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
两件礼服蹲在冰面上瑟瑟发抖。
一只帝企鹅从她们面前走过。
“这、这什么鬼地方?今天,是我儿子十六岁生日,说好的带我去首、首富堂呢。”真金牙齿打着架也不妨碍质问。
“慌不择路了不好意思……首、首富堂……今天不是去过了吗?”红茜尽力控制颤抖的语气。
“还没到、火圈就缩成火星,都没见到我儿子。”虽然说话不太利索,但真金的普通话明显流利不少。
“又不是没见过,带你去过好几次了吧。”红茜不发抖,站起来保持威仪,有点嫌弃地说。
“你信不信我自己去。”
红茜一脸无奈,好像很不愿意开口说话消耗热量的样子,缓缓道:“你忘了,你去首富堂的通道给了你儿子?”她尝试着生起一团火,“白茜醒了,他们年轻人正聊着。晚上偷偷带你去。”
“白茜醒了?怪不得你变弱了。”
红茜一震。
“我刚听了一耳朵,那女人是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我不喜欢她跟我儿子一起。”真金把“一耳朵”这个红茜刚教的新鲜词汇说得一字一顿、格外认真,显得有些滑稽。
“白茜本就蠢,又被封印了这么久,身心年龄跟你儿子差不多。”
真金不语,蹲在火旁搓手。
她突然仰起脸,朝着红茜甜美一笑:“要不,杀了她?”
那笑似乎能让人心头一凛。
在白家历史上,双生子一子杀一子也不是没有的事,一体双灵的强人格杀死另一个弱人格只会更方便。
红茜的火却突然灭了:“不行。”
“你看,脱离本体这么久,你一个分身都弱得燃不起火了。你在本体上可以更强。”
“南极是全球风力最强的地方,火灭了很正常。更何况——我是故意的。”
“?”
“蛇蝎还是冰镇了泡酒好。烤什么火。”红茜冷冷道。
“杀了一体双灵的白茜,你会更强。”
“你记好了:我强,就是为了护她。你若贵人多忘事,我就不高攀你这个朋友了。”红茜扬起手,熊熊烈焰圆成一个直径约十米的巨型火圈。
红茜正要朝火圈走去,火圈瞬间消失在一团狂暴的风雪里。
“你看,考虑一下吧。”真金又是凛凛一笑。
话音未落,一位美娇娘从风雪暴里款款走出:“红小姐,请到首富堂一叙——这位是……”
红茜回头看了一眼那张像金法韩的脸——笑起来却无金法韩的温婉,只是邪斜地媚着,有点像欧洲老式的吸血鬼,不似雪媚娘自信光明的仙媚。
还没等雪媚娘隔着雪雾看清那张有点眼熟的脸,红茜燃起烈火遁了真金:“我随便捡到的美人鱼。”
“我只知道南极有帝企鹅和海豹海狮,却不知还有美人鱼。”雪媚娘笑说。
“怎么,你想尝尝?”
“那可不行,即便我这一世还是猫,也舍不得吃那么美貌的美人鱼。红姑娘,请吧。”
“你……不恨我杀了你?”红茜似乎毫无愧疚地问。
“你不是回到千年前,救了我一条猫命吗?现在多出来一条命,我觉得可以抵消。除非……你还想我报你救命之恩?”
“不敢。”红茜立马收回视线。
“即便你不救我一命,我有九命这件事,对芸芸众生来说本就不公平,你杀我一次,我仍感激自己能多活七次。如果上天赐我九命,又收回一命,我就心怀怨恨,那我岂不是太不知好歹了。”
“多活八次。”
“什么?”
