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奋力探真假,初心明虚实
第八篇:马蹄声碎西风烈,十万军民山河血
(尽心尽力则无怨无悔)再说新郑惨事,张伯纵令士卒烧杀抢掠十余日,遍地哀嚎,人间炼狱。经过粗略统计,死在屠刀下的韩国军民约有十一万三千,韩国经营积累多年的皇城王宫被搜刮一空,无数金银珠宝成了秦军的囊中之物。韩国残余势力尚有三派,分为亲赵派,亲魏派和亲周派,全部是韩宗室分封在外的世袭贵族。此时,三派共有大军七万余,韩国百姓民心所向,再加上赵国、周国等帮助,若能合力一处,韩人可与秦军抗衡,或能收复失地也为可知。但亲赵派与亲魏派为争宗室正统内斗不断,两方不仅不合作抗秦,还摩擦走火打了一仗。
张伯此时擦干屠刀上的鲜血,收拾各军,发兵十万,分两路进取距离最近的亲赵派韩军残余。内耗不断的韩军哪里是秦军的对手,一触即溃。斩首一千余,受降士卒近两万。亲赵派的韩国宗室被生擒,押往雍城。大军随即调转方向,直扑亲魏派韩军,基本没有像样的抵抗,摧枯拉朽般追击残兵败将,到处是降卒俘兵。张伯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再给雍城的捷报里是这么说的:“新郑捣巢绝种,慑于此,韩人颓靡,毫无斗战之志。王师挺进收缴残余,更如秋风扫落叶,韩人束手待擒。征服韩国全境,指日可待。”
最后只剩下亲周派韩军残余,张伯先是遣人招降,亲周派韩军的统帅名为王虎贵,原是一方草寇,两年前才受招安。他所保的韩国宗室是原韩主同父异母的六弟之子,系出旁支,早早外出就蕃,即韩国欣侯,他与周国往来密切,正妻就是周主之女。面对张伯的招降令,王虎贵与韩欣侯想法向背,发生剧烈的争吵。王虎贵认为秦军太过强大,自己手中仅有七千人马,实力悬殊,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早作投降为好。但韩欣侯坚决不肯,投降意味着成了他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莫道富贵荣华,生死沉浮也由秦人掌控。最后,双方各有各志,六月十日晚,韩欣侯率一百余骑向周国遁逃,六月十一晨,王虎贵率七千余人向秦军投降。张伯对此颇有些遗憾,因为斩草未除根,把这股遗憾转嫁到了王虎贵头上,认为是他任由韩欣侯出逃。后来找了个理由,将王虎贵处死,理由是:王虎贵纵兵劫掠,欺压百姓,致使韩地东境民怨沸腾,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为人反复,抱有二心,里通外国,勾结旧部。
且道我在雍城正生活得悠哉游哉,忽闻新郑惨事,吃惊之余,突然有了危机感。眼前虽与西秦皇亲贵族和谐交好,可毕竟是寄人篱下,稍有异动,下场不敢想象,想到此不禁吓得一身冷汗,从此更是谨言慎行,暗暗观察西秦朝中动向。除了惊吓多虑,我倒还好,而韩国公子贺飞螣可就惨了,故国已逝,命途堪忧。韩国不在了,贺飞螣质子的身份也就没有了意义,在诸国公子本就不受待见的他,越来越没人搭理。在一次密会中,陈国公子陈洪波建议他早做打算,秦人很快就会来向他算账。贺飞螣自知插翅难飞,不如认命求饶。于是主动上书,要求将他这位罪国之后贬为庶民黔首,甘愿为奴为仆。然而,对于贺飞螣的上书,太子朱洪崇多少有点怜悯,他认为新郑被屠,韩国已灭,贺飞螣毫无羽翼,早没了威胁。现在还对贺飞螣下手除了背上残忍暴虐的骂名,没有任何意义,何况诸国公子都在雍城看着呢,秦人做得太过,反致人人自危,对将来的统一大业没有好处。于是,在朱洪崇力保的建议下,秦人没有夺走贺飞螣的住宅仆婢,只是将他封为顺义伯,仍与诸国公子在知学院里生活学习,仪同往常。其他公子见秦人对贺飞螣的处置结果,都松了一口气,而新郑十万军民的血泪很快被人们忘记。
秦军在东边的战事告一段落,南线的伐蜀之战正酣。张皓然亲自统领十万大军围攻利州,在利州固守的蜀军有五万,由利州太守杨昭指挥。原本蜀军的计划是坚守汉中以拒秦人,在汉中有八万蜀兵,但秦军来伐,声威浩大,坐镇汉中的威武大将军、北川王杨志刚毫无斗志,望风而逃。汉中很快沦陷,蜀兵争相逃命,兵败如山倒。好在利州太守早做准备,杨昭将利州附近郊野村乡全部转移一空,百姓与物资全部都进了利州城,划征土地院落、安置妥当。当听闻前线溃败时,杨昭又召集败兵残卒,好生整编,再加上就地临时征召的,利州驻守蜀军从八千猛增至五万。杨昭派人日夜加固城防,并遣人向蜀国都城上书献策。他的计策是让蜀军放弃直接援救利州,而是集中大军出巴中,全力攻打汉中,截击秦军粮道,利州之围自然便解。但杨昭万万没想到,汉中大败,蜀国朝中早就一片哗然,没几个人关心他的策略,惶惶恐恐,都在大辩是降是战。
