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溶溶清辉落在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上。
玉郎出了陶夭夭的房门,便看见了廊下背对他的昊天。
夜里有风,昊天的黑袍掀动,他仰首望着那轮明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玉郎在他身边站定,也抬首望月。
“月宫里真有月神?”玉郎莫名其妙问了这句。
天上能掉下来个昊天战神,有月神也无甚稀奇。他只是随口找话说。
昊天却叹了口气:“有。”
有就有,叹什么气?
玉郎看了看昊天那如冷玉般的脸,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道:“月神很美吗?”
“美。冰肌玉骨美得不可方物。”昊天抱臂在胸,懒洋洋答道。
既是闲聊,当然是越八卦越有闲的感觉。玉郎轻笑:“尊神不喜欢她么?”
“她喜欢我。”昊天依然懒洋洋道,“我不喜欢她。”
“是因为夭夭吗?”
“不是。”
“那为什么?”
“跟你一样啰,你为什么不喜欢曾经的陶夭夭?”
玉郎低低笑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门,道:“曾经也是当亲妹妹一样喜欢的,只不是男女那种喜欢罢了。”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现在的夭夭?”昊天斜睨玉郎问道。
玉郎沉思,这个问题他曾经问过自己很多很多次,如今的陶夭夭缺点一大堆,简单到可以一眼看穿,有时幼稚到令人发笑,从言行举止到打扮穿戴,都和温婉淑女相去甚远,还一身草莽江湖习气,贪杯,贪财…….可是还是喜欢了,能怎么办。
“那你放着仙女不喜欢,为什么喜欢夭夭?”玉郎反问昊天。
昊天却不假思索道:“陪伴。前生她陪伴了我20年。她是我几万年生命里唯一的温暖。”
这句话说出口,他又觉得不尽然,月神陪伴他的时候显然更长。
玉郎睁大了眼睛:“夭夭前生就和你在一起了?!”
“嗯。”昊天应声。
他知道玉郎“在一起”的意思,他偏不解释,由着他去胡乱猜测。
玉郎猜得一颗心沉到了腹腔,他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胸口也有些气闷,人家两人前世今生的情缘,自己横插在中间算什么?
他望着月亮久久不能说话。
昊天把玉郎往他自己的房里带,关上门,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玉兄,你别胡思乱想,你能喜欢夭夭我很高兴……其实我早已告诉夭夭我们是同一人,我说‘你只是我的一个分身’……”
“你!…….”玉郎又气又急,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才不想成为别人的替身!
“她真信了?”玉郎忍不住追问,他完全无法想象陶夭夭知道昊天不是人类的反应。
“我在她面前变成了你,又说了你们很多往事,由不得她不信啊。”
昊天自顾坐到宽大的雕螭案几旁,动手为自己斟茶,好一副云淡风轻。
“她没有吓到?”
玉郎仍是不相信,跟过去坐到案几旁,一双眼都在昊天脸上探寻。
昊天挑眉:“夭夭心理素质可比你好多了,不像某些人,我第一次现身时吓得面容惨白语无伦次…….”
玉郎俊脸一板,反唇相讥:“尊神不知我玉郎就是生得以白著称?吓?那是“惊”好不!你不是人类,分不出“惊”和“吓”的区别也不怪你……..”
昊天不想跟玉郎斗嘴,只是说怜怜的出现是个好事,并道:“我就走了那么一会,你就把自己弄成了亲哥。更可气的是夭夭一个女儿家都已经提出“生米煮成熟饭”,你还在那扭捏矫情……..如今这个局面你可怨不得我。”
玉郎道:“你那是走一会?整整一年!”
昊天:“你抓错重点了,咱现在说的是生米煮成熟饭那问题。”
玉郎被噎在那里半天没了声音。
昊天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玉郎心底承认昊天说得对,若是那时他不顾着羞涩,真把生米做成了熟饭,想来赵渊最终会成全了她们,也不会有后来赐封那档子事…….
.
新的一天,陶夭夭从侯府醒来,慌里忙张顾不得吃早饭就往昭阳公主府跑。
她从宿醉中醒来,楞了半天神才记起身在何地,猛地想到自己还要“上班”。
刚到昭阳公主府门口,就遇到了心急火燎赶来的辰王。
他张口就道:“夭夭,今早我去城西那个回春堂,发现人全死了!”
陶夭夭心一沉,立时想到了宁王,但她没有说话。
赵玉瑾看陶夭夭沉默,突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是你?不会是你吧?!我已报官了!”
宁王的车驾驶进了别院,赵玉桀还在车厢里便听见赵玉瑾那夸张的嚷嚷声。
“八弟,发生什么事让你报官?”宁王沉稳的声音响起。
赵玉瑾和陶夭夭循声看见了一身月白直裰轩昂的宁王向她们走来。
“城西回春堂的人全部被杀,今早师父带人过去就发现了。”陶夭夭对宁王道。
宁王心中立时了然,老八敢报官,这些人便不是赵玉瑾灭的口,不然他犯不着唱这出。
那会是谁?
