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袒那条半龙29(完)
房门合上。
仅是那瞬,天旋地转,红盖头换了个方向,如落叶旋转般轻飘飘落在闻渠头上,指针转过的下一秒,木床塌陷,如船入水的摇晃,红盖头揭开,有人身上的栀子香味儿骤然席卷入鼻入脑。
他于怔愣中抬头,她一人进入红盖头,手指放在他鼻尖上,良久之后,轻轻笑了笑。
“神明大人,你想做什么?”
眸光下压,见她指尖压着他的鼻尖往下,灼烫的触碰,一路往下,似是静电挑起所过之处密密麻麻的痒。
她的手指压在他下唇处,淡淡的栀子花香是随她动作不经意间钻入鼻腔,单腿下压坐在他的床上,低他半个头的身子侧着偏向他却像将他整个人拢在怀里…..
这是他的房间,他的床。
她坐在这儿,染上他的气息。
“下药,背上花轿,送嫁,拜堂。”她撩开了红盖头,蹬开鞋子上床,红嫁衣铺展占了木床的一半一半,她撩开了浅色调的厚被,没有枣子花生桂圆瓜子….
“那下一步,是不是要喝合卺酒?”
闻渠沉默了。
他手慢慢抓紧那个红盖头。
“那下下一步呢?送入洞房”她手挑着青色帷幔,余光瞥见他那个细微的动作,故意挑逗,“那下下下步,芙蓉帐暖度春宵。”
她咬字清晰,尾音拖得很长。
见他偏开头,不敢看她。
还作势推开被子,指着另一半床,凑他耳朵轻轻道,“来蛮来蛮!”
热意迅速朝面上涌动,面红耳赤,但与此同时,他听闻一旁的星云抱着棉被发笑,联想到她此前种种挑逗与初初相见故意说让他坐坐骑的挑逗相差无几,一股淡淡的不悦陡然而生。
她一直在逗弄他,而他似乎却沉溺其中。
他抿唇,转身正面对她,低眸捡起她铺在床上的嫁衣下摆,道:“嫁衣很好看。”
“那是自然。”
娇花的品味,从不掉线!
【……】
闻渠悄然撑眸看她,补充道,“为什么要嫁给他?”
你喜欢地一欢吗?
他有什么好的?
他知道你下手没轻没重,忍痛让你捏手?
他能为你进花轿盖红盖头?
他…他连亲自去迎亲都没做到!
这个问题…..
星云:“别问我,没答案,不知道。”
设定是这么说的!
谁知道设定怎么想
两个问题,她答得都很快,手还拽了拽红嫁衣衣摆,见拽不动,又将抱住的棉被盖在身上。
闻渠又默了,这两个答案都不是他想听见的,察觉到她的动作,他轻轻伸手,不经意拿开棉被的同时,俯下身,她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她瞳孔很深墨一样,眸光很亮,他微微感到些许眩晕。
但他面上平静,语气淡淡,好似海面波澜不惊的念了句:“你觉得,我穿红衣好看吗?”
“……”星云默住了,敢情抢婚是为了让她说一句他穿红衣极好看,胜比天际晚霞?
救赎对象是被她的救赎光环亮傻了?!
她含含糊糊肯定,“好看好看!”
闻渠安静看着她,追问:“哪儿好看?”
星云:“都好看!”
下一秒,只见闻渠右手长指落在腰侧系带,打了个结的红腰带掉落,红衣敞开,松松垮垮悬挂在身,淡漠神明浑身瞬间多了点绯靡的艳色。
招人,还勾人。
“这系的是十字结。”指根白皙,嫁衣作为背景给白皙手指晕染一层淡淡的红,看着像一团小火苗萦绕,指根带火移至红衣下摆,“这是金线绣的栀子花。”
不知何时,指根轻轻揪着衣领,“这儿也是金线绣的栀子花,只不过多加了点靛蓝色的丝线。”
“你喜欢吗?送你。”
他作势要掀开红衣,脱了这件外衫….意识到他即将做的举动,星云思维跳脱又发散,稍微联想到了一些不曾涉及却有所耳闻的那点子事儿,双眸竟然有些发烫!
她,
她,
她身子顿时后缩,后背贴墙,春日还有一波寒潮,白墙太冷,她被冰得长吸口气,仍开被子,推开他,下床赶紧穿上鞋子,推门出去!