“算上作为人的这辈子,你有十命。”红茜仍是毫无愧疚地说。
“……”这话说得雪媚娘也是没法接。
“多谢。今天请我,有何贵干?”红茜意识到自己把天聊死了。
雪媚娘笑从媚骨生,缓缓道来:“首富堂游离于时空之外,对世界各地和古往今来的客人都敞开大门,木青春已经在发明星球通译机了,如果他……首富堂可以对全宇宙开放……”意识到自己跑题了,雪媚娘收回蓝图式未来展望,“首富堂的成年人不会变老,首富堂里的孩子却不会停止生长,所以,请你参加黎不问十六岁生日宴会。”
到了首富堂门口,白茜跑出来迎接红茜,
“明明跟我长得一样,却莫名比我好看。”白茜失神地望着红茜。
“寿星显然不这么想。”红茜望了望凝视白茜的男孩儿,“你认识沈海韬吗?”
“谁?”白茜一脸诧异。
红茜脸上浮现了一个又安心又伤心的笑容。
只是浮现了一下,瞬时就整个地消隐了:“没事,你该不认识。”
“不记得,会快乐很多。”金法韩走过来,请红茜坐自己的座位。
“谢谢你删除她记忆。”红茜用余光瞥了一眼旁边主座的黎鳕枫,坐在了木青春的座位上。
黎鳕枫右手边依次坐着金法韩、白茜、黎不问,左手边依次坐着雪媚娘、红茜。
“什么时候可以吃啊……”
白茜盯着眼前的佳肴,突然发现好多目光在自己身上。
“不……不是我说的。”她摇手否认道,“人还没到齐。”
“是你的声音啊。”黎不问说完就被白茜萌凶地瞪了一眼。
“是我说的,什么时候开饭啊,刚不小心掉在了南极,急需补充热量。”红茜说。
“等会儿,人还没到齐?”雪媚娘问白茜。
白茜语塞。
“谢谢各位参加我的生日宴,大家先开动吧,”黎不问看了看白茜,浅笑吟吟地回答雪媚娘,“不用等我母亲,我和红姑去接人,失陪了。”
偷吃鸡腿的红茜突然噎住了,脑海里浮现真金被她火遁到穷极阁的场景。
“你母亲?杀害木青春的凶手?”雪媚娘忽地站起来质问黎不问:“她不是自己掉进……”
“红姑救了她。”黎不问这厢仍是浅笑吟吟。
红茜在雪媚娘又漂亮又可怕的瞪视下默默放下了鸡腿。
金法韩看着黎鳕枫:“你知道。”
黎鳕枫端起面前的红酒杯,却被白茜一推,泼在了雪白的衬衫上:“你不是说,木青春去火星交流去了吗?”白茜一边发抖一边说,顺便推开了黎不问的手:“你妈妈杀了他?”
“这是你第二次泼我,要是有第三次……”
白茜把自己面前的红酒也端了起来。
黎不问稳住白茜的胳膊:“白茜,请你尊重我的父母。”
“我尊重你的父母,可是我无法原谅杀死木青春的凶手,也不能原谅藏匿凶手的、和隐瞒真相的。”白茜带着哭腔道。
“早知道,就让金法韩把你关于木青春的记忆也一并清除了。”红茜又拿了一只鸡腿,一边啃一边说。
“也?”
“你不记得沈海韬吧,也对,你的原生记忆里本就是天命所归的黎不问,那个普通人之于你白茜,不过就是个过客,连回忆都可以被撰梦师随手删除,根本不需要穷极阁抹忆者用南极抹忆鲸蜡施那劳什子法。”
“普通人?首富堂的人,不是不能跟普通人在一起的吗?”
“我红茜有毁天灭地之能,还怕叛不了这小小教条?你不记得他,我记着他。我……们跟沈海韬在一起两年,我能指着这两年,度过余下的两万年。”
“红茜,就算你爱海,也不能跳海啊。”
“不敢跳海,说什么爱海。我红茜千秋万代的一生,心里只容得下一人。”
“我不认识这个人……不提了吧。”白茜意识到被转移了话题,“你为什么要救……”
“白茜,那是我母亲。”黎不问打断她,湛蓝的眼里,都是痛苦。
“坏女人救坏女人,交个恶友,惺惺相惜,有问题吗?”红茜放下了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不问,这里不欢迎你母亲,走,带你去见你她……”
“我想请我母亲过来。”黎不问仍是礼貌地浅笑,一看就是个好孩子。
他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