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子回去的时候,自家大嫂孙三月在独自做饭,因着平日里都是两个妯娌一起做饭,孙三月在她回来的时候不满的发着牢骚。
婆婆是陈家大儿子陈平的媳妇儿——张氏。她早些年在县城大户人家府上当过丫鬟,算是见过“大世面”,总端着当家主母的架子,从不下地干活,更不曾洗衣做饭,性格自私要强,一大家的吃喝全被她掌管在手里,要做些什么需要钱两的时候还得低声下气找她,两妯娌虽然厌烦极了她,也没有想过得罪她。
看到她手里的兔子,大嫂脸色稍好,只凉凉道:“你对那家子倒是关心啊。”
李星子连忙接过大嫂手里的活,道:“大嫂,毕竟人是我从山脚下抬回来的,不过去看看怎么说的过去啊……咱们都不想村里的人又在背后说闲话。”
孙三月看着她塞进自己手里的野兔,脸色好看了许多,只好奇道:“真活过来了?那脑袋跟开了洞似的,血哗啦啦的流了一身,居然还能活?”
看见弟妹点头,她啧啧啧的撇嘴说:“也真是命大……”话音一转又道:“别说,也可能是怨气大,不肯咽气,她一天天跟个怨妇似的,拉着张驴脸冷着眼,能那么轻易死么?”
李星子身体一僵,陪笑了一声,孙三月提着兔子兴冲冲的出去了。
这边陈安一家子是不尴不尬的吃着饭,文挽除外。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陈爹和小姑做的饭菜是真色香味俱全,她吃的很香,也很专注。
因此,她忽略了桌上其他几人的状态。
陈子书依旧面无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陈爹和小姑明显是很不习惯,自从这夫妻俩在饭桌上吵过一次,文挽就再也没有同他们在一桌上吃过饭了,小团子总是不安的看几眼文挽。
她吃完第二个大馒头,拿手帕擦着嘴,脸上带了笑:“很好吃。”
陈爹和小姑虎躯一震,连声道:“好吃就好,好吃就好……”
“嫂子,再吃一个……”
文挽摆手拒绝了:“吃不下了。”这家子是真的穷的叮当响,一破土房子算是让她见识到了什么叫作家徒四壁。
今天看陈爹和面做白面馒头一脸肉疼,只是家里此时有两个病号,还有一个眼巴巴望着的小团子。
春三月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夜风微凉,她在躺椅上坐看“流星透疏木,走月逆行云。”
这景色有着原生态的美,那一轮冷灿灿的走月照着不远处的高山落下一片墨色的山水画,星光点点,倒也可以让人暂时忘却那些烦人的问题。
“我要怎么找线索?所谓的门又在哪里?我真的可以回到现世?”
“系统尚没有权限回答,请宿主谅解。”意思是全凭自己摸索……
陈爹从灶房里拿出一个大火盆,没一会儿,烟火袅袅,火光照亮了小院子,烧水的铁桶被放置其上。
围着这明亮的火光,小姑拿着竹编的小篮子做手工活,水声哗哗,陈爹将今天刚挖出来的竹笋清洗剥皮,一阵清香在空气中淡淡散开来。
她转头好奇的盯着那个脏兮兮的小孩,据说是她和陈子书两岁的儿子,说话不利索,看她的眼神里总带着一股防备、害怕,看上去怯生生的,也不出去和别的小孩玩,手里总是捏着一个破破的小弹弓。
见她打量,陈维铭躲到他小姑背后去了。
她收回目光,支着下巴,幽幽叹息,如果生了小孩又不能好好养育,那么生的意义何在呢?
“小姑,家里米粮还有吗?”
陈可伊停下手里的活,她不知道嫂子的意图,低声道:“不多了……”家里一直是没有米的,买了也舍不得吃,面粉今天吃了不少,恐怕是再撑不过几日
文挽看着她,又问:“这些米粮平日里都去哪里买?”
火光映在嫂子的面容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与平和,她有些局促的回答:“村头的李婶儿家米面多,村里人大都去她那处,可以拿银钱买,也可以拿些新鲜的蔬菜和猎来的野物去换。”
只听嫂子无奈道:“你也知道嫂子如今不大记事,家里还需要你多多帮衬,明早我给你些银钱,你买些回来吧?”
