有欲望,就逃不过锁魂铃的束缚。

  “姐姐,别再执着了,你的招式确实很厉害,但对我没用哦,哈哈哈哈哈——”只见他只是在簪子上略施妖术,布了个噤声结界,锁魂铃的声音竟然开始反弹起来。

  无奈沈宜漪只能停下施法,在此地又加设了个结界,对面实力明显在她之上,以防万一。

  不到最后一刻,沈宜漪绝不轻言放弃,法术对他不起作用,把她的剑术可不一定,近身攻击说不定会是他的弱点。

  “姐姐,这般迫不及待要投怀送抱吗?”那红衣少年慌神片刻依旧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在他还在念咒的时候沈宜漪的剑锋就已经刺了过去。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这一剑果真刺穿了他的心口,他瞬间吐了口黑血出来,只见他徒手捏住剑,迅速将身体奋力往外抽离,一个瞬移到了屋顶上,又吐出一口血来,血渍挂在嘴角上,他不屑一擦,坏笑道:“姐姐,我这个人可记仇了,你今夜弄乱了我的头发,还刺伤了我的心,他日我定要你嫁给我,以作偿还——”

  须臾间,他便打破了沈宜漪的双重结界,一个闪身便逃了。

  顾及实力悬殊,今夜若是决一死战定是损失惨重,况且在这城中,少说也有数千百姓,若他癫狂起来,怕是会伤及无辜,沈宜漪便没再追上去,坐在一块石头上检查着自己的三件灵器,好在都无甚大碍,就是魄晓镜的镜面磨损了一点:“邪祟之徒,损我魄晓镜,他日我定当叫你十倍奉还!”

  “为何——魄晓镜照不出他的真身?”沈宜漪擦拭着镜面,天又降起大雪,遂将其收进无纳囊中,起身,往安风客栈走去。

  所谓无纳囊,可纳世间万物,唯独金银珠宝除外,用来收纳灵器最是适合不过。

  ……

  “姑娘!”

  沈宜漪还没走到客栈门口,就听见池崮澜在前面喊她,待她走近,看他身上有积雪:“你在这等很久了?”

  “不久,刚出来。”池崮澜一只手摇着,另一手挠着后脑勺,似几分害羞地笑道:“这不刚巧碰上姑娘回来。”

  “嗯,里面可还有客房?”沈宜漪问。

  池崮澜憨笑着点头道:“有有有,姑娘你有所不知,方才来了一波人,说是要住店,差点就没房了,好在小生提前做了准备,回来便跟店家订好了姑娘你的房。”

  “你——”沈宜漪心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人怕是遇到了麻烦,需要靠她的力。

  “订金还你。”沈宜漪将一粒金子递到池崮澜手上,转身进了店:“我的房间在哪?”

  “啊!不不不,姑娘,你,你误会了,小生方才的意思并非是向你索取订金的。”池崮澜跟上,说话磕磕巴巴的,把惊慌失措四个大字写在了脸上,捧着手里的金子递到沈宜漪面前。

  “考取功名并非易事,公子收好就是。若是真的想还,待你他日位极人臣,双倍还我好了。”沈宜漪故作一副犯困的样子打了个哈欠:“我的房间在哪?”

  池崮澜失神一会儿,很快反应过来:“哦哦哦,在三楼最里边那间,我就在隔壁,若是姑娘有何事尽管吩咐我。”

  “现下还真有两件事得麻烦公子。”沈宜漪提起裙角爬着楼梯道。

  “姑娘你尽管开口,只要不杀人放火,不作奸犯科,小生定当竭尽全力去做。”池崮澜一副坚定不移的样子。

  “公子言重,小事而已,用不着竭尽全力。”沈宜漪继续道:“第一件事,公子你姓甚名谁还没告诉我,你也不知我的名讳,若是日后遇到麻烦之时,都不知如何称呼。”

  “啊,是,小生一时间竟给忘了。”池崮澜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小生池崮澜,柳京人士,年十八,此去上京是为考取功名。”

  “池公子。”沈宜漪唤了一声,池崮澜很快回应,沈宜漪浅笑:“我叫沈宜漪,年方二十,凌青宗弟子,捉妖师。池公子若是遇到邪祟缠身,尽可找我,斩妖除魔一事,对我不必矜持。”

  “啊?”池崮澜心里“咯噔”一下,像是真被她说中了心事:“好。”

  “第二件事,劳烦池公子帮我去楼下提两壶酒和一碟糕点上来,一天没吃东西,我得果下腹。”沈宜漪饿扁了的摸着肚子。

  池崮澜忙点头:“好的,沈姑娘且进去休息,我马上就送上来。”

  沈宜漪进房关门,将月白剑放到床边,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单手扶着额头撑在桌上,闭目思考着什么。

  她还在想方才的事:“为何,我打不过他?是我过于自负吗?还是我修为尚浅?”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随即传来的是池崮澜的声音:“沈姑娘,酒来了。”

  沈宜漪起身去打开门,看到池崮澜手指间勾着两壶酒绳,手上还端了各式各样的糕点,甚至还给她端了一碗醒酒汤:“沈姑娘,慢用。”意识到自己送来的东西实在是多了,他又憨笑一下:“需要我送进去吗?”

