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丹尼尔郁闷地望着窗外的群山,他思念她。
感到伤心的是,心灵的不安折磨着处在孤寂中的自己。
第一次见到她,又美又难以接近,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俘获了自己,嘴里咬着一缕棕黄色的头发稍,神秘地望着自己。
真是难以抑制地情绪高涨而热气腾腾,高兴地几乎要飘浮到雪空的上方,但她的冷漠把自己给钉到了地上,以后自己就在雪地里越陷越深。
崔打开酒柜,香槟酒威风凛凛地立着,记得她说过:“崔,只要你在,我就能知道下一步该往上走。”
那真是一段甜蜜的时光,自己一心想娶她为妻。
后来,她说:“你知道吗,在面对你的时候,我总觉得好像是走进坟墓一样。”
她花了一年时间完成第一幅在在卓越展出的作品《寐》。
一开始,崔可以确认她对于自己的敬意是崇高的,令自己产生恨意的是,她去看了那个男人的演出,但她说,那个人天生没有爱人的能力,对大卫当初的行为表示能理解:“很多时候,人们的美德并非自由的,可以时刻由自己支配,是吗,崔?”
这算什么?
她可以忘却谁在她自觉从业的路上前途未卜、赞赏之声寥寥无几、怀揣梦想却又失落,精神崩溃,决定要自杀的时候,谁给了她慰藉。
崔不能接受只被她当作卓越帝国的当家人,她的老板,或者说艺术赞助人。
好在她意识到,死并没有意义,这激发了她空前的创作欲。
那个时候,她夜以继日地构思、创作《寐》,整个人处在一种难以形容的癫狂状态之中,昼夜不停地画那幅画。
不可否认,那个时候,薇也觉得始终想过上正常人的幸福生活,有爱人,事业成功,靠卖画为生不能实现,命运总是一再地与自己的愿望背道而驰,愤怒、孤独、性情开始急躁,以致于得了情绪病。
和大卫一起的日子,是两个病人的互相依靠。
六月的温暖,美丽的夕阳里,她坐在花园里作画,忧郁地望着窗外。
崔鼓励薇大胆创新,走到街上去写生,记录身边的人和事,真实地描绘社会、生活,然后把搜集到的素材整理起来,创作成作品。
《寐》刚刚被创作出来的时候,崔心里想,她到底在街上看到过什么?这画太令人不安了,带有强烈的主观性,画面扭曲,这不是一件讨人喜欢的作品,但却似乎,能引起所有人的共鸣。
蓝色和韦罗内塞式的绿色阴郁苦涩旋转交融的画面中,女子右边脸苍白、美丽、暗淡、清晰、笑容神秘,左边脸浓妆、扭曲、丑陋、被毁坏,整个画面处在和谐、分裂、扭曲的矛盾边缘。
展览前,薇和崔说,作品的价格“有点贵”,但崔镇静地回答:“不,它就得值这么多。”
“你做过什么?”
