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亦是被一阵又一阵的剧痛折磨醒的,汗湿了贴身的粗制布料,穿在身上难受极了,艰难的撑开了眼皮,但是眼前一阵发黑,她浸在汗水里感觉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
嘴唇干涩的粘在一起,她用舌头轻轻舔了几次才张开嘴,发出沙哑的声音:“有人吗……”
“请问……有人吗?”强烈的求生欲望促使她再次用尽全力喊了一句。
这时她听见了屋外一阵声响,接着一个小孩儿进来了,她的目光落在小孩儿手里那一碗水,满是渴望。
是个瘦瘦小小的小女孩儿,她眼神带着怯懦,但是动作却干净利落,先是放下碗,然后用力扶着木亦坐起来,靠在床边。
依着她的手,木亦喝的有些急切,小孩儿忍不住道:“慢……慢点。”
她喝完了一碗,但是还不够,她出了太多汗,因此带着歉意道:“能麻烦你再弄一碗吗?”
陈可伊手上动作一顿,眼神飘忽,却点头应下:“好、好。”
她转身出去又打了一碗水,这次木亦却没让她喂,自己伸手接过来喝了,小孩儿看了看她,又转身出去打了盆水还拿了一块干净的帕子进来。
是个贴心的小孩儿。
她认真的帮着木亦擦脸擦身体,木亦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可以再帮我找件干净的衣服吗?”
陈可伊看她苍白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个带着歉意的微笑,顿时连她的眼睛都不敢看了,低低的应了一声转身去找,又帮着她把衣服换了。
身上清爽干净多了,木亦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不过后脑勺很疼,发茬刺刺的手感里,她摸了一手血,还来不及细想,场景又是一通变换。
眼前是一块黑色的幕布,她似乎也不在刚刚那具身体里了,以一个空灵的旁观者的视角看见幕布上浮现的画面。
那个躺在白色病床里戴着氧气面罩的女人就是她自己。
画面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一行浮现的金色字体。
宿主与系统绑定成功……
宿主与角色配对成功……
………
请在危机四伏的异世界活下去(异世界与现实世界的死亡同步)
寻求线索
找到离开异世界的新生之门
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
祝愿每一个灵魂都找到新生之门……
陈可伊见嫂嫂合眼休息,连忙哒哒哒跑到隔壁的屋子里,大声道:“哥,嫂嫂醒了!”
隐在暗处的人闻言也看不清神色,过了片刻才听他道:“去请小张大夫来看看。”
她应下之后又哒哒哒跑出去了,分明是一个小女娘却跑得飞快,不带喘一下,人尚未到小张大夫的家门口,嗓音先到了:“小张大夫,我嫂子醒了!你快来瞧瞧!”
张云安闻言,连忙放下手里的草药,应了声:“就来!”
进屋拿了药箱,抬眼看见桌上攒了好几天的糖,一把抓进手里出门,放进了蹿到他面前的陈可伊手里。
陈可伊把糖揣进怀里,拉着他的袖子转身就要跑。
张云安年纪也不大,入冬满二十,但是已然沉稳许多,他轻笑道:“小娘子莫要再跑。”
陈可伊闻言,跑是不跑了,但是走的急,扯着他的袖子急吼吼的。
两人着急赶路,没有看到背后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阴沉沉的盯着他们远去。
为了上药方便,木亦后脑勺的头发在第一天受伤的时候就被张云安给剃了,好在原主头发多。
陈可伊帮忙把木亦那一头长长的墨发扎在头顶上,好让张云安查看伤口,上药包扎。
这一会儿的功夫,木亦没有那么难受了,苍白着一张脸躺在躺椅上,神情恹恹的看着张云安收拾那一箱瓶瓶罐罐。
她忽然开口:“小张大夫,我……什么都不记不得了。”
他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心下了然,无声叹息。
木亦看着陈可伊神情茫然,似乎是不明白何为“什么都不记得了”。
边上坐着的那个脏兮兮的小孩眼中带着厌恶怯生生的看着她,看上去也是听不明白。
她看着两个小孩儿一个比一个瘦小,皮包着骨,极度营养不良,黑黑的脏脏的,特别是那个小的,鼻下挂着两道清白鼻涕,头发乱蓬蓬的支棱着。
心里说不出的烦躁,让她皱眉转过头望向别处。
少年大夫耐心道:“失魂症虽然不害及性命,但也是不治之症,忘却自己姓甚名谁,过往皆为虚幻,只是一张空白的纸……这是一件痛苦的事。”
陈可伊恍悟,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张云安继续道:“陈嫂你姓文,文章的文,单名一个挽字,挽留的挽……屋里那位是你的夫君——陈子书,这位是你的小姑子——陈可伊,这是你两岁多的儿子——陈维铭,在外尚未归家的是你的公公——陈安,你应唤他一声陈爹。”
他顿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陈嫂父母双双早故,嫁与陈大哥应有三年?”
