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的女子正张牙舞爪,怕是被魇住了。
公子卿固拧了条温热的帕子,准备替换下有些发凉的那条。
“顾轻舟,小心…”
呢喃的软语,从女子的口中虚弱地传出。
公子卿固手里的动作随着一声“顾轻舟”顿了顿,声音虽小,但他断不会听错的。
顾轻舟,顾轻舟,又是顾轻舟吗?
他已经从这姑娘的嘴里听了太多次顾轻舟的名讳了。
手里的动作继续,顺手又将姑娘面上不知何时蹭上的灰擦了干净。
小豆子依然守在赵小五的榻前,一步不肯离开,现下已经伏在榻上睡着了,估计连公子卿固何时进的门都不清楚。
看他睡得沉,公子卿固又体恤地为小豆子披上一件外衣,免得小小年纪得了伤寒。
两个小大人,如两只猫儿般相互取暖,只是一个病着,一个少不经事。
一个倾身,船身抖了抖,晃了几晃,才缓缓停了下来。
算算时间,该是到岸了。
“公子”,三七健步如飞,奔到船舱,“已经抵岸了,现下我们可以下船了。”
“好。”
公子卿固转身看了看身后仍然昏睡着的赵小五和小豆子,伸手将小豆子摇醒。
“醒醒,我们要下船了。”
小豆子迷迷瞪瞪得醒过来,瞬间精神了,“怎么了,我阿姊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船怎么停了?”
三七这颗平日里的硬石头,也不免有些心疼小豆子。
心疼他,阿姊生了病,小小年纪暂时没了依靠,到底是小孩子,精力哪里撑得住。
“船已经到了,你阿姊的病要紧……”
小豆子抖擞抖擞精神。
“公子,外面奴人们已经侯着了”,三七接着又说道:“准备了马车软榻,要走的也是大道,应该不会伤了姑娘。”
“三七!英大夫可来了?”
“公子,英大夫尚在闭关修炼,已经派人去通知了,也送去了请她在中途与我们相会的消息。”
“甚好!”公子卿固点点头,未再说话,双手从底下掏起赵小五的身子,抱在怀中。
“还愣着做什么,带路!”
“诺。”
三七忙又弯下腰将小豆子捞起来,挂在肩上,急跑两步到前面带路。
小豆子这次不吵不闹,乖得很,安静得任由三七搓来搓去。
下了船,复踏上地面,在场所有人的眩晕感消失了,大家都舒了一口气。
坐船与乘马有的一拼,都差点儿要了小豆子的小命儿。
岸边早就有人侯着,自打前几日接到自家公子要回来的书信,便奉了主君之命,日日前来渡口等候,从清晨到星西,今日总算盼到了。
“公子,这边。”三七指了指已经准备好的马车。
奴人怪会看眼色行事,早早得将脚踏放在一侧,就等着他们上车了。
公子卿固保持平稳,凭着一个人的力量将赵小五送上马车,安置在软榻之上,榻上前前后后铺了数层羽绒被衾,赵小五的身子瞬间陷入柔软里面。
马车外面看着不大,实则暗藏玄机。
外面悬挂着周府的特殊标识,那是身份的象征,一般人哪里敢阻拦。
里面是相当宽敞,再装公子卿固和赵小五这样的俩人,也完全不再话下,里面装饰素雅淡然,该有的东西是一样不缺。堂中打着的热碳儿散发出来的热度,熏得人暖洋洋的。赵小五的脸色看上去好了许多。
“即刻出发吧。”
公子卿固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人群已经自动分成了几小队,一队人马前去接应英大夫,一队人马在前头开路,还剩了一队人马殿后。三七将小豆子搁在身前,在一侧跟了马车。
马夫的驾驭技术不差,这一路避开了不少坑坑洼洼,赵小五连一个眉头都没皱一下。
眼看着离府邸越来越近了。
英大夫怎么搞得,过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来?
“公子。”三七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公子卿固一手撩开马车的帘布,“可是英大夫到了吗?”
“就在前方百米处了。”三七指了指不远处。
“甚好。”公子卿固望眼欲穿。
远处,几个人乘着快马,已经护送了一名姑娘前来。
姑娘穿着十分利索,一水开领短黑上衣配着兰棕色长裤,袖子上干干净净地绣着几朵兰花,长发高高挽着,坠在脑后,脸上竟是未施粉黛,淡淡雅雅,更突显得明眸皓齿。
肩上斜挎着一个竹箱子,沉甸甸得压下去,似乎是装了许多东西。驾马技术也是高明得很,比起围在身边的几人,似乎还强上几分。
“来了来了,这么大阵仗,是谁受伤了?”人还未到跟前,远远的声音先传过来。
“吁……”
马儿喘着粗气,扬起前蹄,住了,马车也应声停下。
“快让我瞅瞅”,来人干净利落地跳下马,“这么着急地把我挖过来。”
说着便毫无顾忌地爬上马车。
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