所图为何?
赵玉桀感到了事态的严峻。
他冷肃对赵玉瑾道:“八弟,你怎么会想到是昭阳做的,不会是她!你自己的徒弟还不清楚?她做不出这事!”
陶夭夭不免在心中又把宁王引为了知己,有人如此相信自己的人品,敢为自己正言,怎么说心里都会涌上感激。
只是想到这个知己曾经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想法,她那望向宁王感激的眼神最后变成了询问。
宁王看懂了她的眼神,眉头下压,沉声道:“昭阳,不是我。梁国、巴国、南诏已遣使向我国求助药方抗疫,难不成是他们听闻了回春堂有药方的事?”
“极有可能。”陶夭夭道,“三哥,你再派些人重点保护好太医院的两位大人,我不想因这个药方害了他们的命。”
陶夭夭叹了口气,她终究是间接害死了回春堂的人,那老板她虽不喜,但也心有戚戚然。
如今再不能因这个药方而害了陈实师父。
宁王当即吩咐身边的侍卫去调遣高手保护章、陈两位太医,并强调要形影不离。
“昭阳,你现在也不安全,我再派些人侍卫到你别院可好?”宁王一脸担忧,看着陶夭夭道,“现在奉贤谁不知道疫病药方出自你手。”
陶夭夭摆手,她可不喜欢别院有外人,但宁王一片好心,只能委婉地拒绝。
于是她堆起那个招牌笑容:“谢谢三哥,我身边有几个哥哥军中退下来的家将护卫,单是怜怜,就是你见过那位昊天,武力也不在我哥之下,相信在奉贤难有敌手,所以三哥别担心我。”
辰王一听,急切地问:“怜怜竟那么厉害?武功真不在玉郎之下?”
陶夭夭便讲当真厉害,不然有什么本事在战场上救得下玉郎,还说就因为怜怜武力了得,哥哥才让他到自己身边贴身保护。
她这人编故事从来不打腹稿,信手拈来,十足令人信服。
“那为什么这阵子他不在你身边?说来我很久没有看见他了。”赵玉瑾追问。
陶夭夭解释:“怜怜他要当孩子们的爹,承诺过要照顾他们长大,这个师父你是知道的,孩子们去了侯府,他自然是跟过去照顾教养去了。”
“非常时期,赶紧把他召回来,孩子有小蝶和你哥就行了。”
赵玉瑾虽然不喜欢怜怜呆在她宝贝徒弟身边,但为了陶夭夭的安全他还是说了这话。
“好,听师父的。”
陶夭夭乖巧地回赵玉瑾。把两位王爷请进别院去喝茶,自己匆匆去医棚见了陈实,挨个检查了病患情况,嘱咐安保军士不离陈太医左右。
忙完了医棚的事,陶夭夭才回到前厅去陪二位王爷,打算继续之前回春堂灭口话题。
她询问二位有无用餐,得知人家都吃过了,便让人给她送了吃食过来。
她毫无形象负担地在两位男人面前吃乳酪、蒸糕、果汁,末了用帕子沾了沾嘴角,道:“三哥,皇帝爹爹接见了使臣没有?”
宁王一直欣赏着陶夭夭的吃相,他真是从来也没见过哪个女孩可以把食物吃得那么虔诚又心满意足,让人忍不住猜想那东西是世间难得的美味。
估计赵玉瑾和宁王感觉一样,他竟然忍不住伸手去拿盘中的糕点往嘴里送了,一边吃,一边眉眼带笑夸“好吃”,陶夭夭便又递些给赵玉瑾。
宁王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冷不丁听见陶夭夭的声音,他敛了下心神,才明白她问的是什么,道:“自然是见过了,眼下正就有偿提供药方的金额在拉锯。”
“若是他们中的某一国杀了回春堂老板取得了药方,便不会跟我们谈了。”赵玉瑾道,“如此便可判断谁是凶手。”
陶夭夭道:“若是他们干的,又如何?不是,又当如何?”
宁王垂眸,再次抬眸时眼底便有狠厉之色:“若是他们,我会把人扣在奉贤。若不是他们,我还是会换个法子把人留在都城,届时那杀人者便会拿着方子去找他们谈价格,我们守株待兔便好。”
陶夭夭便道,若是那杀人者料到有此一局,偏要舍近求远直接出了国门,去他国兜售药方呢?
宁王“腾”地站起来,声称马上去安排人快马通知各州府和边境线,高度警戒,要求出城、出境之人必须全部搜身,但凡身上有药方的全部下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