直到利州被围达两个月,止住秦军进犯的步伐,蜀国国主才注意到杨昭的谋策。利州物资原本就不多,全城百姓的粮食只能支撑两个月,更兼秦人日夜攻城,致使利州上下内外、官兵军民疲乏不堪。艰难困苦之极,官兵百姓以骨为薪柴、以尸为食粮,苦苦支撑,抗击秦人。张皓然在利州的进攻屡次受挫,城郊又无人烟,粮草供应全自汉中转运,汉中粮道成了秦军的生命线,于是转而开始加强汉中的守备,利州攻坚战也换了一种方式,变成了围困战。利州孤城绝粮绝水,城内一派死气,战争从热血炼狱陡然坠入萧寂冥府,人性的考验真实而残忍。蜀军此时才发兵前去汉中,仍由杨志刚统领。但利州这边实在难以为继,纵使杨昭意志坚定、铁骨铮铮,架不住全城军民生存的渴望,民众夜逃者每日剧增。终有一天部下反叛,将杨昭生擒活捉,并开城投降。
利州受降后,张皓然随即回师,大军开拔,直往汉中救援,因为刚刚得到消息,杨志刚率领的蜀军正赶往汉中。杨志刚还想着怎么戴罪立功,兵围汉中,才攻城两日余,就眼瞅着秦国援军赶到。汉中城内外秦军一齐出击,夹攻蜀军。蜀军大败,仓皇逃命,死伤过半。杨志刚好不容易甩开追兵,听闻利州已失陷,气得大骂杨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利州坚守不了还乱出馊主意。杨志刚逃到巴中,紧接着秦军就赶来了,那怎么办?接着跑吧,于是弃城继续逃亡之旅,秦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巴中。杨志刚逃到阆州还没休息够,又闻秦军先锋部队快到阆州了,阆州作为蜀国军事重镇,兵马强壮,粮草充足,城高池深,是蜀国御秦的第二道防线,第一道防线汉中已失,阆州可不能再丢了,破了阆州,蜀国都城益州就将面临无险可守的境地。杨志刚指挥蜀军抵抗,秦军攻势相当猛烈,杨志刚内心又打起了退堂鼓,借口巡视梓潼城关的防备,丢下了阆州官兵,一路逃窜至绵州。
阆州战事激烈,杨志刚一走,守城官兵差点哗变,好在有忠武将军岳枭虞及时控制住局面,散以重金、许以利益、晓以大义,才让众官兵安稳下来,齐心抗秦。另外,对于杨志刚临阵怯逃的行为予以痛斥并快马急鞭报知朝廷,朝中闻言大震,一边倒谴责杨志刚。蜀国国主下旨解除杨志刚一切军权,剥夺爵位,降为庶人。然而,蜀国国主的旨书还没到绵州,前线溃败的战报就先传至益州。天道二十九年九月初八,即使在岳枭虞将军的带领下顽强抵抗,也终究抵不过秦军的锋芒,阆州城失守,连带着梓潼防线也被一举攻破。忠武将军岳枭虞见大势已去,遂携部众投诚,更是为秦军喊话,劝降一大批蜀国将领。杨志刚进退不得,索性率绵州部众西行逃遁,躲进崇山峻岭,在高原雪山间苟活。绵州在九月十五,未经抵抗,就纳城投降了。秦军不日即将兵临益州城下,蜀都之内乱成一锅粥,是战是降没个主意。韩国被灭,新郑遭屠的事迹犹在耳边,蜀国国主无心抵抗,奈何底下有那坚决死战的将军,执意抵抗。
蜀主思来想去,于是决定拼力一搏又仍留有余地。于是下旨,命益州禁军与各地已到援军全部往绵州方向集中,号召蜀人决一死战,玉石俱焚。骠骑大将军刘炳兵大呼不可,虽然他力主抵抗,但绝非与秦军在旷野决战。他的方略是坚壁清野,死守各大城池,如汉州,益州可互为犄角,各地援军劫其粮道,或绕之周旋,骚扰支援,拖延越久取胜机会越大。但朝中舆论已然不允许任何建议,杨志刚叛国脱逃,有此前车之鉴,谁敢违旨,消极抗战就视为国贼。情势所迫,刘炳兵无可奈何,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遂起所部人马向汉州集中。此时各路援军抵达汉州已有七八,若能有人统一指挥倒还好说,可是各军只听其主,许多都是杨蜀宗亲贵族,配合度极低,军令不行、混乱不堪。秦军行进速度极快,天道二十九年九月二十三,秦军已攻至绵竹城下,绵竹守将求援的信件似雪花般飞入朝中,蜀国国主急得跺脚,连下多道旨令,命各路援军往绵竹支援。刘炳兵知大敌当前,此时在绵竹方向的攻势是秦军偏师发起,决战在即,此时分兵救援正是犯了兵家大忌。可是他的话起不了作用,各路援军主帅奉国主旨令行事,他只能眼睁睁见着汉州各路人马分兵近半援救绵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