她的身后,闻渠坐在床角,眉目舒展,慢条斯理整理好着装,腰侧的十字结系得完整。
越是张牙舞爪,越是心虚掩饰。
其实,不谙世事的从来不是他。
死去的天门老祖曾多次想驯服他,手段层出不穷,他不是没见过人与人神交,或者被翻红浪。
…….
星云一推开门,肩膀就落了只金蝶,金蝶传信,问她当下是怎么一般状况?
从屋内出来时的不平思绪,瞬间被吸引至这件事中。
怎么一般状况?
星云摸摸下颌,这样想,设定没说,应该是位面自纠设置搞的鬼!
救赎光环开得太大,救赎对象爱上她了,还来抢亲了!
此时,支线进程已经达百分百。
她慢慢回:“星门少宗主新婚夜暴毙,这个说法如何?”
带队探秘境好累。
金蝶至。
星门炸了!
此后的所有传信灵蝶都如同石子投入大海,没有一点儿回响。
旁边一声轻哼,星云循声望去。
闻乐小孩模样,力气天大,扛着数百红箱出来,再一一打开,如石头一般大小的珠宝、金银首饰闪着月光。
星云抬手,五指遮眼,这也太晃人眼了吧!!!
她那五指,指缝宽阔,遮了个寂寞!
闻乐又哼了哼,壕气冲天,指着那堆金银珠宝道:“我家大人搬空了海底十万里的宝藏,本来是用红绸缎封上作聘礼,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但现如今,好像也没迟。”
星云指头指向自己:“聘礼?我的?”
救赎任务员还能有礼物收?
贿赂?
云惊声:【……】
闻乐想瞪她,都讲得那么清楚了,她还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吗?气人!
闻乐小跑几步,原型毕露,小小精灵模样蹲在星云肩膀,想狠狠踩她,可终究止住了动作,改为伸出茎叶碰了碰它咬过留下一道淡到微不可见的疤。
它很小声:“大人,你不要嫁给其他人,我以后再也不咬你了!”
似乎是为了验证它的承诺,他还道,“我以前胆大妄为,我都改了,我刚才就没出言讽刺你,也没咬你。就只是,瞪了瞪你一下下。”
话到最后,轻如一阵风。
“……”
它也得到了救赎!
星云高高兴兴的不跟它一般计较,托腮坐在石桌上,慢慢数箱子内的珠宝!
没一会儿,肩上又落了只通讯蝶,那是只滚了圈金边的蝶。
地一欢的。
她看了他的传信,眨眨眼,捏碎了一掌心的金光。
她原本要走了,八卦传送印已经飘然空中,这时只听得身后一声‘咔’。
她立住身子,回头看了一眼。
闻渠立在房门窗前,一手撑起雕花窗,另一手摆弄长条撑住长窗,他新换回月白衣袍,金簪束发,腰身又窄又劲,少年意气,手旁魂灯的光从屋内穿过那一扇小窗微微轻贴嫁衣下摆。
他不作声,安静望向她。
长夜秘境里,她见过他穿紫色衣袍的意气风发;长长迎亲队伍里,她也见过他穿红衣,还有飘起的,想要触碰却不敢触碰的红发带。
当下,又见他回归正常衣着,月白加身,淡漠神明,没了红衣的艳,跟紫衣的意气风发。
他已不再习惯穿过于招眼的颜色,今日,到底算个例外。
那个例外,他从始至终都没说出口。
偷来的东西,也算惹了因果,总是要还的。闻渠见她转身朝着传送印走,指头不注意下,碰到焰心,他低下头,指头仍在焰心里烧….
门外,星云挥散了传送印,悄声移步进入室内,时有风吹过,窗外桃花落得洋洋洒洒,些许飘进屋内,灼红的指头僵硬得捻住一片花瓣,身后,有人悄然抱住了他。
他浑身陡然僵硬,静立。
指头捻起的花瓣飘飘落。
“……”
一抱即离。
她踮脚碰了碰他发上金簪,轻声笑:“我还当哪个人有猫的九条命,敢偷我打的金簪。”她停顿一两秒,拉长语调,“原来是你啊!神明大人!”
“不过既然你喜欢,那就算送你了,不算偷,不需要你有九条命来赔。”
今夜也是努力做救赎任务的一夜!
【……】
闻渠纳然瞧她,淡漠瞳孔内竟隐隐涌着热意。
——送他了!
……
地一欢的金边灵蝶之所以会引起星云关注,一是闻渠解衣带蓄意撩拨的动作太狂野,她需要缓缓。二是地一欢口吐狂言,她要赶过去杀…救赎他一下下。
谁知道,一转头,就走不开了!
