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忙完在东京的画展以后,很多人都打电话来祝贺,最近两人都太忙了,约好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就去旅行,但这个计划并不是那么顺利,已经快三个月没有见面,李骏佑在当地项目也到了尾声阶段。
时间过得真快啊。
关于旅行的目的地,薇想去南非,李骏佑说这个季节可以去玩水,想去斯里兰卡,由于尤达和阿列克谢也在斯里兰卡旅行,最终决定前往那里。
不过一夜的光景,通过电话互相诉说相思的薇决然料及不到第二天会发生什么。
早上,李骏佑打来电话提醒薇要记得今天去机场,薇正打算起床,笑着说:“还早,来得及。”
出发去机场的时候,打电话给李骏佑,电话没能打通。打给尤达,他说他出去冲浪了,薇赶着上飞机,问:“那边天气怎么样?”
“很好。”尤达说:“放心,他技术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感觉莫名得烦乱,也许是昨夜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喝了很多水,睁开眼还没到,薇心想,我大概是太急见到心爱之人了吧。
提前预定了酒店到国际机场的私人出发接送服务,没费力就找到了司机。上车以后,薇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李骏佑,没有人接听,再打尤达的电话,他声音怪怪地,只说:“你好久到?到了再说吧。”
薇心跳漏了几拍,一种无法言说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强装镇定问尤达:“还有几个小时才能到,他一直没有接听电话,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尤达沉默了很久,呜咽夹杂埂塞,很艰难地开了口:“现在在海边等消息,你快点来吧。”
可怕,这怎么会!是,遇难了吗?不想这么想,但是,薇不敢相信,情绪崩溃:“这不可能,早上还好好的!”
司机吓了一跳,转头问薇:“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薇泪流满面,一时语塞,颤抖地说:“请你开快点。”
到酒店的时候已经22点了,尤达和阿列克谢在门口等候,几年没有见过真人,他看上去似乎沧桑了许多,阿列克谢也长大长高了很多,他有些像他的妈妈,薇很想挤出一个笑脸,可是做不到。
尤达上前接过行李,看着薇连走路都走不稳,示意阿列克谢扶一下,她真的太难了,这几个小时对她来说,这种失去爱人的巨大痛苦自己并不想忆及,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满是酸涩苦楚。
到房间以后,薇鼓起勇气,开口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尤达尽量平复情绪,来说这件突发的意外事故:“是一个冲浪运动员报了警,他说一连串巨浪在距离海岸半英里的珊瑚礁外飞来,有25米高,巨浪过后,他消失了,他没有看到他浮出水面,他想救他,但没办法。”
薇觉得反胃,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喉头,转身跑进了洗手间。
只有巨大的水流声传出来,阿列克谢担心地看着父亲。很快,薇撕心裂肺的哭声传了出来,有侍者敲门询问,尤达解释说是今天冲浪遇难者的家属,侍者表示哀悼,说如有可能提供帮助的话,请尽量提出。
一夜无眠,尤达早上敲门,薇布满血丝的眼睛红肿的可怕,让人不忍直视:“警方还要继续搜寻,你是休息还是。”
薇蓬头垢面,如死灰一般黯然的眼睛里闪现了一点光亮,随即又熄灭了,以为是这一切只是做了一个噩梦,可是。
阿列克谢说:“阿姨,我陪你下楼去吃早餐。”
薇知道阿列克谢是好意,这孩子个性沉默,可是也坚强了许多,真的是吃不下,尤达看了儿子一眼:“你今天待在酒店吧,别跟着去了。”
到了海边,尤达和搜救队员照面沟通,同意两人上搜救艇,一上午跟着搜救队把附近海域都跑遍了,一无所获。尤达咨询搜救队的队长,对方说这片海域有很多礁石,还有暗流,很危险,初级冲浪者一般不敢靠近,咨询了海事专家,午饭后,会加强警力,搜救时间和海域要进一步扩大。
薇一上船就头晕目眩,又开始呕吐起来,除了水,胃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女队员珍娜递给薇一瓶水,抚背安慰:“你得顾着点自己的身体。”
“谢谢。”薇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望地问:“他是不是已经葬身鱼腹了?”
