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斜的时候,牛车到了陈家村,文挽刚下车就听到了小团子兴奋且脆生生的喊她:“娘!”
又听他不知对谁说的:“看吧!我娘说过会回奈的!”
文挽被她逗笑了,沉甸甸的背篓感觉也没有那么重了,陈爹看着姑嫂俩那么多东西赶紧过来帮忙提。
小团子兴奋的跑过来围着她转,好吧……不知道在哪里野了一天,脏的没法看。
她在他面前蹲下来,让他闭上眼睛,然后掏出个镇上买的弹弓:“铛铛铛铛……”
小团子一看,高兴的手舞足蹈,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这个弹弓只有村长家的儿子铁子有一个,别的小孩都没有!
文挽记得上次小团子打卤蛋的弹弓做工十分粗糙,应该是陈爹给他做的,可是他爱不释手,每天都拿在手上,看着镇上这个还不错就买了,果然很喜欢。
到家后,陈爹让两人歇着,自个儿开始做饭,文挽确实累的腰酸背痛,脚也疼,就没有执意帮忙了。
小姑拿着从赵娘子那儿扯来的布料和做衣服的图纸琢磨。
炊烟袅袅,晚风柔和,文挽躺在躺椅上,今天买来的母鸡和小鸡仔叽叽喳喳似乎已经适应了新家。
小金毛取名和她的那只一样,叫啵啵,想起啵啵就有些伤感,她在这个异世界,不知道它在家还好不好,会不会还在等自己回去。
啵啵舔了舔她的手指,小团子眼睛黏在啵啵身上,可是啵啵谁也不亲近,就窝在文挽怀里。
小团子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小啵啵,奶声奶气道:“娘亲,小啵啵肯定饿了。”
文挽点头:“是滴,但是爷爷的肉汤还没有熬好,一会儿给它喝。”
啵啵才两个多月,要喝奶,陈爹说村头王婶家有只母狗前几天才下了几只崽,明天带啵啵去蹭奶。
买给陈子书的东西都放在桌子上,小姑认真钻研图纸,陈爹做饭,小团子吃着糕点眼睛黏在啵啵身上,再看看那个系统刚刚发布的副线任务:降低男主恨意值。
文挽轻叹了口气,把哼哼唧唧的啵啵放进小团子怀里,起身拿着东西到了陈子书的屋子门口,见那一身青衣墨发,露着一节白皙手臂坐姿端正,执笔书写,想来那字定是笔锋遒劲凌厉的。
“咚咚。”文挽为免打扰,敲了下门。
陈子书微侧身子,窗口的光打过来,半张脸埋于阴影中,透着股病弱的美感。
美好的事物总是招人喜欢,文挽有些好奇陈子书母亲的长相,一定是个大美人,光看陈可伊也能有个大致推测。
陈子书脸上看不出喜怒,问道:“如何?”
文挽走进去,拿着东西说:“无事,小姑说你的纸墨用的差不多了就买了些回来。”
他似是犹豫了会儿,才接过她手上的东西放在书桌上,道:“多谢。”
文挽摆手:“不客气。”颇有点豪气,陈子书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文挽心想看在这些东西的面子上,恨意值也该降低了点吧?
调出数值一看,靠……没有丝毫变化。
文挽打量着这屋子,有股淡淡的中药味,有点破,但是屋子主人显然精心打理,他的书一排排放在书架上,用的木桌子放置在大窗子前,好通风透气,不至于让一天都在屋子里的人闷着。
屋外,陈可伊和陈爹对视一眼,藏不住的笑意。
文挽看着他的腿,将这几天的疑问说出口:“子书,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陈子书身形一顿,垂眼看着写错了的字,这张最后的纸也毁了。
半晌,文挽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才听他慢慢道:“被马车撞的。”
文挽问道:“那还可以治好么?让小张大夫看过没有?”
陈子书转过身来眸光沉沉看着她,似打量,又似隐忍,在文挽说话之前开口:“出去吧。”
他的情绪太重,原本显示百分之九十二的恨意值一下子涨到了百分之九十七,文挽看着数值瞳孔地震,只能连忙点头:“你、你好好看书。”立刻转身出门了。
陈子书眼眶发红,额间青筋突起,咔一声,毛笔被硬生生折成两半,再也无法复原,就像他错过治疗的腿,再也无法站起,而跟着一起断了的是他——陈子书的尊严。
文挽回到院子时,气氛有些古怪,小姑的眼睛虽然还在看着图纸但是整个人僵硬,陈爹的脸色也不大自然。
吃过晚饭,文挽自己洗完澡就把没法看的小团子也洗了,洗出来就是一个带着皂角清香的小团子。
啵啵喝了肉汤,带着圆滚滚的小肚子精神抖擞的一会儿在院子里跑,一会儿又到陈爹给它做的小窝里拱。
母鸡带着自己的崽和那只山鸡一起在围栏里睡着,一切静好。
文挽盯着陈子书的屋子有些心神不宁,看着下午百分之五现在都还没有落下去,她隐隐觉得自己的话让陈子书情绪不稳,可是他性子本就闷,话少。
而自己却根本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连补救的方法都不知道。
她想过这会不会是自己写的小说,但是想破脑袋也没有任何相关记忆,可也不能排除这是系统干扰,毕竟她这个系统是真的狗……
再说她的这个角色的结局她是真的不想经历,所以她必须纠正她在一家子心中的形象,目前看来小姑,陈爹还有小团子都是正向发展。
文挽有些懊恼,陈子书真的是让她头疼,无法沟通和接触,这个恨意值是一筹莫展。
陈可伊洗完澡出来,看她扶着额头眉头紧锁,问:“嫂子,怎么了?”
