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城的天气转眼越来越热,街头的阳光已经有点刺眼,一到周末年轻学生们都是身着各种短打、吊带、背心上街。这样的天气,离开有空调的室内出去走一会,衣服就汗湿了。丁安都是挑傍晚,气温凉爽一些后再出门去思故河边跑步。和陈孝渊分开之后,丁安想了很多办法去调节自己的情绪,最终发现还是跑步这件事情最能让她专注自身。
思故河河面不宽,河道南面有一条沿着河水向东延伸的步道,步道右侧是几条老旧的火车铁轨,步道和铁轨之间是一排生了锈的铁栅栏和灌木丛,有时候能够听见轨道上传来缓慢而有节奏的“哐当声”,这条老旧的铁路上有时会有一些货运火车穿过,纵横的线路将市中心与校园隔开。丁安沿着步道一路往东跑,时不时可以看到河边有情侣坐着聊天、发呆,有时候在步道上也能遇到同样来跑步的人。步道的尽头是艺术博物馆,这是丁安无比熟悉的一条路,她总是跑到博物馆背后绕一圈,经过背面那片绿地,然后再折返,这样回到公寓,也差不多走走跑跑了6公里。
不知不觉丁安已经这么坚持跑了两三周了,她感觉自己的耐力变得更强了,有时经过步道丁安会看到河边有人放露天电影,她也时不时驻足观望。有几次,她拉上佳惠一起跑步,结果佳惠跟在自己身后上气不接下气,跑完就回去躺着一动不动,再也不愿意一起去河边跑步了。也许这个方式真的能够让人专注,能够暂时忘掉那些不愉快,这几周丁安很少再因为想起陈孝渊而难过。她想着,人生的路也许就像这步道一样,弯弯曲曲,可是却很长呢,博物馆后面的步道还是在往前延伸着,只是她自己从来没继续往下面跑了而已。
一日回公寓时,丁安在楼下看到了寄给自己的包裹,是从波士顿寄来的,她看到地址的时候还愣了一下,转而就想到应该是姜哲寄来的东西,毕竟在波士顿她没有什么熟识的人。拆开快递盒,里面躺着一只信封,丁安小心裁开信封,终于看到了那张她不曾见过的照片。原来是那日在喷泉前姜哲偷偷拍下的自己,这个画面很是有趣,丁安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丝笑意,那两天与姜哲在城市里闲逛的记忆突然浮现在自己脑海中,不知为何,想到他就会觉得卸下了重担似的,好像整个城市里只有这么两个人存在着,你一句我一句,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丁安将照片卡在书桌角落的相框上,转头看到冰箱上安静的冰箱贴,她想起了那日在邮局慌张初见的情境,脸上不由得一阵发烫。她感叹世界很大,大到原先总在一起的人再也不见了,世界又很小,小到异国他乡也能在一个小小的邮局碰上。她顺势拿起手机,点开了姜哲的ins,看到他发了一条小狗的视频,是一只棕色的哈士奇,滑稽可爱的模样惹得丁安笑出声来,并随机给他点了个赞。丁安刚想写一条评论,便看到评论区有一众粉丝留言,打出的一行字随即就删掉了。
“我就不刷存在感了吧。”丁安揉了揉脖颈,放下手机便去洗澡了。
6月末,不少留学生已经在暑期回国了,学校附近的街头没有了往日的热闹,丁安和佳惠一直在费城待着,两个人偶尔会去图书馆自习看书,偶尔约着去游泳吃冰激凌,一次在火锅店吃饭的时候,佳惠边涮着牛肉边问:“你和陈孝渊真的就这么结束啦?老丁,这也太可惜了。”
丁安端着蘸料,将筷子放在桌上说道:“对。结束了,之前跑步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了,但是我现在真的好多了......最难受的还是最初那一两周。”
佳惠将一大块牛肉捞出来放到丁安碗里,好奇地忽闪着眼睛:“那你岂不是又恢复自由了?那我们岂不是可以去club玩儿?”
丁安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逗笑了,她瞪了一眼佳惠:“我们是本科生么?那么幼稚,那里很多小朋友啦。你想去你自己去,我可不去。”
“哈哈,就知道你不敢,那么我们下周去洛杉矶玩儿怎样?这个季节去虽然有点热,但是会有很多音乐节和美食节......你跑了这么久,也瘦得差不多了,咱们还能去海边穿比基尼拍照呐,把你现在的好身材秀出来,后悔死陈孝渊。”
丁安喝了一口可乐,冰凉的气泡让她感觉心旷神怡,她想了想说:“我也想去,不过我怕打乱我跑步的计划,而且我以前和陈孝渊一起约好去迪士尼玩......”