救赎对象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分分秒秒都离不开她!
这下,只好哄着他化为巨龙,收回所有丢失之物的半龙成了条完整的银龙,龙鳞闪着月光,分外漂亮。
星云正经脸:“下来,带我去地一欢在的凌峰。”
银龙盘旋了几周,似是犹豫,银龙之躯赤裸裸的,不比人形有衣物遮蔽躯体,答应她化为龙型一条银龙已是极致,可她竟然不知分寸,还得寸进尺…..
银龙降落。
星云踮脚轻蹬地面,一转身,坐上银龙脊背。
——还真是…坐骑!
地一欢一见到星云骑龙破夜而来,手头剑一下拿不稳,但剑痴人设不倒,见星云还是看蝼蚁一样的看他,提剑上了….
打了个寂寞。
又是一招被秒!
地一欢抱腿痛哭,星云见他哭,看着看着忍不住就笑了!
又救赎一人,这成就感!
很赞!
星云:“没意思!银龙,走,我们回城去逛灯会。”
银龙盘在凌峰没动,半晌,等地一欢哭够抬起泪蒙蒙双眼意外两人怎么还没走之际。
星云一声:“驾,起飞!”
银龙挥挥爪子,毫不犹豫飞走了!
地一欢:“……”
他是在看她笑话?
..等着,总有一天要打败这两人!
!!!
…….
灯会。
长街。
城内借了星地两门联姻的红绸缎、桃花树,简单挂上自家做的灯笼,就又是远近闻名的热闹灯会场。
闻渠在城外就变回了人形,月白衣袍,红腰带,金簪束发,翩翩少年俊俏儿郎,灯会烟火的光描摹眉眼,再细看他,倒是多了些艳与欲。
逛了没一会儿,清晨被拉起来装扮的星云抵挡不住睡意,在灯会进展到游行之际,手肘撑着窗沿托腮眯了会儿,头探出窗撞上窗,那窗软乎乎的…..不太对劲,她眨了眨眼,撑起薄薄眼皮,见闻渠附身,刀削神颜盖住所有光亮,瞳孔深深,他手自月白袖内伸出,缓缓、慢慢、徐徐,扶住她腰。
腰是又细又软。
微凉的扶住,缓缓放开,在她绵软困乏目光中,复又紧紧扣住。
星云看了看他。
他长得好,身段也好,极其养眼!
比豪宅三千小白都要养眼。
她托腮又困顿的点了下头,终于不再犹疑。
娇花,当然是困了就睡了啊!
她托腮的手松了转而掠过他脸颊,自上往下一压,搂住他脖颈,浅浅呼吸落他脖颈,热意霎时如潮涌迅速往全身蔓延,闻渠僵住,一个不留神间,星云已经趴在他背上。
她又趴在他背上,呼吸悠长又绵软,还带着她自有的娇娇气。
他的身上,又染上了她的气息。
这一刻,所有被刻意埋在地底下的过去,那些她与其他人的过去,那些让他辗转难安的过去,统统化为点点星星的光徐徐升空,然后淹没在灿烂银河中。
无论低头,抑或是抬头,他再也不怕。
因为他有当下,这一刻只属于他与她的当下。
“神明神明,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快些长大,我真的是受够了我阿爹日日不着家,阿娘夜夜流泪了!我想离开,想带我娘离开那个混蛋玩意儿。”
“神明神明,信女别无所求,只求神明显显灵,告诉我一声,那个人是不是良人,当嫁还是不当嫁?”
“神明呀,听我爹娘说,故乡去年遭遇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旱,庄稼颗粒无收,如果神明还在世,请神明记得千里外的春儿城。”
“神明……”
闻渠背着星云顺着人流,慢慢悠悠走过长街。一路上,他放开了神识,倾听众人祈愿。
谁有所求,都可求!
神明今夜心安,允众人心安!
神识千里奔波,晃晃荡荡,最后落在脊背处的星云身上。
他能听见所有人的祈愿,唯独听不见她的!
她可有所求?
她无所求?
忽的,背着红衣少女的少年有一秒的驻足。旁边商贩忙问他,问他需不需要一盏灯笼,什么图式的都有。他垂眸,挑了盏画着栀子花的藕色灯笼。
长长街道,下铺红缎,上悬各式灯笼,夹道桃花与红条随风飘荡,栀子灯笼亮了一小方天地。
这一小方天地里,两人身影重叠,画面缱绻。
——如果你别无所求,那神明祝你,愿你生生世世平安顺遂,喜乐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