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金三角雇佣兵x军火商
半月前的那场大火,就这样毫无缘由地冲入脑海,迅捷无声地掠过一遍。
秦潇漫记得很清楚。
包括在那场大火发生之前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
登盛的父亲年过四十,唯一的工作就是在家躺着吞云吐雾,要不就是眯起浑浊的眼露出黑黄的牙跑来同她纠缠,其一是要登盛不再读书,乖乖去做少年兵,给他赚钱买药,其二便是为了看她这个人。
明明已被毒熏得呆傻昏聩,目光仍猥琐淫邪,一寸寸在她身上舔,秦潇漫被他看过一次必要洗一次澡,只为洗刷掉身上那股由内而外的黏腻恶心。
还有萧绥。
那一日天光破晓,黑桃的成员在山坳里围成一团,登盛的姐姐和爸爸瘫在地上,人是被苏昴带人捉回来的,已经被“热情款待”过了,她被萧绥带去时,那两人呼吸微弱不可见,身上全是血。
萧绥给了她一把上了膛又开着保险的枪。
她自然没同意。
萧绥也是这样平静地看着她,说不上高兴亦或不高兴,只是用她那没什么情绪的语气同她道:“你该明白一件事,不止救人是救赎,杀人也是救赎。毕竟,在这地方,活着便是苦难本身。”
秦潇漫又想起之前给小孩子讲课的时候,登盛总是最乖巧的那一个,当然,这种乖巧只在秦潇漫面前,更直白说,是只在那些甜蜜的糖果面前。
她曾无数次见过那个和她一般高的孩子是如何熟练地将游客捶倒在地,从那可怜人身上抢下大把的美金。
她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地制止登盛的行为,后来登盛学乖了,再也不当着秦潇漫的面抢钱了。
萧绥那时就在她身侧一遍遍看着,直到无意中再一次撞见登盛正明目张胆地当街抢劫——
那也是唯一一次秦潇漫见萧绥面上露出不那么无所谓的神色,问她:“你图什么呢?”
秦潇漫那时还听不懂,“什么?”
萧绥难得耐心地一点点同她解释:“你来这里,帮这些人,不为赚钱,不为博个好名声,甚至不是为了看别人变好之后自我满足……”
见她费解,萧绥甚至还好心地用英文重复了一遍,只为了追问她:“你图什么呢?”
秦潇漫想也没想便回她:“我只是想帮他们。”
秦潇漫现在还清晰地记得萧绥那匪夷所思的神情:“哪怕做无用功?”
“萧绥,世界上很多事,都是人类阻止不了的,我只是想帮助他们。至于他们接不接受改不改变,那是他们的事情。”
她那时故意端正面孔,老学究般满脸沉痛地与萧绥叹气道:“期许总是美好的,现实也总是残酷的。”
萧绥沉默片刻,眯了眯眼,淡淡道:“我不信。”
“人总是这样,给予了就贪图收获,尝到了甜头,就得寸进尺,想要贪图更多。毕竟求神拜佛还要供奉香火,漫天神佛皆如此,凡人更不必说。”
她笑笑,讥诮道:“人生来就是索取的动物,活着便是为了满足私欲。一味付出而不得便化作失望,失望不断累加,要么就此绝望罢手,要么化作执念,不择手段泥足深陷。”
萧绥说那话时,脸上的神情让秦潇漫记忆犹新。
仿佛人在品评猪狗,神在观摩世人。
游离于众生之外。
秦潇漫没问萧绥后来是怎样处理登盛一家的,萧绥也没有再提。
但登盛一家是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她与萧绥是不同的。
她们是南辕北辙的两类人。
她想起之前冲阳琛吼的那一句“我不相信”,其实世界上本也没有那么多信与不信,有的只是那些赤裸裸摆在面前的事实。
秦潇漫现在忽然觉得,也许她自始至终都是错的,萧绥是对的。
她已然开始深陷了。
她在萧绥的引诱下越发乖顺听话,也越走越远。
系统透过萧绥的视线,看僵立在那处满脸复杂紧盯着萧绥的秦潇漫,叹了口气。
原先这一切并非无迹可寻,只是没人察觉罢了。
可这孩子心肠软和得很,察觉了又不肯信,跟萧绥在这犯犟。
何必呢?
