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翁家,地上浸着一摊水渍。
“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云樱瞧着眼前浑身湿漉漉,犹如落汤鸡一般的三人,追问道:“可是落水了?”
云恒与云兮面上一阵尴尬,想起船舶快靠岸时,那位身材十分丰满的胖大妈,簪着粉艳的绒花,提着裙摆笑眯眯的跳到船上来,堵着门嚷嚷着要一亲云兮芳泽的样子,真叫人不忍直视。
墨冉心想这么多年了,终于托了这胖大妈的福,将这位冷面阎王的表情集齐了,惊讶、恐慌、愤怒、绝望竟然出现在同一张脸上?有趣!自己反倒不是那么在意落水了。
但眼瞧着云樱关切的神情,又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无奈说道:“去年骑马进京,也是这般里三层外三层被围的水泄不通,害得我和三哥儿费了好一番功夫才降住受惊的马匹。
这次,我们改换水路吧!可倒好,追人追到船上来了,直接把我们仨扣河里了!你瞧我这脑袋,被砸了这么大一个包!”
他委屈巴巴的将头伸给云樱看,云樱瞧着他额头果然红肿了一大片,一边憋着笑,一边去摸他的额头,云恒却适时的咳嗽了两声,给两人递了个眼色,意在提醒。
墨冉忙收回脑袋,恭恭敬敬向正走来的翁虹和柳氏行了礼:“伯父,伯母安好!”
“父亲、母亲!”
翁虹与柳氏乍见三人这番模样急忙说道:“快都别请安了!这天气,河里的水还凉着,这浑身都湿透了,莫染了风寒才好!”
随后唤了小厮:“快去带少爷们去更衣!”
三人皆换了一身新衣,墨冉说道:“伯父伯母,云兮既已安全到了,侄儿便告辞了!”
柳氏满脸慈爱的看着他:“冉二等等,头发还没有干透,不好在外面吹风,小孩子们总不爱注意这些,像我家老爷一样,总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见天的咳嗽,还不是自己作的!”
柳氏回头娇嗔的白了一眼翁虹,翁虹老脸一阵羞红,当着孩子们的面却不好与她打情骂俏,只得干咳了两声掩饰尴尬。
柳氏又转回身,拉着墨冉坐下,嘱咐女儿:“樱儿,让下人去准备些碳火,几个孩子身子都烤暖了再来回话。”
“是!”
路上,几人绕过假山,云兮走在前面缓缓停住,转回身对着墨冉施了一礼。
墨冉不明就里,忙跟着还礼,心中却疑惑他的举动。
“三哥儿,你这是做什么?”
云兮抬眸说道:“按母亲的态度,我要提前给冉二哥道喜了!”
云恒不解:“喜从何来?”
“喜从二姐处来。”
云兮说话一向耿直,这是几人自小就清楚的,这一句'喜从二姐处来’,差一点让冉二腿抖跌进池塘里。
云樱烧红了脸,忙瞥了一眼墨冉,丢下一句话便走:“三哥儿平日里是个稳重的,今儿是跟谁学坏了?”
墨冉望着云樱的背影,笑着摇摇头:“哎!以后我可再不敢开三哥儿的玩笑了,这引火上身的滋味儿可不好受呢!”
过了一会儿,几人相继来到书房。
翁虹首先开口:“你们也都知道,济源你们姑母家出了些不好的事情,只留下月儿这一个孩子孤苦伶仃。
现如今,云清、云景、云乔在那边处理,但事情有些棘手,一时无法脱身。
樱儿毕竟是女眷,不好独自前往,恒儿的婚事是官家钦点了的,若误了婚期也会落个欺君之罪。
现如今,咱们翁氏不比从前,自你们祖父母离世,日日谨慎如履薄冰,也不好大张旗鼓的派人马过去。云兮啊,这次给你柳江父母也说了,你就护着你二姐去济源走一趟,希望你们顺顺利利平安带月儿回来!”