珍娜叹了口气,说道:“你脸色很不好,还是先上岸休息吧,搜救的事交给我们。”
和尤达上岸以后,阿列克谢在岸边很快迎了上来,手里拿着面包和水,薇觉得浑身没力气,每走一步都很艰难,心口好像被火烧一样。
南音打来电话,薇不想接,大卫也打来电话,薇干脆关了电话,阿列克谢递过来面包:“阿姨,你吃点东西吧,你都已经走不动路了。”
薇勉强笑了一下,在孩子面前,怎么也要故作坚强,坐下以后便听到尤达接听电话,一定是南音打到他那里去了。
下午很快下起了大雨,三人只能回到酒店等候消息。
尤达打了两次电话给搜救队询问搜救情况,对方说雨太大,要暂停救援,并说:“我们会尽力,已经过了最佳搜救时间,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外祖父外祖母打来电话,薇接了,问起旅行感觉怎么样,薇强撑着告诉他们很好。
母亲打来电话,薇不想再故作坚强,告诉母亲李骏佑遇到了海难。
“我的上帝啊。”母亲惊呼,哀叹之后问薇:“我订机票明天过来吧。”
薇拒绝了:“不用,有朋友在这里,我们能处理。”
母亲说:“有没有通知他那边的亲人朋友?”
“那边已经没人了。”薇不想这么快接受这个事实,很快挂断了电话。
下午16点43分,尤达接到搜救队的电话,他们在两次礁石的缝隙间找到了李骏佑的遗体,搜救队长说:“经法医初步验证,他在巨浪拍击中骨折,耳膜破裂,因此导致了昏厥,并且他没有穿救生衣,冲浪板也被折断了。”
尤达忍住悲痛,将话转述给薇听,薇无法抑制这种令人窒息的的伤痛,只能和尤达一起前往海边。
一路上,薇喃喃自语:“他为什么不穿救生衣,他不是这样自大和不谨慎的人。”
尤达望向海边的搜救队和聚集的人群,看着薇,自从妻子和女儿离去之后,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这样失去最好的朋友。
这是夏天,可是这海边所有的欢笑都和自己没关系,只有伤心、绝望,悲痛,难过,还有哭泣。还有阿列克谢,这是他盼望已久的旅行,还能见到他最亲爱的叔叔阿姨,他是怎样的伤心难过呢。
薇也陷入了和自己当初一样的寒冷境地,尤达不知道如何安慰,无法节哀,也无法顺便:“意外总是不期而至,我们,只能被迫接受,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薇神志不清、跌跌撞撞地走向海边,这几百米的距离,好像走了半个世纪,每走一步,就像在迎接死亡的路上更近了一步,可这不容得人逃避、退步和转身,那是自己唯一的爱人啊。
担架上,白布之下,他的嘴唇干裂,身上有一股海里特有的腥味,整个人的皮肤透出一种死白的光辉,他的脸上、睫毛上,头发里还有细沙和水草,薇捂住嘴,不想当着所有的人面痛哭出声,不得不接受,他已经死去很久了。
握着他冰凉毫无温度的手,看着他紧闭的眼睛,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想要坚强一点,坦然一点来接受这个不想接受的事实,可是没有用,薇讨厌这样的自己,连让他走得毫无牵挂也做不到,抽噎崩溃大哭,瘫坐在了地上。
有很多人来安慰,尤达,珍娜,还有其他的搜救队员,好心的路人。薇一句也听不到,只觉得头都要炸了,视线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昏暗。
醒来的时候,尤达、阿列克谢、南音站在床前。
南音大喜,松了一口气,一把抱住自己,眼含热泪:“你总算醒了,可把我们吓坏了。”
头很重,仍是昏昏沉沉的,薇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南音听了这话,看了尤达一眼,问薇:“这几天你做了什么你知道吗?”
尤达:“她还需要休息。”
南音点头,医生正好进来,检查了一下薇的身体情况,说:“没什么问题,身体指标都很正常,好好休息,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薇不想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所有的人,医生走后,南音问:“我去给你买点粥吧,你想喝什么?”
“随便。”
南音和尤达出去后,问:“她一点也不记得昨天她崩溃大哭,几次要跳海拦也拦不住的事了?”
尤达叹了口气:“她是太伤心了。”
南音点头:“嗯,也太危险,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呢,她现在身边离不开人,我生怕她再做傻事。”
“嗯,但是遗体该怎么处理,这个时候真的不好问她。”尤达说。
两人一起向对面的饭店走去,南音听了,也觉得这件事情十分为难:“唉,待会儿我试着问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