  “嗯,劳驾。”沈宜漪又将房门推开了些,让他将东西放在桌子上。

  池崮澜卸下手上的东西,低着头不敢环顾四周,很快又低着头走了出去:“沈姑娘,吃,吃,吃完,早些休息。”

  “好。”沈宜漪关上门:“莫非这屋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这人怎得如此反应?”

  深夜,沈宜漪抱着酒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或许,师父让我下山历练的目的,就是这样,让我走出自己的小天地,认清自己的实力。”

  ……

  三日后雪停,醴国皇宫。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谢聆舟看到皇后娘娘一副精神焕发的样子坐在皇帝身边,心里已经猜到他这是上套了。

  “醴国太子姑旃临沂,即日起同大庆国丞相之女上官婧蓉定下婚约——”一边的太监高声道,还有一边坐着的大庆国来使一脸欣慰着,和醴国帝后二人一样的神情。

  谢聆舟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差点破音道:“不可以!”

  “嗯?”醴国皇帝轻咳一声,对着大庆国来使笑道:“这孩子方才回来,脑子还没转过来,一时间不太能接受,还望见谅。”

  “怎会怎会,两国联姻兹事体大,事关两国和平共处,太子殿下应当会理解,只是时间问题。”这位大庆国来使见过多少和亲者从一开始的拼死反抗再到后来的逆来顺受,对谢聆舟的反应早就有了预料。

  “太子,此事不必再议,你先且退下。”醴国皇帝极具压迫感的声音吩咐道。

  见谢聆舟拂袖气愤离场,皇后在皇帝耳边低语请示后,便也离了场。

  “沂儿。”皇后柔声唤道。

  谢聆舟驻足,转身作揖道:“母后,儿臣自当明白联姻之事事关重大,但为何此次是儿臣?您和父皇不是一早就答应过儿臣,皇家的事用不着我插手,我只管潜心修炼的吗?”谢聆舟想到什么似的,轻笑一声:“呵,我那六个兄长,这么快就被父皇榨取掉价值了吗?”

  “沂儿,此次联姻,还真是非你不可。”皇后依旧柔声细语,牵着谢聆舟的手,安抚着。

  谢聆舟不解:“母后所言何意?”

  “此次联姻对象乃大庆国丞相独女,且那女子同你一样,也是修行之人。”皇后继续解释道:“那女子性情清冷,一般人真受不住。”

  “那儿臣就受得住?”谢聆舟反问,联想到叫上官婧蓉的修行之人,还是大庆国的,他心中又生起一丝猜想来:“母后,那女子,师出何门?姓甚名谁?”

  “听你父皇说,是凌青宗,凌鹤仙人座下的弟子,好像是姓沈,叫……叫什么来着?”皇后一时间想不起来,平时听的多的都是丞相之女上官婧蓉这个名字。

  谢聆舟欣喜,紧紧捧住皇后的手:“可是叫沈宜漪!”

  “啊对,就是这个名字。”皇后看谢聆舟这幅欣喜的样子,脑筋转的很快:“沂儿,莫不是你与那姑娘认识?”

  “嗯,三日前见过一面,倒也不是很熟。”谢聆舟转身,透过窗户,望向天空,独独一只雪燕掠过,他笑道:“那女子,好生不一样,儿臣甚是欣赏。”

  “那你可还喜欢?”皇后顺藤摸瓜地问。

  “喜欢……吗?”谢聆舟摇头:“不知,我还没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何种滋味呢,我对她顶多算是一种欣赏。”

  他在心中默语道:我只是觉得,如果是她的话,多个未婚妻的感觉……也不错。

  “欣赏?”此时皇帝已经议完事出来:“往往喜欢一个人就是从欣赏开始的,依朕所见,你喜欢上人家,迟早的事。”

  “父皇,儿臣还有事,先行回去了。”谢聆舟变脸仅在一瞬间,作揖道:“母后,他日儿臣再回来看望您,您照顾好自己。别再用病重的谎话来诓儿臣了,此等谎话多说不宜,若是要说,就说身边之人好了。”

  “你!”皇帝气的不行,见谢聆舟已经转身出了大殿,怒声道:“逆子啊逆子——”

  ……

  五日后,雪又停,栖梧城,大街上,白日热闹非凡,夜晚寂静无声。

  这几日,沈宜漪一直在寻找那只大妖,却找不到一点他的痕迹,倒是收了不少小妖。

  “沈姑娘,小心身后!”池崮澜手里拿着一本保存极好的书急声喊道。

  沈宜漪会意,侧身一转,躲过了那达官贵人的马车,却撞到了一个人的身前,她下意识推开道歉道:“抱歉,我并非有意。”

  那是一个女子,一头白发用红绳半束,在人群里好生突兀,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又像是压抑着某种情绪,像是恐惧:“无碍,你可有事?”