在他的询问视线里,陈可伊连连点头。
木亦有些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她不是文挽,但是从她进入这个世界、这具身体的时候,她就是文挽了。
“叮!”一声清脆的声响过后,一张木色的小纸飘落在她的手中,趁无人注意推进了袖中。
在两人的视线里,文挽没有什么表情,只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不是她冷漠,而是身体令人难以忽视的不适让她根本笑不出来,这时代医疗条件有限,她只能硬扛等着伤口愈合……
落下无声叹息过后,她让陈可伊扶她回屋休息了。
躺下后才发现,这贴心的孩子连床单被子都给她换好了。
拿出袖子里的木色纸条,端详片刻,她认为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线索”了……
上面刻着一句话:“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她皱眉看着这句红楼梦里的经典哲理,它想告诉自己什么?
难道……于文挽这个角色而言,她是异世来的灵魂,是假的,但在这个异世界里,她就是独一无二的文挽?
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小院子里很热闹。
简单收拾了一下才慢慢往外挪,小姑眼尖先瞧见了她,连忙过来扶她,小声问:“嫂子……你怎么样?”
文挽摇摇头不语,她的身体状况从没有这么糟糕过,那个手起刀落收拾野兔的中年男子应该是陈爹了,还算祥和,那种过惯了苦日子的感觉在他身上也可以看出来。
他看见自己略显局促,停下手里的动作轻声问:“子书媳妇儿,好点了不?”
她扯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回答:“好多了。”
他一时没有回话,有些怔愣,当小姑咳了一声才噢噢了两声说:“那就好那就好,快坐下歇着,饭一会儿好了。”
她点头应下,转眼看了眼院子里的其他两人,那个择菜的年轻男子想来是小张大夫口中的夫君了。
目光一顿,啧,俊是真的俊……浓眉凤眼,高挺的鼻梁,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张脸,嘶~有点像谁?哪个明星?
她摇了下头,轻轻嗤笑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目光落在轮椅上时皱紧了眉头。
陈爹忽然不安起来。
文挽也没有蠢到直接问,对方拉着一张驴脸,显然二人夫妻关系并不咋样。
再看他那脸色苍白,瘦的棱角分明,活像被吸干了阳气,郁郁寡欢,感受到自己打量的视线脸色渐渐阴沉,怎么说呢,不太好评……
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一个断腿,一个失忆,天崩开局,多少有点让人窒息。
她支着脑袋眼睛一转,目光落在了另一个盯了她许久的人身上。
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女娘,她不认识,小姑瞧了一眼贴心道:“这是咱二堂嫂。”
文挽不知道之前是如何与人来往的,于是只扯了个淡淡的笑容,朝人点了点头。
李星子那根紧绷着的神经忽然就松开了,肩膀轻轻下落,笑开了眼道:“听见你醒了,我就赶来看看好些没,这心也是放下了,你说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摔下来了?”
文挽轻摇头,皱了皱眉说:“真想不起来……”
闻言,她倒是先红了眼睛:“也怪我,那天咱俩是前后脚上山的,也没想到互相照应着些,下山的时候,你已经躺在那里了……当时我都吓坏了!”
“哪里能怪二堂嫂?!”小姑急忙道,看了眼文挽,又埋着头洗菜低声说:“要不是二堂嫂,事情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文挽支着脑袋的手轻轻揉着太阳穴,直觉告诉她,这个二堂嫂可以挖出东西。
虽然脸色不好看,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但是文挽的眉眼一下子柔和了,她眼神真挚的道:“我这条命原来还是二堂嫂捡回来的,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
“快别说什么谢了,总归是一家人……”她顿了下,看了眼陈爹的脸色,话音一转道:“这天色也不早了,你要没事就行,我赶着回去做饭昂。”
接着,她经过一番推辞还是拿走了陈爹给她的野兔子。
二堂嫂长得很瘦弱,面色偏黄,看上去唯唯诺诺的,讲话的声音很轻,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不知道藏着什么算计,是仅仅一面就让人喜欢不起来的面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