“我吗,学过芭蕾舞,写过诗,后来转绘画。”
薇自认那段时间心情很差,只想消失,根本没在意搬到隔壁的是什么人,在差不多完成《寐》的时候,接到了让.洛克的电话,说是有一位朋友很喜欢《磨盘上的麦粒》,想要与作者见一面。
分别接到电话的两人心情不同,那天,习惯出门左转的人改变了方向,但当时,薇并没有认出崔。
作为顶级画廊霸主卓越家族的第4代,首屈一指的艺术经销商家庭成长的精英,崔.丹尼尔没有学过一天艺术史。毕业于剑桥建筑系,08年和同门师妹李.安东尼娜创办了顶级设计公司A.D.R。
年轻英俊的外形,温文尔雅的气质,儒雅绅士的派头,在12年接手卓越后,13年一年时间,即卖掉了3亿美元的艺术品,14年艺术营销榜的第一名,在接受《br /ower》采访的时候,面对“和你的父亲一样是画坛青年领袖”的说法,崔笑了笑,补充了一句:“这种对比是不合理的,他创造出那项拍卖纪录的时候,我比他年轻了5岁。”
这位让人叹息的美男子,并不像他所想表现出来的那样谦和,他低调,极少参加名流聚会,但采访过的记者大都有同感,他总是有意无意地释放着一种压迫感,坊界传闻,崔看不起所有的二代、三代。
除了工作,崔喜欢旅行,薇也喜欢在旅途中寻找灵感,一起旅行的时候,两人一定会带的两样东西都是铅笔和速写本。
薇在卓越第二个画展开幕的前一天晚上,崔在展馆布置了漫天星光,指着最高最亮的那颗星说:“在这1000件展品里,你是最耀眼的存在,不只在卓越帝国,也在我心里。”
外界有很多声音认为,薇凭借和帝国继承人的私人情感而被力捧,毕竟在当年被推出的时候,几乎无人知晓,以卓越的地位和在全球代理的艺术家和艺术家遗产来看,他们一向并不怎么留意刚冒出头来的艺术家。
崔否认了这种说法,关于看法,时至今日,即使不用再见面,薇也认为,这是双赢。
爱情的开始,是在一次旅行中,为了庆祝薇在艺博会受到高度瞩目,崔带薇去了私人岛屿度假,在悬崖餐厅上共进早餐的时候,扬言被拒绝将毫不犹豫地从悬崖上跳下去。
在一次艺术交流论坛结束后的晚宴上,两人携手出席,被藏家朋友问及如何称呼身边的男士,薇说:“赞助人,br /artner,伯乐。”
帝国继承人心里生出几分失落:“我作为恋人的身份是被忽略了吗?”这世上,还有谁配站在她的身边?
薇认为感情是私人的事,不应该是被大众关注的焦点,选择了模糊和隐藏。
那段时间,崔在家族内部面临着很大压力。因为父母关系的变化,以及父亲重病之后第一次出席业绩大会的发言:“非常满意儿子的表现,但我未有退休打算。”
外界已经普遍认为崔.丹尼尔为第4代当家人,但罗德对次子等人事业的布局,人们还是能够敏锐地察觉这其中微妙的变化。
作为为卓越继承人,崔虽然也声称要以艺术家为中心,他们才是整个画廊的中心,但作为这艘航母的接班人,想得更多的还是如何为画廊的利益着想。
只有薇,是个例外,身兼薇的展览总监、经纪人、出版人、恋人、心理医生乃至私人助理等多职,在做每一个决定时,崔更多要考虑是:什么对薇是好的,而非利益。
拜访崔的父母,雪绪女士提出结婚后薇必须放弃自己的工作,这打破了两人关系的平衡。
崔记得当时薇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自己,尽管表明希望薇能拥有自己的事业,回到寓所,由于在这场家宴上大受刺激,薇不可避免毫无保留地发作了。
“我并没有希望你放弃什么,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崔解释。
“那你的家人呢?”薇冷笑。
“你呢,你愿意为了我做一点点改变吗?”崔很痛苦,一开始的付出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这段关系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哪怕薇有过一丝犹豫,这段付出也是值得的。
“改变,以后再放弃,我是你的什么?”薇敏感地觉得这是个言语上的陷阱,冷淡地问。
崔请薇先冷静下来,并直言:“我的最爱。”
薇屏住呼吸,转身到了窗前,望着远方,视线开始有点模糊:“或许你未婚妻这个位置有人比我更适合。”
崔冷不防地听见薇这么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跟我分手?”
“结束吧。”薇看上去情绪稳定很多,冷静地说。
崔一愣,由于惊诧而呆立不动:“就因为这个?就因为不相干的人,和他们的一些话,你要跟我分开?”