  “无事。”沈宜漪指尖触摸在佩剑上:“姑娘,看上去遇到了麻烦?”

  又见那白发女子浅笑道:“姑娘……你多虑了。”

  “那多有叨扰,姑娘若是无事,我先走了。”沈宜漪放下心中顾虑,但看着那女子的样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沈姑娘,没事吧?”池崮澜背着破败的竹制箱笼跑过来,累得气喘吁吁。

  沈宜漪点头:“嗯,我先走了,方才多谢你的提醒。”

  ……

  是日夜里,天降大雪,异常之大。

  沈宜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坐起来又躺回去。

  这会儿,她又起身下床,推开窗子,屋外大雪纷飞,好似鹅毛飞满天。

  沈宜漪觉得口渴,转身去倒茶,忽地,平静道:“所来何人?所为何事?”

  “婧蓉道友好观察力。”谢聆舟翻越进窗。

  沈宜漪闻声识人:“是你。”

  “是我。”谢聆舟应道。

  “所来何事?”沈宜漪坐下淡定喝茶。

  谢聆舟则毫不客气地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坐在她对面:“来的匆忙,正巧口渴,道友不介意吧?”他将茶水举在手上,没有直接饮用。

  “若我说,介意呢?”沈宜漪冷声道。

  “那又何妨?”只见谢聆舟掀开茶壶盖,故作一副要把茶水再倒回去的动作:“我再倒回去好了。”

  “等等——”沈宜漪略显着急,见他还没倒下去,连带着心里也松了口气:“就当赏你了。”

  “谢过道友。”谢聆舟笑着,露出一颗不甚明显的虎牙。

  “你来找我何事?”这话沈宜漪已经重复问了三遍。

  谢聆舟又怎会察觉不到,但他还偏就想试试他这个未婚妻,到底是不是真的清冷美人,唯独不用试的,就是美人二字了。

  “捉妖。”

  谢聆舟将这二字说得云淡风轻,让沈宜漪心里好不痛快,好在前些日她费那么大劲还没捉到那邪祟的事他不知道,不然看他这人的个性,定是要嘲笑上自己几番,说不定还要连带着师门一起嘲笑。

  “和你一起。”谢聆舟又加了几个字。

  沈宜漪嘴角微扯:“为何?”

  “就凭你——”是我的未婚妻,但谢聆舟憋回心里的话,改口道:“是我的道友,出门在外,遇见即是缘,我自然有责任助你。况且,我也是捉妖师,捉妖亦是我的天职。”

  沈宜漪点头:“行,但我没你那么有责任心,倘若出了事自己负责。”

  谢聆舟笑着,将杯中茶一饮而尽道:“放心好了,我不会出事的,有我在,你也不会。”

  沈宜漪细眉微瞥:“谁担心你了,只是怀疑你会拖后腿。”

  谢聆舟心里寒战:如此看来,我这未婚妻还真是不近人情。

  “对了,你的佩剑可有名字?”谢聆舟眼中瞥见沈宜漪放在床边的月白剑,其实他是故意这么问的,因为上次他就看清楚了沈宜漪刻好的剑名是叫“月白”。

  “与你何干?”沈宜漪忽觉困意将至。

  谢聆舟又笑:“那我先说我的好了,我的叫风清。”

  “哦。”沈宜漪冷淡道,心里猜测这大概是巧合,反正她已经不想把自己的月白剑告诉他了。

  她……就这反应?

  谢聆舟抿嘴,走到窗边:“我走了。”没听见沈宜漪回话,看她的样子像是沉思着什么,于是翻窗出去。

  “可算清静了。”沈宜漪走到窗边,刚想把窗子关上,没料谢聆舟又突然现身在眼前:“没走彻底,忘了说了——明天见,我的……道友。”

  沈宜漪依旧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关上窗,在窗边站了一会儿,才又打开窗确认他已经走了,此次走的彻底。

  “明天见,我的未婚妻。”谢聆舟在不远处的屋顶上,看着沈宜漪这会儿又打开窗子来复查,有些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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