“什么?老丁,你和陈孝渊都分开啦,还想着和他一起去迪士尼?”佳惠故作生气地点了点丁安的额头,“怎么和我去就很不值吗?不行,那你必须和我去,当初是谁像个男友一样帮你把家具拼好的?陈孝渊么?还没有我给力呢。”说罢,佳惠把一大颗牛肉丸子塞进嘴里嚼起来,腮帮子鼓鼓地好像一只松鼠。
丁安笑着低下头,随即给佳惠倒了一杯可乐,“好,你说的没错,我去还不行么......消消气。”
丁安和佳惠七手八脚地做了些旅行功课,收拾好行李便出发去了洛杉矶,这种说走就走的疯狂,丁安还是头一次。夜晚的航班,乘客不算多,两个人看着快要落地前星光闪烁的城市夜景,内心突然无比的期待。
洛杉矶的街道很宽,白色墙面的建筑尽收眼底,时不时能看到粉色、石榴红色的蔷薇花顺着白墙肆意开着,道路两旁种着棕榈树,西海岸的清爽风格扑面而来。两个人在街道边拍照,阳光下晒得皮肤有些微微发红,在迪士尼两个人看到有一个项目似乎排队的人最多,于是也就跟着人群排了,将近四五十分钟的排队时间,没想到在终点等待她们的项目竟然是一个恐怖的跳楼机,丁安和佳惠被突如其来的加速与失重吓得紧紧抓住彼此的手,他们和人群一起尖叫着,跳楼机冲到最顶端的时候有机器给他们拍照。丁安感觉到自己所有郁闷的情绪似乎都随着肾上腺素的飙升还有这尽情的尖叫声发泄出去了,她从未感到如此地畅快。
两人惊魂未定地走下跳楼机,看着披头散发的彼此,忍不住大笑起来。排队离场的地方,丁安看到了自己的照片,她捂着嘴巴,眼睛瞪得圆圆的,一旁的佳惠干脆闭着眼睛张大嘴巴,仿佛能听到她在耳旁此起彼伏的叫声,两人笑着买下了打印的照片。
次日,两人去小东京评分高的日料餐厅吃饭,去santa monica海滩踩着浪花,晒着太阳,丁安换了一套咖啡色的比基尼,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又罩了一件白色雪纺的罩衫,惹得佳惠直嘲笑她这几周的步都白跑了。
“你自己看看,海滩上大家都是比基尼,你这整的。”佳惠一边给丁安拍照,一边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
“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把你的比基尼照br /o上网。”说罢,丁安拿过相机开始给佳惠各种找角度拍照,佳惠个子高,而且瘦长,虽然身材前后差别不大,可是白色的泳衣配上她略带点焦糖色的皮肤,倒是看着性感而健康。
“姐没在怕的,回去就传,哈哈。”说完便朝海浪跑过去,镜头里,丁安看到了满满的活力与自由的气息,周围的人群也不惧目光自信大方的露肤,接受阳光的洗礼,这让丁安觉得快乐而奇妙。
两人去好莱坞星光大道附近的商店买东西,商店里有各种各样的纪念品,丁安给自己买了一个棒球帽,佳惠看到在一旁试棒球帽的丁安,趴到她肩头说:“我觉得你应该买这个性感的吊带碎花小裙子。”说罢指了指一旁的衣架,只见一排淡蓝色的碎花细吊带裙子正在丁安照的镜子旁挂着,看上去清新而阳光。
“你整天卫衣、棒球帽,你就没想过分手后在费城换个男友,气死陈孝渊?”佳惠将小裙子拿下来,在她身前比划着。“嗯,看上去不错,应该适合你。”
丁安耸了耸肩,打趣道:“穿这个我能上课不迟到?我能飞奔着在课间买饭吃?再说了,喜欢我的人,也不会介意我是穿卫衣棒球帽,还是性感连衣裙的。”
佳惠一脸八卦地凑过来,语气里带这些许试探:“哟,难道是有发展的人了?谁喜欢你素面朝天的运动风?快说。”
“哎呀,没有,我就是这么一说,而且我还不一定留这里呢,说不定回国了,谈什么恋爱呀。”丁安嘟哝着,将佳惠手里的衣服接过来比量了一下,又给挂回去了。
丁安心里想着,也许最终,所有的人都会是人生里的过客,陈孝渊也好,之前遇到的姜哲也罢,我们的世界永远都是不同的人来来往往,那么何必给自己留下太多回忆呢?忘也忘不掉,岂不是麻烦,岂不是徒费心神。
她这么想着,走到一排摆满了冰箱贴的架子前,各种各样造型与主题的冰箱贴映入眼帘,她心头一颤,突然就想到了姜哲说自己去到一个城市就喜欢买冰箱贴作为纪念,于是开始仔细搜寻起来。她记得在ins上他说自己是洛杉矶湖人队的粉丝,而此刻手边正好有不少印有湖人logo的冰箱贴,篮球、球衣、科比等等造型的冰箱贴,应有尽有。她拿起一盒6个装的半球形冰箱贴,若有所思。
“要不买一份送给他吧,毕竟他来费城的时候请我去了博物馆、吃了冰激凌,还寄了照片给我。”丁安拿上这一盒纪念品便去了结账台。
丁安与佳惠在洛杉矶的旅程只有短短三四天,但是她们被这里的建筑、植物还有轻松自由的氛围深深吸引着,可能阳光充沛的地方,连人都是热情的,不像在费城,明显能感觉到人与人之间礼貌但却疏离。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顺便走路回酒店,夜晚的洛杉矶街道上褪去了白天的燥热,路边都是层高不太高的白色建筑,带着各色造型的栅栏和房顶,经过一片住宅区时,偶尔能看到屋内的温暖灯光。这里的生活真的好安静,没有喧闹的气息,和费城太不一样了。费城的冬天太漫长了,从11月开始冷起来,冬天时不时大雪,一直到次年的4月份左右才开始有了一些春天的气息。
“不知道波士顿又是什么样子呢?”丁安突发奇想,看着挎包里那盒纪念品,她意识到转眼也要结束这趟说走就走的旅行了,又回去费城,内心不免有些淡淡的意犹未尽。两个人身后的街道两侧种着各色的蔷薇花,花开得烂漫,但也随着她们越走越远而渐渐地在夜色里暗淡下去,只留下轻轻地一缕香味儿,若有若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