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现在的状况实在不妙,若是真的昏迷过去,莫说是正在追杀她的刺客,便是三岁稚童,也能够轻易取了她的性命。
裴异抬眸,苍鹰般桀骜的眼眸落在不远处笼罩在黑暗中的城郭,棕色瞳仁中划过一抹坚定的狠厉……
她是靖安候的嫡女,生来尊贵,断不会就这般轻易折戟。
那样岂非遂了那些跳梁小丑的意?
她定然要活着回去,查明真相。
找到那条蛰伏在她身边,将她的行踪泄露出去的毒蛇。
然后……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裴异紧紧攥起了拳,手背上根根青筋暴起,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挥剑,猛然斩断了胸腹间插着的箭羽。
因着这番不甚温柔的动作,伤口上黏连的血肉狠狠震颤着,锥心刺骨的疼痛叫裴异牙关打结,身体控制不住的轻颤,眨眼便糊了满身的冷汗。
飘离的神智却也因此回归了些。
当下不再耽搁,当即夹紧了马腹,冲向不远处那座偏僻的城池……
……
裴异快马扬鞭,在天色将明时,一路疾驰进了眼前尚未苏醒的小镇。
而后速度逐渐放缓,避开主道,沿着偏僻的巷陌四处巡逻,神色颇有些急切地寻觅着能够暂时藏身的院落。
她现在的行踪尚不能暴露,否则若是被敌人寻来,绝对插翅难逃。
所以撞见的人越少越好,最好是不要跟旁人碰面。
废弃的宅子是第一选择。
不过所幸,她的运气还不错。
眼前的宅子显然许久未曾住人,门板因为年久失修而破败腐烂,歪歪斜斜地挂着,院中杂草疯长,已有半人高,显然是再合适不过的藏身之地。
裴异捂着腹部缓缓下了马,中途牵扯到伤口,忍不住一阵龇牙咧嘴,暗暗摇头苦笑,自己堂堂天之骄子,大俨最肆意妄为的雄鹰,竟有一天会落到这般狼狈的田地……
当真是——
裴异眼中凶戾之色一闪而过,心中对那个叛徒的恼恨又加深了几分。
她那几个庶姐向来不大安分,此次必然有她们中人的手笔,不过嫡庶之争从来你死我活,怎么出招都无可厚非,她接着便是,死了也怪自己没用。
这次刺杀,最让她接受不能的,便是自己身边有人背叛。
能被她选做亲信的,必然交托了全心的信任。
可如今,却有人辜负了她的这份信任,往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捅了刀子。
不见血,却远比真正的刀枪伤人更深。
被人背叛的不悦,再加上此时精神不济,裴异的心情实在是相当糟糕。
牵着马进了院子,在半塌的窝棚里,寻到了一张破旧的草席,将其铺在地上展开,裴异捂着伤口缓缓坐下,终于能够得到片刻喘息。
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困倦与疲惫便如同潮水般袭来,叫她牵着缰绳的手一松,倒地昏了过去。
见状,一旁的良驹不安的跺了跺马蹄,喷了几声响鼻。
而后竟是抛下裴异,向院落外跑去。
只是还没等马蹄踏出门槛,便被人给截住了。
时醴依旧穿着身招眼的红衣,背负着双手,微微凑近,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匹马矫健挺俊的身姿,就觉得……挺神奇的。
在原本的剧情当中,覃颐生便是被其衔着袖子,带到这个院落里来的。
可以说这匹马,便是促成男女主的媒人。
如此有灵性的良驹……
时醴见猎心喜,一时有些手痒,只是还没等她的手摸上,眼前的马便躲闪着向后退去,黑色的瞳仁中展示出人性化的警惕,颇为戒备的盯着时醴瞧。
它能感觉到眼前这人相当危险,而且……不怀好意。
“哟……脾气还挺大,”时醴一挑眉梢,语调轻佻,颇像是某个调戏良家闺男的纨绔子弟,抬脚跨过门槛,吩咐道,“把辣椒放出来,就说我给它寻了个模样标志的小夫郎,就是脾气大了点儿,让它好好调教调教……”
系统:“……”
就有许多槽点但又不知该如何吐起。
纵然有些莫名其妙,却仍是听话的将马放了出来。
辣椒像是在系统空间里憋的久了,甫一落地,便撒开了蹄子,撵着时醴要舔她的脸,后者嫌弃的把马脸拂开,示意它看向缩在一旁的那匹马,拍拍它的头,“去吧,给你找的伴儿……”
而后便转身走向窝棚,寻裴异去了。
见她一动,原本缩在一旁的马匹便想要上前制止,结果又一次被截住。
这一次挡在它面前的,是一个远比它更加高大健壮的同类……
顿时有些暴躁的剁了剁马蹄。
两匹马无声的对峙着,一方警惕,一方好奇。
另一边,时醴已经弯身进了窝棚,凤眸微垂,打量着这个位面的女主裴异。
五官轮廓深邃俊秀,生的一副得天独厚的好相貌,沾了血污,却不显狼狈,反倒越发俊美逼人,当真像是一头桀骜肆意的苍鹰。
可惜时醴丝毫不吃这套,一个手刀便砍上了裴异的脖颈,原本就昏迷的女主,这下则是彻底人事不省。
……
秋风萧瑟,道旁落叶簌簌而下,纷纷扬扬,转瞬便被急促的马蹄踏碎。
“吁……”裴异一勒缰绳,座下骏马前蹄高高扬起,溅起一片细碎的落叶。
裴异抬眸,凝视着眼前的城门,攥着缰绳的手上青筋暴起,俊美的脸上神色冷凝如冰,相当黑沉。
转眼间,距上次刺杀逃亡已有两月。
她胸腹那箭实在过重,又耽搁许久未能及时处理,在治疗时已然发脓溃烂,让她三天三夜高烧不退,险些未能挺过去。
足足休养到现在才缓过来,纵然如此,裴异薄削的唇瓣仍透出些苍白,可见此时身上的伤并未好完全。
可她实在有些等不及了。
在确定自己的身体能够支撑后,便带领着心腹,快马加鞭数日,终于再次来到这里。
这个……对她来说如同噩梦般的地方。
回想起两月之前发生的事,裴异便不自觉的咬紧了牙关。
那日她重伤昏迷,再次醒来时,竟发现自己身处于城外的乱葬岗中,寒鸦啼声凄厉,四野荒芜人烟绝迹,背后还枕着一副骨架子。
“……”
而且……,最要命的是——
她!的!马!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