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宁王表示,陶清婉闷头开走。
看着她惶急的模样,宁王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个如受惊小鹿的妹妹实在可怜,背影落寞而凄清。
他忍不住快步上前拦在前面:“你去哪里?是要回去吗?哥送你。”
他低头,她白脸儿上那双大大的眼睛红彤彤的,黑瞳被一汪水雾泡着,实在是我见犹怜。
陶清婉十分无奈,急于脱身,带着哭音央求道:“你帮不了我。三哥,让我走,给人看见了我就要倒霉了。”
“那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为什么哭那么伤心?”
宁王实在不理解为什么有人看见他俩在一起,她就会倒霉,但是他现在更关心的是眼前,谁让她这么伤心。
陶清婉实在拗不过宁王,再扭头就走便觉过意不去,便组织语言隐晦说道:“现今没有人欺负我。恰恰今天有个曾经狠狠欺负过我的人给我说了对不起,我很难过,也很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宁王舒了一口气,口气便带了轻松:“傻妹妹,有人给你说对不起,那是好事啊,为什么还要哭,说明那个人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悔恨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不是吗?”
陶清婉抬头仰望宁王,神色复杂,看着他那一脸圣光,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未经人苦,莫劝人善。
陶清婉不能对这个暖他的人说这句话。
但她总得说点什么,于是就用那水水的杏眼看着宁王,认真地问:“三哥,若有人狠狠地蹂躏过你的尊严,杀害了你的亲人骨肉,再对你说对不起,你会毫无怨怼地接受,心无芥蒂地放下?”
“…….”
宁王压了眉头,有这么严重?
凭心而论,若真是她说的这样,那便不是简单的欺负了。
照他赵玉桀的行事风格,怕是要见血的。
陶清婉对着他轻轻一曲膝,不欲多说,径直穿过宁王身边,却被他反手一拽又拉了回来。
“三哥。”陶清婉无奈地叫了一声,“别管我。”
“那个人是谁?”宁王面沉似水地问。
陶清婉怎么能告诉他是谁,真告诉了,他们的故事立即嘎然而止。
他能为刚认识的弟媳妇做什么?
不若这样留个温暖的念想给她。
陶清婉的这一生,大多数是在迷恋赵玉瑾中过来的,虽然她有才名,长得美丽,又生在高门,但她摆足了非辰王不嫁的派头,便也没有敢触霉头的青年才俊来示爱,是以他人生中的异性温暖和触碰,竟然是来自这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宁王。
她还没天真到认为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也不敢幻想此人会不顾世俗横刀夺爱。
所以,还有什么可说的,说多,错多。
陶清婉真心诚意地说:“我不能说,知道了对你没好处。三哥,谢谢你,我没事。只是有点难过彷徨,不知道何去何从。”
“难过可以有,但有什么彷徨的?敢践踏你尊严的人就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至于杀人亲人骨肉,必当以牙还牙,血债血偿!”
陶清婉蓦地瞪大了杏眼,眼里的水雾被心底窜起的热潮蒸腾干净了。
他给她指了一条路,不用在哭着纠结原不原谅,放不放手,而是直接还击,干脆利落。
她还以为那一脸圣光的他会继续来点心灵鸡汤,最不济也来点佛家云云,让她给人改过迁善的机会,没想到…….
陶清婉心底的迷雾散开了。人不怕低谷,怕的是不知出路在哪里。
她终于一扫愁苦,展颜一笑:“谢谢三哥提点,真是醍醐灌顶,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宁王难得看见她脸上有了笑容,宠溺道:“孺子可教。人就该好好去生活,若有人伤你,那就去还击战斗,切不可自怨自艾悲悲切切度过了美好岁月,这么美丽的小姑娘,就该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嘛。”
陶清婉陡然想起自己面容怕是有点狼狈,脸红了:“我倒霉的样子,每次都让三哥看见,丑死了。”
“哪里丑了,我见犹怜,清水芙蓉。”
宁王笑眯眯地夸赞陶清婉,忽然想到什么,“哥要是带你出去,不知道多少人会来巴结我,指望我给他们牵线搭桥呢。”
陶清婉面如海棠,喜悦让周身都带了光。
谁不爱听恭维,何况她从来知道自己美丽。
不过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被青年男人当面赞扬又是另一番滋味。
又特别是心有好感的男人这么夸耀,那感觉就如大冬天泡入温泉水里,全身每一个毛孔都舒张而快慰。
宁王很喜欢婉儿眉目舒展粉面含春的样子,立时问,今天可要些新鲜梅花回去插瓶,陶清婉说“要”,他便含笑几步飞跃到了树上,去摘树顶最丰盈夺目的红梅。
陶清婉翘首以盼,恍然觉得这是自己这生最快乐的时光。
她从来不知道被人捧在手心是什么感觉,但觉得如这般有人稍稍看顾已经很幸福了。
忽然有个画面浮现脑海:陶夭夭在王府庭院的树下跳跃着抓虫,赵玉瑾过去问要帮忙吗,那女孩儿就和他闹腾,赵玉瑾一脸宠溺地笑,冬日暖阳撒在两人身上,柔柔地镀了层金光……
原来是这种感觉。
她后知后觉,不禁发起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