云兮单单回了一个字'是'便不再多言。
墨冉心道:济源的事多少听云恒提了一嘴,翁伯母叫我留下听家事,想必也是有别的意思。
再想到只派了云樱和云兮前往,一个家丁都不带,想来济源事有蹊跷,不想外人知道,那自己留下,看来是有求于我了。
“翁伯父,现如今南边不太平,济源又地处北疆边界,云樱与云兮从未去过。侄儿早些年游历天下,神鬼异志的事情倒是见过不少,若伯父伯母信得过侄儿,此番我愿与他们二人一同前往。”
柳氏叫墨冉留下本就有此意,他也是个聪明的,这主动说来正合了柳氏的意。
翁虹点点头却说道:“贤侄心善如此,正解了我家燃眉之急,但此次离京少说半月,我还是要与墨兄再做商量,这也更合礼数,不好越了规矩去。”
天色将晚,有小厮隔门说道:“老爷、夫人,晚膳已经备好了。”
墨冉要走,柳氏强留下他用饭:“天还早呢,你不必急着回去,再说我早就打发了小厮去墨府通传,你就留下来陪你翁伯伯吃些酒又如何?早些年,你和你哥哥妹妹玩儿的晚了,也是常住在伯母家的,如今大了,可还生分了?”
一番话说的墨冉毫无回还之力,只得任由柳氏拽着他坐下。
这一顿家宴也很是神奇,有一大半儿菜肴都是墨冉爱吃的口味儿,其中一道称作“鱼美人”的蒸鱼尤为出彩。
墨冉本不爱吃鱼的,但这道菜浅尝起来却非常适口,既保留了鱼肉本身的原汁原味儿,还能做到鲜而不腥、香而不腻、嫩而不柴,可以说十分难得。
他上一次吃到还是跟随父亲进宫面圣时,蒙皇上疼爱,特赏了一顿鲜鱼宴,其中有道蒸鱼菜,名为'碧波游龙’的和这个味道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墨冉不禁赞道:“这道'鱼美人’,我此前在宫中尝过一次,只不过那时是叫'碧波游龙’的,回家之后,我寻遍了各地名厨,再没有做出过一模一样的味道来,想不到今天竟有幸再次吃到”。
云恒笑了笑:“难怪你不知,当年咱们皇上刚登基不久,恰逢和安大长公主诞辰,你也知道咱们皇上向来很尊敬他这位姐姐,和安大长公主身份又无比尊贵。皇上特将公主的生日定为朝安节,百官皆来京中祝贺,那次鲜鱼宴便是我家伊师傅亲自去做的。”
“原来如此!”
柳氏笑眯眯说着:“伊师傅的祖上在前朝的时候便为皇家的御厨,因家公喜爱食鱼,先祖垂怜,特将伊师傅赐予我家。但那次鲜鱼宴上的菜名皆为皇室专用,是以你在民间怎会寻到?”
柳氏又唤着丫鬟将伊师傅请到前堂,不一会儿伊师傅随着丫鬟来了,静静立在堂下。
“伊师傅好厨艺,墨家小二爷今儿尝了您的菜,喜欢的不得了,您不妨受累再做几道甜食,供明日几个孩子路上再吃。”
伊师傅笑呵呵答应着:“夫人您说的哪里话,少爷小姐们喜欢,我心里高兴着呢,想吃什么只需吩咐一声便是,我让仲儿记好,肯定耽误不了他们启程。”
次日一早,云樱与云兮临出发时,柳氏又是一番叮嘱。墨冉的小厮也来报,说冉二爷早在二里之外的长亭等候了,二人这才拜别了父母匆匆上路。
云兮未免再生事端,索性做了书童的装扮,行至长亭,果然见墨冉骑了一匹白马在那等候,远远的瞧见,还扬了扬手招呼着。
“二哥早!”
“哎呦!今儿太阳是打哪儿出来了?我们云兮的气顺了?我得细瞧瞧,不对呀,是东边!”
“你知道我们三哥儿是个面皮薄的,何故总爱开他的玩笑?”
墨冉颇有些无奈,摇摇头笑道:“好!哥哥又错了!”
其实他第一眼注意到的当然是一身男儿装的云樱,今天,她有另一种说不出来的美,比之从前,更添风情!
三人策马奔行,墨冉望着云樱的背影,心里却想着:我最想逗的人其实是你呢!又怕你说我轻浮浪荡,生气不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