文挽勾勾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小声问:“小姑,给我说说子书的腿怎么回事。”
解铃还须系铃人,得从根本琢磨男主的恨意。
陈可伊望着她哥的屋子,有担忧,有犹豫,半晌才回过头,凑到文挽耳边,低声说起。
陈子书的腿确实是在几个月前被马车撞的,而且还是在去科考的路上。
那时陈子书已经通过了院试,那是轰动一时的院案首,名动安昌县的秀才,半年后就去省上参加三年一次的乡试,全村都格外重视,一大早都来给他送行,希望陈家村能够出一个举人老爷。
在全村人希冀的目光中,陈子书踏上了科考之路,可是……
几天后被寄予厚望的陈子书被人用牛车拉了回来,断了双腿,陷入昏迷。
陈可伊讲到这儿,哽咽的讲不出话来。
文挽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背,道:“肯定可以治好的。”
闻言,陈可伊把头埋在文挽的肩头忍不住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怎么会这么巧,偏偏在乡试前出事,会不会是有心之人做了些什么。
但是陈家无权无势,说出这些话终归也只是让人闹心。
文挽擦掉陈可伊的眼泪,小声道:“小姑,现在要紧的是怎么治好子书的腿,小张大夫怎么说的?”
陈可伊点头道:“小张大夫每隔几天便会来给哥哥按腿,说是为了防止腿失去知觉,但是……这开刀的医术他不会,只有军中的大夫会。”
文挽明白了,原来是要军医,但是军医可不好请,不仅费用昂贵,不是陈家这种普通老百姓能负担的,而且还需要动用人脉关系,陈家哪有。
文挽很想问问,出事的时候自己有没有做什么……作死的事情,但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忽然,“咚咚咚”的敲门声响了起来,伴随着一个女人的声音:“陈大叔,陈大叔,睡了没啊?”
小姑起身去开门,边应道:“巧巧姐,还没睡的。”
然后就见一个二十七八模样的女人端着些糖果和饼子进来了,文挽还是有些印象的,之前来看望过她,外来住户张猎户的妻子——巧巧。
村里有三家猎户,陈爹是半路出家,因为大伯和大伯母只分了块几乎不能种的地,而卤蛋卢猎户和张猎户就是正儿八经的猎户,只不过是前年子和一大波人一起从北方迁进来的外来住户。
陈爹含笑问:“巧巧,这是来送喜糖啦?”
巧巧很高兴,面上掩不住的喜色,答:“是啊,陈大叔,我就带了点喜糖和喜饼,明儿个要来喝喜酒哦!”
小姑接过巧巧手里的东西,惊道:“巧巧姐拿这么多做什么呀?”
巧巧笑话她:“当然是拿来吃咯。”
陈爹哈哈一笑,点头道:“明天一定去喝真真的喜酒!”
张猎户家刚来时,靠山吃山的他们因为对山不熟悉,家里几天来几乎是揭不开锅。
陈爹虽然自个儿家里境况也不咋地,但是看不得人受苦,所以多帮了几把,他们一直记着恩情的。
巧巧又和文挽打了招呼才离开。
陈可伊想着自家大嫂现在记忆不太全,就解释起来:“嫂子,巧巧姐之前来看望过你的,是张猎户的媳妇儿。”
文挽点头,她有印象,是个爱笑又活泼的娘子。
陈可伊继续说道:“明天要办的喜酒是她妹妹真真姐的,她和陈三叔家的大儿子柱子哥成了,原本我们这儿是没有女方办酒的习俗的,但是巧巧姐老家有,所以明天我们要吃的喜酒还是两家的呢。”
文挽好奇道:“真真和柱子都多少岁了?”
陈可伊想了一下答:“真真好像十八了,原本女子十五就该嫁了,但是真真姐因为搬迁耽误了,柱子哥刚二十,弱冠了。”
她成亲的时候也是十八,是什么耽误了呢?
嗡的一声耳鸣,大脑又是一片空白,困意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