萧绥根本不是会缺朋友的人。
更没有闲心毫无由头地把人捧在手心里。
世人说一种米养百样人,其实大多数人都活得中庸混沌,以半面良善半面丑恶混作一团,便成了个栩栩如生的人,既不会生得如秦潇漫一般,事事以他人为先,全然不顾虑自己,与人相交坦诚近乎赤裸,也不会如萧绥一般,天生性情凉薄心肠冷硬,无论怎样的热忱焐上去都焐不明白焐不透。
如若是脑瓜不大灵光的,还会被她操控戏耍,置于股掌间充作玩物。
真心换不来真心,真心只能换出一堆冷冰冰硬邦邦的石头。
如此看来,能被萧绥看上的男人其实也与她相差无几,挑来挑去,实际不过是在男人堆里挑自己罢了。
系统在这边唉声叹气,那边阳琛早已看不下去了,他跨步上前,怒道:“钱我出了,你让这畜生赶紧爬回去,否则——”
阳琛从裤兜里掏出把手枪拍在桌上,冷笑道:“你就替它收尸吧!”
猴子攀在秦潇漫的肩上,示威一般呲着牙,“嘶嘶”叫个不停。
老板娘脸色十分难看,她有些惊惧地看了看那柄手枪,色厉内荏道:“我在这里也有不少军队的朋友,你不用吓唬我!”
阳琛拉开保险,抬手便冲天开了一枪。
枪声骤然响起,热闹的长街静默一瞬,甚至没来得及听见什么尖叫,行人已散了大半,剩下三三两两仍在路边吃饭未走的,不是穿着军装就是走山货的猎户——身上都带着枪。
猴子被他吓得立刻窜回到老板娘身上,瑟瑟发抖。
阳琛将秦潇漫护在身后,将枪口对准老板娘,目光冷厉:“如果我现在就冲你开一枪,想必你就没机会联系你那些军队中的朋友了!”
看到这里,萧绥笑了一声,移开视线。
有意思。
阳琛动了杀心。
以阳琛的身份,居然动了杀心。
萧绥站在此处至少还看两眼,苏昴自打秦潇漫说要买下那头熊开始,便连看都懒得看了。
他见萧绥转过头,直接跨到她身边,长臂一伸,胳膊已搭上萧绥的肩膀,没骨头似地懒洋洋往萧绥身上一靠,低声道:“我对这的饭一点食欲都没有,不如直接回去,我想吃你做的汤面……”
这种三伏天,俩人靠在一起本该更加闷热,可嗅着她身上凉丝丝的薄荷香,硬生生把闷热压下去许多。
萧绥微微侧首,倒没直接不给面子地甩开他,只是将距离拉远了些:“你不热?”
她双臂环胸,睨着他又道:“不是不爱吃素吗?”
苏昴轻咳了声,悻悻地把手撤了下来,乖巧地站直,小声跟她解释道:“我小时候确实不喜欢肉的腥膻气,因一直比别人瘦,在学校总挨欺负,后来我哥知道这件事,让老管家每天强迫我吃肉,后来也就慢慢换了口味。”他顿了顿,低声问:“你怎么知道的?”
萧绥勾了勾嘴角,没答话。
苏昴试探着又将胳膊挂在了她肩膀上,无论如何都不肯自己站好。
萧绥只觉得脑壳一阵阵发疼:“你真不热?”
她不说则已,接连说上两次,苏昴的少爷脾气一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她拉进怀中锁紧,用下巴抵上她发心,人也就顺势挂在了萧绥身上。
萧绥还没同苏昴计较出个所以然,秦潇漫那处突然插进个低沉的烟嗓女声:“老阳,你们今天搁这儿玩的是哪一出?”