薇觉得好笑,不相干的人,这话说来你自己也是不信的吧,反问:“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两人面对面站着,彼此望着对方的眼睛,薇在崔的眼睛里也看不到自己的思想,什么也看不到。
在彼此用目光怀疑探究的时间,薇等着崔开口说话。
无可选择,避无可避,崔在薇的眼中觉得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她眼下的蓝痣越发美丽、耀眼,几乎要伸手去触摸,薇退后一步,坐到了沙发上。
“你先冷静一下。”崔上前一步,薇马上将脸转向窗外。
薇的心脏一直狂跳不止,直到关门的声音,才渐渐平复心情。
崔下了楼,一边走一边想,然后向窗口看了很久,既眷恋又烦躁地打电话叫司机来接。
造成两人关系阴霾的,除了对方家庭的压力,更多的是薇自己的情绪感知。
为了挽救可怕的,死气沉沉、空荡荡的未来,因工作关系曾一度缓和。
摧毁爱情的是,是崔的母亲不请自来的拜访,让薇验证家族是否存在情绪病史。
那天回家的时候,父亲和母亲正在喝下午茶。
“你的未婚妻呢,没来?”
崔觉得奇怪,薇早就回家了:“你们请她过来了吗?”
雪绪女士点头,笑着跟丈夫说:“她大概是忘了。”
罗德先生毫不在意母子间的对话,“嗯”了一声,算是对妻子的回应。
“您去见她了?”崔问母亲。
“你们都要结婚了,我让她去医院体检一下,把报告拿给我看。”
崔不敢相信,这是出生名门的母亲做出来的事:“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这是在和你母亲说话该有的态度吗?”雪绪女士被儿子暴怒的声音吓了一跳。
“不是,你,您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崔长吸一口气,尽量平复情绪,放低声音问。
罗德先生开口说:“做做身体检查也没什么,你先坐下来。”
“如果她不愿意,那么也就证明她另有所图,你高估你的爱情了,老实说,她并不适合当我们家的长媳。”雪绪女士有了丈夫帮腔,辩解道。
崔被气得无话可说,问母亲:“您觉得谁合适?是你儿子追的她。”
雪绪女士看了一眼丈夫:“艺术家懂得经营婚姻关系吗,你该知道站在你身边的人该具备什么样的素质。”
崔冷笑,问:“婚姻关系,什么样的婚姻关系,像你们这样,相敬如冰吗?”
这话彻底激怒了罗德夫妇,雪绪女士一向将精力放在经营名媛身份和社交上,只要不威胁自己的地位,对丈夫的花边新闻从不过问。
罗德先生上个月和助手欧游被拍,被小舅子隔空讽刺:“破坏别人夫妻关系的不是什么好人。”
两人这么多年来,倒一直确实是相敬如“冰”。
崔决定去找薇,立刻。
罗德先生发话:“她要嫁进这个家,必须这么做。”
崔冷锋相对:“你们真是不可理喻”,转身就走。
还没走出门,就听到罗德先生说:“你敢走出去一步,我马上让人替了你。”
等到崔到公寓的时候,薇已经整理好行礼出门了,两人上了不同的电梯,错过。
三天,崔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错过了3次本该出席的股东大会。
第四天,薇终于接了电话,告诉崔:“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为什么?你在哪儿?”崔有一种预感,这次是永久地离开,心中的痛苦无处宣泄,眼角开始发酸。
“爱情是来可预,去可止的吗?”她问。
那是最后一次通话,等到崔接到助手的紧急电话,失魂落魄地回公司开会时,罗德先生对儿子的失望已经到达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半个月后,关于薇和芭蕾舞演员餐厅约会亲吻的照片上了八卦头条,崔记得那天是薇主动打来的电话:“照片是你找人偷拍的?”
“什么照片?”崔问。
“你不是接受采访了?”
崔问助手,Tina面色尴尬地将手机上的视频给崔看,娱乐新闻正在播放薇和大卫约会吻别的照片,并说崔接受了采访,并指责薇是个疯子,美貌远远盖过才气,《盲》是其自身的自画像,是集淫荡与祷告于一身的荡妇兼修女。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崔确实接受过访问,但是说的是对女友艺术方向转变存在矛盾,这话没有对薇说,而是看着视频里被拍到的照片问。
“虽然已经分开了,但我理解你需要这么做的理由,大卫告诉我,他是属于那种天生没有爱人能力的人,所以……,你知道吗,在面对你的时候,我总觉得好像是走进坟墓一样……。”
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没有否认,他们确实见面约会了。”
薇正好需要一个离开的理由,也觉得崔没有否认偷拍和诬陷自己的事实,那么自己终于可以离开一直压制自己想法的那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