一双漂亮的眼睛眨巴了几下,她才愣愣道:“好……”
文挽今天为了能想起来一些有用的东西,在自己的屋里东翻翻西看看,最后找到了一个小钱箱,里面少说也有十两银子,不多但也不少。
这一家子现在是掏空家底也凑不出一两银子,而这笔钱还是可以过好日子的。
余光里,陈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道:“不记事又不影响过日子,咱们一家子好好过日子……”
不知道是不是文挽的错觉,他的眼眶似乎红了。
眼前渐渐模糊,她似乎是困了,靠在躺椅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昏黄的暗光里,她看见了一个坐在主位上的美妇人,约莫四十来岁,瞧上去有些虚弱,精气神不大好的模样,不过保养得当,穿着并不是大富大贵的模样,倒是精致漂亮,长相让她有几分熟悉……
这位夫人眉头紧锁,眼里满是忧愁,目光投落在屋外的雨幕里。
下一刻,有人自雨中入了屋。
引路的女婢自觉站在了自家夫人的身边,来人脱下蓑衣露出了面容,带着歉意连忙道:“夫人,我来晚了,雨天路滑不好走啊……”
文挽一颤,是陈爹,仍旧瘦瘦高高的,但很有精气神,讲话也是中气十足,十分健朗。
夫人见他来了,似乎心下松了一口气,紧皱的眉头松开了,脸上露出喜色,对身边的女婢道:“倒茶。”
她又连忙接话道:“来晚不要紧,天公不作美,雨下得也太大了。”
陈爹无奈摇头道:“这才未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屋外黑沉沉的天色让人心情着实糟糕。
这位夫人讲话的模样很温柔,带着丝笑意,无端令人亲切。
她柔声问:“子书今年二十有一了罢?可曾……看上哪家女娘?”
陈爹点头,忽而叹气道:“这小子就是不肯娶妻,说什么……‘家贫不娶妻’,嗐……”
夫人掩帕咳了一会儿才接着道:“子书这孩子心善。”她停了会儿说:“您见过独女挽娘吗?”
这位夫人原来是文挽的母亲沈玉。
陈爹怔愣了一下,他再如何蠢笨也该明白夫人的用意了,恍惚道:“见、见过一面。”
见她不紧不慢道:“那您觉得她如何?”还不等陈爹回答,她又道:“这孩子自小被我精养在身侧,虽然我和夫君都宠爱她,但为人不娇气,精通琴棋书画,明事通理,落落大方……她只一点不好,性子犟,又倔又轴。”
陈爹点头十分认同:“文夫子与夫人的小女娘那是顶顶好的。”
只是这安昌县的县令大人杨竹青遣媒婆来了几回,都不曾见这小女娘松口,难道……她对自家大儿陈子书……
这不是他陈安往自己脸上贴金,着实是他的大儿子颇受女娘们喜爱。
只见夫人笑着点头道:“子书这孩子勤学内敛,甚是合了我们心意,您且想想这亲家当不当得?”
陈爹看上去很激动:“夫人!您和文夫子是我们的恩人!哪里当不得?只是家中确实贫苦,只怕是苦了令爱!”
她轻轻摇头道:“这些权且不谈,你只管与子书商谈好,两日后给我个回信吧。”
啧啧……这桩婚事原来是这么来的。
陈爹走后,夫人也起身离开了主屋,走到回廊时迎面遇上了自己的丈夫,她开口轻唤:“夫君。”
文挽的父亲文志是典型的文人模样,他给自己的妻子披上外衣,话里带着责怪:“天凉怎的不添衣?”但他还是柔和的揽过了妻子。
迷蒙之中,她听到小姑轻拍着她唤了两声嫂子,那夫妻俩的身影朦朦胧胧的远去,她睁开了双眼。
小姑没想到嫂子就这样在躺椅上睡着了,如今虽是开春,还是容易着凉,她道:“嫂子,热水烧好了,你先洗然后进屋里歇息吧。”
文挽点头,起身发现小姑已经贴心的都准备好了,小小的屋内点了一根蜡烛,勉强能看清楚,浴桶里水温正好,还放了些花瓣,惹的她哭笑不得。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文挽全身心舒畅不已。
忽然想到那个脏兮兮的孩子,一会儿得叫小姑好好给她洗洗。
想来小姑今年也才十四不到十五,真是小孩带小孩……
一家五口最拒绝和她接触的就是陈子书和陈维铭这对父子,她暂时想不出其中的故事,在如今结合那一片段看来,文挽是自愿下嫁,而且可以说是心悦陈子书才主动成亲的,而陈子书也想来是被陈爹说服了,心甘情愿把人娶进了门。
况且恩师之女,貌美端庄,文挽哪一样都拿得出手,配一个陈子书绰绰有余。
进屋前她还在烦恼自己白天睡多了这会儿肯定会睡不着,谁想,一沾枕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